沈度答应她传授剑诀,果真不曾食言。
大约在定魂钟叮叮咚咚敲了五声时,岚烟便接到了传音,唤她前往大殿。
岚烟在洞府之内坐了一整夜,也未阖眼,待到破晓之时才舒展了一下身子,顺手给自己施了个净尘诀。
她昨日回到洞府便脱下了那身招摇的红裙,又换回青崖的弟子服。弟子服本就整洁无比,系统看了眼施术后的岚烟,愣是没发现出什么区别来。
系统很是纳闷:“那净尘诀你不是使了好几遍,是不好用吗?”
岚烟垂眉,目光定在袖口的褶皱处。
脑中却不合时宜地想起师尊那不染一丝尘埃的衣摆。这般想着,她伸出手轻轻抚平那处褶皱,迈步走入长明殿内。
大殿之内,只沈度一人。
他立于神占之前,似是在看画面里的东西,听到岚烟的脚步声,这才转过身来。
岚烟并未抬眼查探,而是欲先行礼。
沈度却好似察觉到了什么,一股力道止住岚烟即将下压的身子,开门见山道:“不必拘礼。”
还未等岚烟张口,他侧过身,竟是主动将神占的画幕呈现在岚烟眼前,开口问道:“如今修真界的格局,你了解多少?”
这是个令岚烟始料未及的问题。
只见神占中依次略过五山、江川湖海,最终悬于万丈高空之上,将修真界这方土地的平面图呈现在眼前。
而高如青崖、广袤如岭南栖梧,也只是在画幕上呈现成一拳大小的版图。
岚烟观察了半晌,轻声道了一句:“弟子不知。”
她来修真界后便入了青崖山,关在弟子居就是两月,除了修炼还是修炼,只在系统和众人只言片语中知晓个五山十二宗而已。
沈度便一拂手,神占上的画面便拉近了许多。
画面拉近后,岚烟才瞧出端倪来:那如巴掌大小的山崖,竟是有六座,只不过它周身被包裹在一层青黑的云雾之中,不易教人轻易发现。
她转眸又看着云雾的轨迹,版图四周亦有云雾缭绕,只是那云雾是白色;而那座山周围的云雾,竟然是黑色的。
她眉心一凝,低呼出声:“修真界竟有六座山……?”
沈度又将那座山拉近了些许,似是加以肯定,语气轻柔:“没错,最早时,修真界是有六座山的,此山名为罗酆山。”
“这是瘴气。”
他的长指搭在神占幕前,有所依托般停下。只看那素白色的手指被青黑的云雾所遮掩、直至吞没。
“修士依靠灵气修炼,若是灵气被污染了,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他说这话时,神色淡淡,如同不在意般从瘴气之中抽回了手。
岚烟心领神会,扫了一眼沈度的手指,垂下眼睫,下了断定:“因为瘴气,这座山空了出来,于是修士们只居于五山之中。”
虽然知道那青黑的云雾只是神占幻化出来的,见沈度将手按在上面时,心中仍是一惊。
只是飞快地看了一眼,悬着的心才坠回。
好在罗酆山的画幕没有停留太久。
岚烟恍神,见五山版图间有许多条漆黑的裂沟,不由“咦”了一声。这些裂缝相比青崖山的那条深渊小了许多,不由想起何源州所说的魔修藏匿之处。
而如此裂隙,在神占中足足有着十四条!抛去青崖山下的那条,剩下十三条……
沈度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此处是妖魔活动的区域,修真界的修士们更愿意称呼它们为妖魔十三窟。”
岚烟的眉头慢慢皱起,她不是没听过沈度提着一把无双就把妖魔十三窟荡平了的传闻,只是讶异它居然是在地底裂隙之中,甚是奇怪:“妖魔平日不是不会主动上到地上来么?”
此话一出,忽地掀起一股微妙的感觉。
沈度却是定定看了她半晌,赞同了她的观点:“是不会。”
岚烟心中陡然一惊,联想到先前的传闻,话已脱了出口:“那为何几大宗门还要前去围剿?”
沈度有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岚烟忍不住抬眼去看他的神色,却见师尊早已阖上双眼,脊背挺的笔直,也不知多久,她才听到一声叹息。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算是同类之间,也有竞争,亦会流血流泪,何况异族、异道呢?”那一双眼陡然睁开,望向岚烟所在的位置:“如若你是五山掌门,面对邪物,你是杀与不杀?”
岚烟几乎没有犹豫,只遵从内心想法:“妖魔未曾进犯,为何不能与其共处?天下道本是一家,倘若人族得道,我们会道一句功夫不负有心人,终有所成;若是精怪得道,我们就要否认它们在漫长年岁里的努力吗?”
沈度又道:“若是它们进犯了呢?邪物之所以称为邪物,正是因为它们不可控制,它们天性好战,所过之处必定血流成河。倘若它们有朝一日上到地面上来,起了杀心,你可知多少普通人类会命丧其手?”
岚烟却是问:“那它们上到过地面上吗?”
沈度皱眉:“前往地面上的,只有少数。”
岚烟笑了:“那便没什么不同。上到地面害人的,是它们族类中的少数,可师尊敢保证,我们修士、乃至整个人族之中,就没有人心怀妖鬼?倘若披着人皮的妖魔混在人群里,敢问师尊是杀,还是不杀?”
还未等沈度开口,岚烟话音一转,低声道:“但徒弟愚钝,给出的答案仍是‘杀’。”
“你矛盾了。”
岚烟抬眼,看见沈度神色讶然,一字一顿道:“并未矛盾。我遵循我的道,我同师尊修习无情道,那么必要之时,天下人皆可杀。”
“披着人皮的妖魔也算?”
“那是自然。”岚烟答得一板一眼,忽地听到了一声轻笑。
岚烟并不知晓沈度为何生笑,但能感受到他的心情忽而变得很好。
不等岚烟探究,他一指神占边缘的白雾:“雾气之后,是归墟之海,相传翻过归墟之海,便能到达修真界的另一头。”
他没有过多解释,神占又切回相距五山甚远的一处平原:“这里是昆仑墟神陨之境,是修士最终的归处。”
“修士的归处?”岚烟看着广袤无垠的画面,竟有些怔愣地重复。
“历来飞升失败的修士都葬在这里。”
她不由陷入沉思:五山在版图上也只是一拳大小,昆仑墟却有着这么大的范围,竟是修士的埋骨之地。那么历来飞升失败的修士们,到底有多少?
这个问题不得而知。
她如今也没有深究昆仑墟的心思,便将沈度所说的话仔仔细细记下。
大致的格局讲完,沈度转过身,又消失在后殿。
岚烟只得在原地等待。沈度离开的时间不短,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殿内,难免有些无聊。
神占的画面归于一片混沌。
殿中有风吹来,直到定魂钟的闷响又传了一轮,沈度姗姗来迟。
岚烟正盯着神占瞧,听到一阵细微的铃声,方才回过头。
沈度看到殿内动也未动的岚烟,难免一怔,温声道:“抱歉,取了些东西,来得晚了些。”
岚烟刚要摇头,却见沈度身前十二把长剑一字排开,浮在半空中,散发着不同的光芒。几把名剑排在一起,自是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各自迸发出剑气来,一争高下。
数道剑气倾泻而出,霸道地互相打压,在空中嗡鸣颤动着,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剑鸣声。
饶是如此,岚烟也未曾后退一步。
只见沈度转身甩出身后未出鞘的无双长剑,无双自带血气,直接镇住了蠢蠢欲动的一干名剑,总算安分下来。
岚烟一眨不眨地看着无双,无双未出鞘时,就像铁匠铺随手锻造的四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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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剑,它现在朴素得与那日在栖梧威风凛凛的样子大不相同。
此刻,它安安静静地躺在沈度掌中。
名满天下的无双剑不用以杀敌,而是去压制十余把剑,属实是杀鸡用牛刀了。
沈度并不在意,只道:“木剑折在栖梧,你选一把新剑吧。”
闻言,岚烟环顾一圈,在十二把剑中细细打量起来,只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些剑都是极好的,要让她从中选一个,她很难选出来。
沈度也不急,提着无双让其压制着这些名剑,耐心地等待着。
岚烟看了良久,依旧没下定抉择,忽地侧头问道:“师尊是让我选本命剑吗?”
本命剑对于剑修而言,十分重要,合适的剑就如同伴侣般,终身陪在剑修身旁。如若本命剑折了,不亚于剑修自废臂膀,再去寻找新的太难、磨合时间太长、做到人剑相通又太久。
故而剑修在对选择本命剑一事上异常慎重。
沈度摇头。
岚烟便随手一指排在最末端的长剑,随意道:“那就选它吧。”
岚烟并不知晓,她指向的那把剑是百年前一名铸剑师临终前所铸造,蕴藏着铸剑师的毕生心血。他辞世后,这把剑被人高价竞拍,却从未出过鞘。岚烟选了此剑,沈度却并不意外,伸手划过那柄剑,又将其余的剑收起,递到岚烟手里。
岚烟接过剑,当即轻抚过去,此剑长三尺三寸,重三斤三两三钱,剑身修长,通体雪白,却毫无光泽,如明珠蒙尘。
她之所以选这把剑,也是因为在先前众剑争艳时,它是唯一不争也不抢的那一个。
兵器通常有杀性,选一把性子好的剑,他日总不至于被剑左右了判断。既然不是用作本命剑,这十余把剑对她而言都一样。
她先前不过随手一选,真落入手中时,心中为之一荡。岚烟忍不住握住剑柄,将剑身微微拉出些许。那蒙尘的长剑,迸发出一缕剑光。
还未等她面露喜色,突生了变故。
只听一声锵鸣,长剑脱手飞出,竟是划过岚烟身侧,左臂的弟子服滋啦一声,划出个好大的缝隙来。
与此同时,一股清冽的气息忽地钳制住她的手臂,剥开破损的布片,指腹蓦地触上那抹温热。
是血。
名剑伤主,出鞘见血。怎么看都不会是个好兆头。
沈度拽过岚烟的手臂,指尖轻触那处剑伤,忽地沉下声音:“你原本就受了伤。”
他怎会没意识到,岚烟不过筑基,跨阶挑战的难度可想而知。栖梧修士不比剑修出剑那般直来直去,真要伤人,定会伤在不被轻易发觉之处。
这把剑并未出过鞘,是嗅到了血的气味才会暴起伤人。
“受了伤为何不说?”沈度按住躁动的长剑,忽地察觉到岚烟的手臂轻颤,一瞬绷紧。
岚烟垂下头,声如蚊蚋:“我没有忍。”
“什么?”沈度没听清,以为又是先前的那套说辞,他一双眸子动了动,锁住身旁的岚烟,似是要观察她每一帧表情。
她的眼睫颤动着,带动起一股轻柔的气流,是对他的靠近不知所措,亦或是怕他苛责?
“师尊,我没有忍。”岚烟启唇,声音有些颤抖。她自幼便会察言观色,如今怎不知沈度是真动了怒?
被锢住的手臂如同木头般僵硬,她小心翼翼抽出另一只手,指尖微动,将一直想递出的东西放入师尊的掌中。
沈度愕然。
手中触感温凉,岚烟放入的东西是他先前随手抛去的那枚储物的扳指,上面还残留着点点余温,显然是被人攥了很久。
“苍云舟和仲孙景说青崖弟子都是废物。”岚烟抬起眼睫,看向那枚扳指,声音放得很轻。“但他们被眼中的废物赢走了十万灵石。”
“师尊。”她拨开目光,视线落在沈度抿直的唇线,“我赢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