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好几天兰槐都被锁在屋子里,除了每日的吃食,那门就不曾打开过。
“娘子,午膳给你放门外了。”翠柳扣响房门,却没听见里面出声。以为她还在休息,遂将门锁打开,盘子放在地上。
等她将院子里的杂物都收拾好,再来的时候,却发现盘子未动。
她心里一惊,两步作一步的赶了过去。一推开门,就发现里面空空如也。等将整个屋子巡视一遍后,心算是彻底发麻。
兰槐——不见了。
翠柳赶紧差人去告诉主君,自己又进去将厢房翻找了个遍。
“还不赶紧给我去找!”李载闻讯赶来,怒瞪了一眼翠柳,“要是找不到,你也别回来,死在外面算了!”
翠柳低掩着头,连连应是。
李载朝内间的书房走,一抬头就见一副明月图高悬在上面。
心中不甚疑惑,这里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幅画?
他紧蹙眉头,粗糙的手指往画布上一摸,指尖传来湿润的感觉。遂拿匕首将画布挑开,烈阳从破窗外面射入,刺得他闭了闭眼。
“哼。”李载轻笑出声,深邃的眼睛望着窗外的小径。
而另一边,刚逃下山的兰槐正撑着一颗古树,喘着粗气。
她是昨天晚膳后跑出来的,靠着那把蓝色宝石匕首,威胁了个家丁,才找到出庄园的路。又借着月光,一路摸黑走到山下。
此刻她已经是体力不济了。
日头正晒的时刻,兰槐额头不断浸出豆大的汗珠。但她仍旧没停步,一直朝前面走。
如果她没记错,前面不远处有一家驿站,那边有马,可以到苏州城内。
果然,不出两个钟头,兰槐就看见驿站的旗帜在风中飘扬。又是一眼就看见了驿站院子里停着的马。
有人。
她眉心一舒,干裂的嘴唇扯开一丝笑,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只是还没走到门口,眼前一黑,双腿一软,无意识的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周围全是陌生的陈列。视线投掷向外,雨似连成线的珍珠往下砸,远处青山生烟,面前炉上水壶正咕噜咕噜烧煮。
兰槐不适的垂眉,骨节分明的一双手紧紧抓着下面的绯色窗幔。兰槐猛地一惊,跳了起来,一不小心杵在床的边缘,连人带被一齐摔了下去。
还没来得及叫痛,就瞥见墙角的一盆兰花,长长舒了一口气。
成王府没有兰花。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柳继真端着一盘盒子小心翼翼的开了门,甫一撞见兰槐傻愣在地上,噗嗤一笑。
“知道我要来,特意给我行礼?”他眼角的笑还没落,几步就走了上来,将盘子搁置在地,“养胃的白粥。你这身子呢,吃不了什么东西。”
兰槐斜眼看向柳继真手中的白粥,上面还飘着几根菜叶,有淡淡的清香。她肚子早就空了,自是也没跟他客气。
见她吃得认真,柳继真站起来,将她身上的被子扯下,叠在床上。边收拾床铺边在告诉她,沐浴和用膳的地方。
话说了很多,也很杂,但没有一句是问她为何一个人出现在这,又怎么落得一身伤。
“别动。”柳继真蹲下来,盯着她脚踝上面的擦伤,眉头紧蹙。随后取来盘中的药膏,捏着一根木笺小心的往上抹。
“嘶~”药膏是凉的,沾在伤口阵阵刺痛。
柳继真低下头,轻轻地朝那里哈气,又用小拇指一点一点的将外面的药膏擦上去。从兰槐的角度能清楚的看见他根根分明的睫毛,和眼角的痣。
不知怎地,一根羽毛从心尖滑过,来无影去无踪。
“我呢,不知道你身上还有没有伤,有什么样的伤,索性这些药品都给你拿了些。”柳继真站起身,将木笺丢在盘子内,“上面都有写名字以及功效,你到时候……”
话还没说完,就见兰槐眼角不停地滑出泪珠,赶紧摆手说道:“诶诶诶,我可是正人君子,没看你身子啊。只是猜测只是猜测!”
哪知兰槐哭的更凶了,她似乎是觉得丢脸,又将头背过去,捧着个饭碗低着头。
柳继真甚是无奈,宽大的手掌想要拍一拍她的肩膀,却悬在半空中。思忖半晌,也学着她坐在地上。
兰槐也不知道为何眼泪会似决堤之水。她想到祖母,想到阿耶阿兄,想到已故的阿娘。嗓子眼像是卡住了什么东西一般,怎么都说不出一句话。
等到情绪平复后,才将饭碗放在地上,擦拭着泪花。扭头一看,意外的发现柳继真还没走,竟学着自己蹲在地上,屈膝抱臂。样子有些滑稽,她没忍住笑出声。
“现在好多了?”柳继真龇着大牙,傻呵呵的盯着兰槐。
她轻点头。
“成。明日我的军队会启程,我将你送到你府上我也要跟上去,耽搁不了太长时间。”柳继真神色认真,“你今晚好好休息一下,等睡醒了再出发。”
兰槐清了下嗓子,嘶哑着嗓音问道:“你是要去码头吗?”
柳继真有些诧异的挑眉,对上她那双湿漉漉的眼,下意识的点了下头。反应过来后,又别开视线,“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去那里,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既然要路过苏州,又不去城内,码头难道不是最优选吗?更何况最近海贼事件频发。”兰槐眉间像是被乌云笼罩,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要和你一起去!”
直到快到地方的时候,柳继真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同意她一起上路的。而且这一路走的并不算顺利,因为兰槐这个麻烦精,走几步就要吐。身子弱的像是东风扶柳。
以至于柳继真脱离了大部队,单独带着她走小路行进。
“行不行啊。”柳继真见她又要吐,连忙翻身下马,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又嫌弃的看去,“丫鬟都不在了,你怎么还敢一个人出来。”
他现在想起那日客栈门口都有些后怕。
“无事,继续走吧。”兰槐没吐出来,但看起来憔悴了不少。对上柳继真漆黑的瞳孔,抿唇道:“麻烦你了。”
柳继真嘴角列开一笑,正欲打趣一嘴,又不知看见了什么,迅速将兰槐扯下马,虚掩在胸前。另一只手拔出宝剑,将飞速射来的利剑打落。
剑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草丛鼓动,几个黑衣人跳出来,将他们二人紧紧围住。
“这么想取你爷爷的命?这么点可不够。”柳继真戏谑一笑,随即敛眉环住兰槐的腰就往上冲。
刀光剑影,快到兰槐根本分不清剑的主人是敌是友。眼见着一把剑直直朝自己脸上刺过来,身子却被柳继真斜扯,躲了过去。还没调整好气息,又被他重重往前一推。
等她反应过来后,黑衣人已经倒了一大半,只剩一人被柳继真钳制住,跪在地上。
柳继真眼神狠厉,粗暴地抓着男人的衣领,“皇后?太后?还是萧家?”
听到熟悉的字眼,兰槐不由得抬起头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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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柳继真的脸,眼神中带了些戒备之意。
男人没有给他机会,咬掉舌下的毒囊,不出片刻就暴毙而亡。
柳继真拍拍手,散漫的站起身,说道:“没意思。”许是想起了什么,看向一旁一动不动的兰槐,打趣道:“怎么这次不怕了?”
半年前,兰槐在雪地见到流血的尸体都战战兢兢的,如今亲眼看到他杀人不得怕死啊。想到这,他不禁咂舌。
原来都认识半年多了,马上又是一年冬。
“早就练就了。”兰槐迅速收起眼神,偏头走向受惊的马,替它顺顺头顶的毛发,随即踩着马镫就翻身上马。
“成。”柳继真只是笑笑,没戳破被她背在身后发抖的手。牵着马匹,朝着码头走去。
经过这场刺杀,两个人心里都各藏心事,一路上很安静。不出两日就走到码头,一股潮湿的腥味飘进鼻子。
兰槐不禁皱眉,看见河滩上倒下的,挂有兰家商船标志的桅杆,眉头皱的更深了。
“整天心事重重,别还没成亲就跟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一样了。”柳继真盯着她的脸,轻笑出声,“说罢,什么目的。这码头也到了,我可不会再带着你了。”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铠甲的魁梧男子跑了过来,催促他赶紧上船。
“给我钱。”兰槐朝他摊开手,又赶在他开口的前一刻说,“从我的欠条里面扣。”
“又没说不给你,小爷我有的是钱。”柳继真神色淡然的朝身上一摸,突然面色一变,有些尴尬的又摸了几遍。
兰槐似是看出他的窘迫,弯唇一笑,“嗯?”
柳继真踹了一脚身边的人,“问你呢,钱呢?”
那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看着将军的神色,只好将兜里仅有的几个铜板掏了出来。这下兰槐还没说话,柳继真就道:“就这么点?”
士兵哭丧着脸,“军饷也没发啊,将军。”
一经提醒,柳继真确实想起这么个事儿。思忖半晌才将脖颈上挂着的黄铜玉坠取下,连同方才那几枚铜板一起丢在兰槐手上。
兰槐一抬头,鼻尖蹭上柳继真贴过来的脸,脸有些发烫。
只听他柔声说道:“性命第一,其次,等我。”
温热的气息拢在她的耳垂,她身子有些僵硬,心跳迅速加快。
但也只是一瞬,那股温热早已散开。
兰槐低头一看,手心的黄铜板上镌刻着一个“真”字,上面还有他残留的余温。等再抬头的时候,二人早已走远。
她嘴唇微张,却感觉到腰上像是被什么硬物件抵住了。她低头一看,居然是一把小短剑。
是谁留下的自是不言而喻。
兰槐在原地驻足了一会儿,抬眸朝那边看去,等到看不清远处海面上的帆船才抬脚离开。
方才在来的路上,她就注意到这边也像是被海贼掠夺过。断壁残垣,无人街市。而柳继真一点儿也不吃惊,再加上他口中的那几个名字,想来也是知道些什么的。
萧家……皇后……
怎么会和海贼扯上关系。
算了,她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兰家的海运坊。搞清楚她去长安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海贼又怎会如此猖獗。
兰槐孤身一人走进一条小巷,拿着那把短刃掀开最里面的那块石板,跳了进去。
却不曾发现后面有一双眼睛,紧紧跟随着她的身影。在她跳进去后,也将那块木板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