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你的可能被追杀,不能说完全是对方的过错……
在许多年以前,你身陷囹圄,兼有走投无路者的迫切和初学者的捅娄子情节。总之,你在危机时刻走上信奉杯的道路,知晓了司辰【赤杯】名讳,也知道要在通晓与学习中通往登升的道路。
你算是误打误撞中比较幸运的那个,甚至跟着残缺不全的典仪记载用身边仅能用得上的在手工具召唤出了甚少出现在醒时世界中的漫宿居民,伊泽姆。
甚至,他还是货真价实的具名者。很多漫宿的灵体会声称自己是具名者,但真正的具名者是最为罕见且强大的,作为司辰的侍奉者,你见到他的概率就像乡下种地的农民见到王公贵族。
--即便召唤而来协助你的只不过是它在漫宿的投影化身。
他帮了你许多,你和他谈论健康,于是你获得了更长的时间界限,你离自己的命定大限稍远了一些,死亡的步伐落后几步;你向他请教典仪与秘法,他一言不发;最后,你在最后的仪式中,指派他成为你的助手。
召唤的束缚令他不得不听从。
实际上,有关这件事情你在第一次梦见赤红教堂,听见杯之长生者与具名者聚会时就应该清楚,然而你那时……一开始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再往后,你已经走得太远,难以回头。
在你作为凡人的最后一场仪式中,你指派一个具名者的投影成为了你的助手,于飞升前的最后一步,每个信奉杯的人都必须要进行的一步。
你的选择余地十分小,死亡,或者吞噬。
……
我们的灵魂居于一座座房屋,即我们的肉身中。我们的五感即是窗户,每种感官都有其伴生的食欲。其食欲得不到满足,就如同窗户无人打理。谁又愿意住在窗户污迹斑斑的房屋中?
……
如果伊泽姆因此生气那绝对不会是他的问题,你怀着抱歉和悔恨的心情礼节性地【亲吻】了他的手指,完成了应许的功业,也许在那之余你竟然还有几分骄傲与得意。然后你再也没有见过他。
说实话,你也不敢。
但即使记忆消退,你清楚记得,曾经有人告诉过你,在十年后他仍然在生闷气。
“伊泽姆会好的,最终会的。”这话可不敢乱相信。他是具名者,你是刚摆脱凡人身份不到一辈子的资历尚浅长生者,其中的差距可想而知,所以在你听说似乎有人想找到你时,很快动身来日本。
当硝子和你说她的同期是两个问题少年,你很难感同身受。你捅过的篓子足以让你忌辰百周年,但最终你还是活生生的熬到这里。
下一次见到夏油杰的时候,他已经大体相信你伪造的身份,看你的眼光多了无奈而少了怜悯,他小声问你:“下次别把前辈丢在那么冷的地方了,好吗?”
你理亏:“我过会请你喝热茶。”
今天,你们打算去城里订蛋糕,你穿了新装,他穿校服。唔,仔细一看其实……
“铃木,怎么了?”
“原来你穿的是常服,前辈。”差点没看出来。
“……辨识度有那么低吗?”
你看向他外套里露出的圆领上衣:“黑色的。”又看向宽大的裤子:“黑色的。”你问他:“你的衣柜打开,不会恰好只有两种颜色吧?”
黑色,白色。
“……倒也。”他的表情一僵,你判断他本想反驳你,一思考却发现被说中了。
“没关系没关系,喜欢黑色的人都有独立性格。”你拿出那套新时代封建迷信,色彩心理学安抚他。
“你相信这些?”
“不,完全不信。”
“……”他被你的坦诚折服,讲不出一句话。
“对了前辈,你身体好些了吗?”
“我以为这句话会放在社交最开始。依照惯例。”
你冲他眨了眨眼,状似真诚道歉:“正好没话题了,所以我其实很愧疚那天把你丢在长椅上。你睡到了几点?”
“悟说,费了好大劲才把我从梦里叫醒。早上八点,他怀疑我中了诅咒。”
高专哪里来的外来诅咒,你摇摇头,向他保证:“除了沉眠没有其他副作用。因为睡得太熟而意外遭遇危险这种倒是最有可能。这招我还挺熟练的,所以几乎不会失误。”
你的聪明前辈脑瓜子一转,漂亮脸蛋上显示出了然神色,他对你说:“原来你之前是这样……”
哎哟,真是爱思考的高中生,不过你也乐意他为你找补:“对对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所以你昨天靠我那么近,是--”
他怎么想你就怎么承认,有人设身处地替你完善设定,有何不可:“没错,业务熟练度到这层,顺手就那样做了。”
“那你那天--”
夏油杰陷入了你的圈套,他问的问题也逃不出去,你甚至不用听完就知道他的意思,直言不讳:“因为你长得比较好看,而且你请我吃饭。”
“……!!”
你转过头去看他瞠目的神色,他的脸颊在照进车内的日光下泛起贝壳光泽,一双眼如紫水晶镶嵌其中。现在你向这两颗明亮玻利维亚石英宝石提问:“会觉得我的想法很轻浮吗?”
他先摇头,然后迟疑之后点了点头。
你冲他笑:“我以后不这样了。实际上……以前也不常如此,夏油前辈,有人和你说过你确实长了一副令人浮想联翩的缠绵样貌吗?”
他脸红,语调生硬而急促,像锯木头:“铃木,请不要这样说。”
“好好好。”
过了一会,等他像是冷静下来以后,语调恢复对待后辈的温柔,循循告诫:“不仅是我,你对其他人也别……那样。”
你明知顾问:“哪样?”
“……”
“好的,不会的。前辈,我们到站了。是先喝茶还是先看蛋糕?”
“蛋糕吧。”他率先起身,下了巴士。你跟在他身后。
当被问及是8寸还是10寸时,你们都给出了10寸的答案,因为人数有6。选款式则以你的前辈意见为主,不过他是个好人,在有了主意以后还礼貌征询了你的建议。
“铃木,你觉得草莓怎么样?”
“挺好的,我挺喜欢的。”
“可可的呢?”
“我也挺喜欢的。”
“……那个,其实是悟过生日。”
“多么巧的巧合,我不清楚五条前辈的口味。不过我注意到他对高热量甜食的偏好,可能是术式消耗。”你指了指脑袋,反正你没见过他排斥某种甜食,你的夏油前辈应当比你更懂他好友的口味:“如果你没注意到,不如问下硝子前辈?”
“硝子?”
“她很细心,说不定日常有关注到。”
你们坐在装潢温馨的店铺里布置好的一角,在夏油杰发出信息后静待回音。身着整洁围裙的店员体贴地为你们倒上两杯水。
“请问二位是情侣吗?”
“不是。”
对方显然没有料到你打断的这样快,从嘴边还溜走了半句:“最近我们店里有一款活动--这样呀,抱歉。”
活动,你的耳朵动了一下:“等等,也不是不可以做情侣,请细说。”
“铃木……”
--
简单来说就是在社交平台上双方共同发布照片,就可以吃一份蛋糕的钱拿两个蛋糕。
你没了兴趣,和店员致歉:“不好意思我们是地下,就是,嗯,你懂的,sorry啦美丽的小姐。不过我会在常逛的论坛上推荐你们店的。”
你从小包里掏出照相机的大动作惊到了你的前辈:“等等,你什么时候买的?”
“那天在海边以后,反正简简单单攒几十天就可以买到,不用总向灰原借。”若要说从夏天到现在你变话的最多的地方,那无疑是你对于科技产品的了解和运用,你一点也不排斥用新的产品优化生活。“要我帮你拍一张吗?我会邮件发给你的。”
你在他回答之前就按下了快门。
“……所以问题的意义何在?”
你在照相上颇有天赋,无师自通,说起这个显然比他专业:“增强人和镜头的互动感,在被问问题后你会有抬眼的动作。大概因为前辈比较遵守礼节……正是如此,我想要的就是这个类似回眸的感觉。”
你回退到历史相片上,最后一张赫然就是刚刚拍下的透过明亮玻璃橱窗的街景和目光温和忧郁的少年。他的那一刻应答封印在相片中,底色就是如同萧瑟冬季那样的空无茫然。
在此之前你们都没发现。
你向他展示了那张照片。
“嗯?这是我吗?”
显然如此:“如假包换,你在照片里更加心事重重。”
“……”他最后看了一眼你的相机,然后别过头去看陈列各种糕点的玻璃柜:“硝子回复了,她建议车厘子。”
这年头这种水果并不便宜,也算稀少。反正南北美产地离亚洲欧洲都不近,你也没经常吃到。于是你们订购了那款价格比其他高一大截的车厘子黑森林,定金70%。
你付钱的时候很积极:“前辈,请让我来,到时候你结尾款。”非常自然从包里抽出万元面值大额钞票,你又随手指了指橱柜里精致诱人的蛋糕:“这个,这个,这个,请帮我打包装好。”
最后离开的时候,知道你们根本不是情侣的店员脸蛋红通通,她问:“可以加你的联络方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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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杰的回复游刃有余而巧妙:“看样子姐姐你应该是大学生,不巧,我还在上高中。二年级。”看样子他很擅长拒绝女人,呜呼。
你推门时添了一把火:“没事你们送货结款的时候还能在KTV走廊再见面呢。”
她含羞的侧脸和嗔怒的目光你直到吃饭时都没忘掉。
关于今日打包的蛋糕你是这样分配的,你吃两个,灰原一个,剩余0个。
“七海呢?”
“他不会在意少一个蛋糕这种细节的。太多重物会把我压垮,1个,1个就够了。”
你与夏油杰面对面坐在吹着暖风空调的餐厅室内,昏暗的灯光照到你们中间餐盘上的牛扒,你喜欢一件一件来,所以仍然先吃蛋糕。
他叹息:“这顿应当不便宜。”
“不要紧,我会好好付钱的。”
“不是说这个,哎,你可以节制一些。”
你有许多忧愁,关于前途,关于隐藏在暗处的可能危险,金钱并不列在其中,从不。但你也知道他是出于好意:“谢谢关心,不过高专打钱很准时。孩子年轻力壮,正是花钱的时间。”
“从欧洲到日本过得还习惯吗?”
17岁,正是轻信的年纪,不过关于这个你也有几句实话可以对他讲:“就像物种入侵跑到了没有天敌的地方那样。”你在这个咒灵很多地方如鱼得水,欢快自由。
“那就好,关于前天你说的追杀……”
“那个啊,不必担心,我在日本还没得罪人。讨厌我的人不至于远渡重洋……但愿吧。不过我还有一些保命的小诀窍,不方便透露。”你朝他wink了一下,及时转移:“前辈想吃蛋糕吗?刚才忘了问。”
“不用,再说这个是给灰原的。”
你从吃干抹净的蛋糕中抽离,拿起刀叉开始染指牛排:“没关系,我们可以再去找那个大学生。”
“我说你啊,铃木。”他不吃蛋糕,冲你摇头。
你作为一个神秘女巫的第二身份就这样揭示在夏油杰面前,他也认可了这个身份。至少看上去如此。
回去的路上,你们提起蛋糕,提起家入硝子。
“你有没有觉得,其实--”
他很擅长话说一半让你公开发表另一半的,大约这就是委婉的艺术。你也很给面子接上:“我觉得硝子前辈大概不讨厌车厘子。”
“我想也是。”
“所以前辈,你有什么饮食偏好吗?除了荞麦面?”
“嗯?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也没有什么讨厌的。”他似乎很惊讶你猜中喜好,不过这也恰好说明你说准了,你的前辈的确有中老年的口味。
“哦。”你得到答案以后就不在搭话,在座位上找了个倚靠最舒适的姿势,拉开窗户拿出相机,间或拍下几张一闪而逝的图像。
你问他要了邮箱,在回到宿舍后借用灰原的电脑发给了他。
“真羡慕你和前辈们关系好。”
“好吗?”你对此没有额外的念想,要说关系亲密其实你最信赖的人正在眼前。灰原的眼睛圆溜溜,一颗脑袋也圆滚滚,而且对你说的大部分话全盘接受一概相信。“你也可以,多往前辈们面前凑凑,他们不会嫌你烦人的。”
“我希望得到夏油前辈的认可!”
“好好好,不过你为什么这么崇拜他?”
“因为……”灰原因为你的话认真思考了起来,随即他坦然一笑,你看这表情就推测他要说的回答类似“不知道”。果然,他说:“我也不太明白,不过夏油前辈给我的感觉十分勤奋,而且他很关爱后辈,我也想成为他那样有责任心同时也能承担责任,然后被人尊敬的咒术师。”
“这样子啊。”你察觉到夏油杰身上有比其他人更强的秩序感,不过说到责任,或许他也有很多自愿背负的东西吧。“那他挺厉害的。”
“……铃木,你怎么不鼓励我。”
你站起身,低头看他圆润的脑瓜,没忍住上手盘了盘。其实心思坚定的人无需外界阻碍或推进就能独立抉择,但对你的同期还是不要那么严苛了:“好好好,不过说句实话,在我的眼里无论是你们还是前辈,都只是公德和私心糅杂而存在的人。”
你在他望向你的眼神中体悟到了自己的聪慧,夏油杰可以讲话只讲一半,另一半可以顺畅地从你口中脱出,但你对灰原却不行。于是你接着告诉他:“所以,只是我的私人建议,你可以选择性听取:无需把前辈们看成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岭之花哦。”
你提溜起他发旋中间那一撮,试图凹成智慧草的形状,可惜太软了,留不住。灰原觉得你是有反转术式作为底气才这么说的,不过他像丛林中的獾一样,忠厚地没有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