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 24 章
    在那之后他才问你:“你和杰是怎么回事。我是说刚才。”

    “没什么,他人挺好的,对我也比较照顾。”你抹去唇角水痕,又轻舔了一下,“我记得你们才是关系最好的,你为什么不去问他呢?”你相信夏油杰能给出妥善的回答。

    他恢复先前的没好气态度:“那他就会问我为什么这么在意了。”

    你又问:“那你为什么在意?”

    “你--”他哽住,过会哼了一声:“明知故问。”

    眼见未必为实,耳闻也未必为真,然而如果连话都不肯多讲一句,不情愿挑明的,你就不予记录在案。你点点头:“好吧。”

    五条悟想亲你,不代表他喜欢你,也不意味你们就是关系亲密的人……你猜他是擅长悬崖勒马的人,不会被一时的感情束缚,你甚至不晓得他的悸动是从何处起。

    “你不许联系那个人。”他警告你。

    “号码不是在你那吗?”

    他的声音骤然变大:“不在我这你就要联系他了吗?!”

    你略加思考,否定:“不会。我不打来路不明的小纸条上电话。”

    你感觉到有人在朝你们靠近,于是补充了一句:“当然,夏油前辈,我不是在说你。”

    “……”

    夏油杰在五条悟质问你有关纸条的事情时就出现在礼堂外,他没有很靠近,只不过并未刻意掩盖存在感,因此也一点不算偷听。

    你也是才想起来在你们见面的时候他给你塞了张电话纸条。

    “铃木,我没那个意思。”他缓慢指出:“而且你没有打我的电话,后来那次是我没办法放心,特意去找你。”

    “嗯?特意的。谢谢前辈。”说起那张纸,后来它去哪里了。你没想起来,也许它在某个口袋里,后来衣服被你扔了。你开口:“我其实准备打来着。”

    “是吗?我觉得,你没有。”

    奇了怪了,今天一个两个人怎么都不爱听话,执意找你讨说法?

    你认真回忆,试图找到一点辩驳的素材,却在记忆的取证过程中意外发现你从拿到纸条到它进垃圾桶不过5分钟路程,有一种玩探索游戏意外发现自己是凶手的证据的无措感。

    “……好吧,我以前遇见过各式各样的人,社会环境泥沙俱下的21世纪,你应该不会为了这种事情责怪我吧?”

    夏油杰一点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所以你们三个人整整齐齐地回去了会场。

    你不得不大声地在硝子耳边解释:“刚才人太多了,我想出去看看。后来两位前辈也一起出去,再后来我们就回来了。”

    她似乎很因为热闹的场面沉迷,并未认真听你在说什么,只是胡乱点了点头,凑到你脸边上,不慎和你来了个贴面吻:“这时候我们应该喝一杯!”

    她为与人群融为一体而快乐。

    不过终究还是短暂的。

    在散场之前你们就收拾离开了这所学校,硝子的同学还前来送你们到巴士站。

    你没错过女生之间的讨论帅哥环节,也确凿无疑地听见了她的小声尖叫:“开玩笑的吧,你的同学这么帅气!”

    “我跟星夏长得也不差啊。”硝子的手在空中画圈,看样子是在打节拍。

    “嗯……但你的同学,更……”

    这是一个美少女卷如打工仔,而俊秀少年稀少如企业家的时代,前者总被后者挑选。但再说下去就要伤人心了,就算没人会被伤害到,你加入了这场对谈:“前辈你也是单身吗?我和硝子前辈也一样。”

    “因为在学校里总感觉有其他事情要做,虚无缥缈的恋爱反而是最容易被耽搁,毕竟感觉的事谁也说不准。”

    你肯定着她:“是呢是呢,我在初中的时候也喜欢过一个男生,后来没在一起。现在也觉得恋爱是没必要的事了。我呢,还是很相信缘分一说,灵魂伴侣什么的总会碰到。”

    “诶,看不出来你也是恋爱过的?星夏,我看你像是没接触过什么男生。”

    此时,五条悟的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

    他感冒了,你确信。

    你摆摆手:“那时候不懂事,喜欢小黄毛。”

    七海咳嗽起来。

    你接着说:“现在好起来了,我觉得还是正统黑发黑眼比较适合亚洲人体质。就像我一样。”

    你在胡扯,除了被哄得开心咯咯笑的普通高中生以外大家都知道。首先,你没上过初中。然而……五条悟的手背还是不经意间甩到了你身上,你像被打了一下。右手在胸前揽过左臂,不让他再不小心。

    分别的时候,她还送了你们一把仙女棒。

    “本来想和硝子一起放的,但是没想到你们有那么多人……就送给你们吧,不过要注意安全,别在学校里玩嗷~”

    你、硝子、灰原,下了公交车以后就玩了个爽。在山上玩,一点不可取。

    好心的前辈提供了打火机。

    “以后开通副都新线我就没那么好运能带在身上了,听说他们2008年能通车。”硝子收回她的宝贝,闪烁花火的光在空中随她右手划过一个稍纵即逝的爱心,前端没追上,后端就消亡。

    她又开始一字型抖动。

    “地铁吗?”你对地铁的印象顶峰就是伦敦松弛感拉满的维多利亚线。计划拟定后10年才开始动工,两三年完成第一段,后来剪彩,再后来……好像是剪彩后的有一些年才正式完成。你对安检了解不多,但是:“放兜里,问题不大。”

    灰原阻止了你:“铃木你不要教坏前辈,话说你以前坐过地铁吗?”

    你回忆了一下,皇冠和绿树图案拼贴的瓷砖,女王的图像和人来人往的月台。你应该坐过,所以你说:“大概吧,反正他们买票也不看身份证件。”你上高专之前哪有这东西。

    “哇,是东京黑户吗?铃木。”硝子一根烟花放完,从后面靠在你肩上。

    你坚持人设:“是雾都刁民。”

    她为你对伦敦的称呼而发笑:“真是好古早的说法,我记得现在都宣传那边空气洁净气候宜人了。”

    时代变了,新时代的人头脑里被塞了新的思想,但你不一样。

    “他们吃工业红利的时候可不这样。我记得以前……因为工业废气排不出去,当月毒死了4000市民。不,也不见得,统计学的诡计正是如此。”他们以为你在搜刮以前看过的互联网小知识假装伦敦市民,而你在唤起一段久远的记忆:“反正能见度低、出警不便……如果之前之后的流感一起算上,从政策学的角度,如果有人不希望做一些事情,他们就会希望报告上体现出佐证观点的论据。所以数据不能尽信,但是那段时间空气确实挺差,黄黄的,有臭鸡蛋味。”

    七海惊叹你的情景模拟能力,他的表达方式是在几步远不咸不淡拆台:“你说的像你真在伦敦住过。”

    这时候你又愿意改口了,轻描淡写:“看过纪录片。潮流与舆论,都是会改变的,但你永远可以相信发达国家趋利避害的能力。”

    他们掌握喉舌与剑。

    到了你的宿舍门口,而你不停步,依旧往前走。灰原叫住了你,你告诉他:“洗澡。”

    从他关门的声音来看,你推测他今晚似乎……

    然后他打开门,郑重强调的声音你们其他人都能听见:“我中午锻炼完刚洗过,明天也打算那个时候。”

    啪的一声关门后,你摊手,对他紧锁的门说:“没事,我也是昨天中午才淋浴。”

    你转身碰了碰硝子的肩:“这孩子包袱突然重了起来。”

    她说:“不想被夏油误会,大概。星夏唉星夏,一下就做到了灰原做不到的事情。我也去洗。”

    是的,你是一个不太爱面子的人。

    夏油和五条很快就和你们错开,即便你们本来差不多是一道。等抵达女浴室时,路上除了你与硝子便没有他人。你对在大澡堂里和其她女性赤裸相对这件事并不排斥,于是问她:“一起吗?”

    她说:“一起。”

    十余分钟后,洗浴室局部水雾缭绕,局部严寒透骨,这里很大,没有暖气。你在不间断喷洒热水的淋浴头下享受片刻温暖。四方形陈设的三十个花洒让你不由好奇,这里曾经当真有这么多人一起洗澡吗?

    你提出了这个问题,而前辈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前辈,然后很肯定的告诉你:“没有。高专都找不出这么多学生,更何况还都要是女性。”

    “那么?”你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她笑了一声,你能听见硝子清晰的喘息:“就是他们弄错了,仅此而已。我猜男浴室格局也差不多就是这样,显然,他们也填不满。”

    说到基础设施,你对这个学校也不是完全没有意见。你接着这个话题继续说:“我觉得他们可以在学校里放点自行车。”高专的大小看样子可以容纳千人就读,然而实际上么--

    她哈哈一笑,隔壁的水停了,透过隔档的声音也更清晰:“想什么呢,如果用他们喜欢的比喻来说,高专就是大将的所在地。天元大人的薨星宫就在我们脚下。并非是学校那么简单。”

    “真的吗?在洗浴室下面。”

    “……”毛巾捂住硝子的脸,你从她沉闷的声音里听出来的:“是在整个忌库下面,而且位置不断变移。阵法和星象之类,我不太懂,听夏油说很大,他去过。”

    “这么些年地震的灾害也没把我们挖空的学校吹倒,对,我有印象,天内理子那次,对吧?”

    “嗯,虽然最后貌似也没见到天元大人。他说不定已经和结界融为一体了。”

    “谁?天元大人吗?”

    “没错,再后来也没有消息,高层没义务对我们透露这些,不过他们还像以前一样运行。我们也像以前一样听从。”她说完这句话就响起了拖鞋踩在水面瓷砖上的声音,啪叽啪叽,说不出的滑稽:“我洗好了,我知道你要洗头,你又是长头发。慢用吧。今天有点困了,我先去睡。”

    她打哈欠对你招手,你也道别:“晚安,硝子前辈。”

    几十分钟后,你离开浴室,地漏里还有你的一绺头发。

    当然,你把它拾起来扔掉了。

    天气很冷,否则你是不会多费功夫吹干发梢的,你在更衣室的镜子那里耽误了很久。只有你一个人,所以你直接坐在了台面之上。出去的时候,由于热风和少许运动,你身上暖洋洋的。

    你决定就近去前辈那边喝一杯。

    有自动售货机。

    遗憾的是,在可乐和咖啡中,你选择了悻悻离去,然而柳暗花明,还没踏入风雪的夜晚,你就遇见了从外面走回来的夏油杰。他身体好,一点也不怕冷,低落的水珠在外套上晕开。

    “铃木?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来买罐咖啡。”

    他看你的手,你也看你空空的手,你解释:“咖啡被丢在我房间的钱包里了。”

    夏油杰懂了,你没带钱。

    “我请你吧。”善解人意的前辈如是说。

    “这怎么好意思。我要喝热的,左边的那个格子。”科技就是好,售货机还会帮忙加热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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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感觉很耳熟。”

    哦?他在说你的假客气,这种事情不能往自己身上包揽,你谦虚道:“跟灰原学的。”

    夏油失笑:“他啊,啊,也难怪。铃木,你变了很多,和同学在一起很开心吗?”

    开心吗?答案毋庸置疑,你也大方承认:“嗯,七海很好玩,灰原是另一种好玩。”

    “这个表述……你平常的时候和任务的时候并不一样。”

    “夏油前辈,别问这种问题。”你接过他递来的易拉罐,他指尖的温度比咖啡还温热。这样温暖的人好像竟然不懂没人会在工作时快乐的道理,你说:“我们做的毕竟是夺取生命的工作,而且工作环境险恶。吃着难以下咽的饭,就没必要强迫自己再夸奖它了,对吧。”强行追寻意义不可取。

    他用泛着幽光的紫色眼睛看向你。

    “怎么了?”你问。

    “铃木,你……”他说到此处便停下来,你静候他即将出口的话。他最后说:“夺取生命?”

    “正是如此。”你说完就撬开了拉坏,饮用瓶中苦水,看外边夜色幽幽。

    他在售货机旁站立良久,你听见滴的一声,又听见投币叮当,最后哐一下,他也收到信号,蹲下打开取货口,从里头拿出一罐……年糕小豆汤。

    他说:“你一直都很有想法,在它出口前没有人知道你会说什么。”他在你旁两个身位坐下。

    没错,此刻你就在想,这种饮料放售货机里到底是谁在爱喝。破案了,原来是夏油杰。

    “你睡不着吗?”

    “……铃木,这是在催我别说话吗?我以为我们关系还可以。”

    “没有,我挺爱和你聊天的,可以说别的地方不能说的事情。而且……”你看了他一眼,接上:“你看起来压力很大。”

    他轻轻叹息:“这算是什么并列关系。”

    “毕竟我经历过很多。你也应该多做些让自己开心的事情,前辈。”再深入下去可就要到大家最不喜欢的揭伤疤环节了,他如果想说在兜圈子之前就会开口,你问他:“前辈是想对非咒术师问题有所指教吗?一般来说我不乐意听这些,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我愿意听的。”

    他的眼睛因为惊讶而睁大:“你发现了吗?”

    “你似乎有点恐惧非咒术师,这个症状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刚才心不在焉主要是因为在喝咖啡,现在它们已经在你腹中,你可以分心给眼前人。你右手撑着向他倾去,左手食指竖于他眼前:“其实我们以前还教过催眠。”

    你上网在来路不明的网课上学的,七海不配合,灰原失败,你想在夏油杰身上再试试。

    他谢绝了你的好意,用他的手握住你的手指。

    “不用了,谢谢。”说罢,他松开了手。夏油杰正式回答你的问题,表现为只挑自己想讲的说:“非咒术师有观念上的局限,而且交往密切对他们自身安全也有风险。”

    “唔……你说那个社长?我其实在和你说前几天的案件和村民,如果可以的话,以后我来负责和他们交流就行。意志坚定这一人格特点可以用在对自己友善的地方。”简单来说,你认为夏油杰在持续不断的压迫自己,而他人殷切的希望会给他苦恼,但如果说的太明白,像他一样骄傲的人会惶恐不安。

    你猜的,反正猜错了也不打紧。

    他看着你,说不出一句话。

    你适当缓解,又问了一遍老问题:“你需要睡眠方面的帮助吗?”

    “是的,铃木。还请你……多多指教。”他在愣怔之间完全被你牵着鼻子走了,不自觉就同意结束了对话。

    你看他手上易拉罐,语气轻快:“好哦,等你喝完我就送你回房,你还要漱口吗?”

    “……”

    “前辈,你包袱不比灰原轻呐。偶尔睡前不想刷牙不会造成什么损伤。”

    “铃木--”

    “知道了知道了。”说来尴尬,你有根头发掉在了他肩膀上,你捡起它:“只是,你没必要害羞。对了,我才意识到,你怎么会想到那个人身上去呢?我们都不认识他。”

    “抱歉,铃木,我有点困了。”他很少如此面露窘迫。

    你造仿了夏油杰的房间,简单,整洁,没有多余的物件,桌面如新。你评价:“比我的房间小一点,看起来更空。”

    你的桌面上有电脑、摄像机、墙上还挂了不定期更新的照片,你还为衣服额外准备了衣架--那也是买的。

    “东西都收纳起来了。”

    你看向他的衣柜,打开是不礼貌的,但是你脑袋里不自觉就想到黑与白。过了一会,你说:“挺好的,如果以后不做咒术师你还可以去家政。”

    看样子他对这个兴趣不大,你没什么所谓,人各有志:“好了,等你躺下我就开始念。”

    “说到这个,铃木,你念的内容每次都不一样?”

    他很敏锐,你点头:“喔,我都是看心情挑选文本的。”

    “……咒语是这样的吗?”

    “哎呀,所以说我是女巫还是你是女巫,听我的,前辈。”事实上,你们都不是女巫。你随口解释两句:“我们需要学很多门语言,不只是拉丁语,文本也不少,所以--”

    “嗯?”他刚说自己困,现在表现得愿闻其详。

    “没别的,我学的不好。只言片语,只是整篇曲目中的一段乐章。”

    这是一个相当现实的回答,他姑且放过了你。你没什么想自由发挥的意思,念起了第一次你在他耳边吟诵的弧月祷文。他没坚持到第二节,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