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在夏油杰的对面,沉默吃汉堡,你旁边的硝子在和她对面的五条悟面面相觑。
现在的情况是,你们4个人都不愿意说话了。
“你瞧,硝子前辈。”你把吃了一半的汉堡包了起来,又把还剩的半杯奶昔揽到手上,用轻松愉快的语气说:“至少两位前辈还愿意坐在一起,他们关系没那么差,对不对?”
夏油杰大概是听到了你先前说的话,他在十几秒之后就说着:“我吃完了,出去转一圈。”然后起身推拉椅子离开这个拼好的四人桌。
硝子不赞成地看你一眼,然后说:“正好我要去抽--”
你两指夹住她取出的细长条:“硝子前辈。我去。”顺走了她的烟。
“你还会……?”她盯着你娴熟夹着烟的左手,未出口的话含义不言而喻。
你变花样转了一圈,说:“这个啊,在上个世纪就会了。”
接着你对她wink一下,表明态度:“新年新气象,过往的不愉快就这样算了,我会好好劝夏油前辈的。”
硝子认为你没有说这句话的立场,不过也没拦着你出去。
解决问题永远有循序渐进的说法,而你选择从简单的办起。
“等等,上个世纪,你那时候才多大呀?”
这个问题嘛,不予回答。
夏油杰就站在出门不远处的墙边,他看见你推门而出的时候有些惊讶。看来他也以为自己分配到硝子了。
“前辈,你有火吗?”
答案是没有。
于是你把烟收进口袋,对他说:“那就算了。我们聊聊?”
“我以为你不想……你说对我无话可说的。”
这还怨上你了?你靠在墙上:“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下次我一定不恶意施救。”
“……”
“你能和五条前辈和好吗?就当帮我和硝子前辈一个忙?她和我说自己想家了,感觉学习氛围好差劲。”
夏油杰转过身:“我觉得硝子不会说出那种话。”
“前辈,那你觉得她愿不愿意被两个关系不睦的同期夹在中间呢?”
他很聪明,不会轻易被忽悠,也不随意被你带偏:“这件事情应该是铃木你要考虑的吧。”
你悔恨地摇了一下头,其中表演成分居多:“您瞧,这不就又回到了我恶意施救的错误上?”你力图拉人下水。
之前说的不悦是真的,不过在意识到夏油杰的价值之后,这些微小的个人情绪你都将它们靠后排,是以现在你表现得可亲无害。你想把棘手的五条悟留给他。
这下你单方面一笔勾销了。
夏油杰:“过不去了,是吗?你和悟是什么关系?”他问你。
你答复顺畅:“前后辈的关系。”
他就很笃定了:“你压根不喜欢他。”
“话不能这么说。”你的语调抽丝剥茧,缓慢、拖长:“我觉得他,很好看,眼睛也漂亮,个子很高。”
这句话听起来像男权主义者反驳性别歧视指控的说辞:我的一些朋友也是女性……
不过正如他们作为当权者意识不到事情的荒谬性,你也不打算正视这话中的天大漏洞。
“呃,你要不要想一下自己说了什么?”
你刚才和硝子说话声音一点不大:“我以为我和硝子前辈在加密通讯。前辈,我不在乎五条前辈是怎么看我的,反正我们稀里糊涂你来我往了一番,到最后彼此伤害都为0,也就高专这几年的结识时间。但你和他似乎是更亲近的关系。”天气太冷了,这个时间在背光处的行人很少,你请夏油杰帮你个忙:“劳驾你帮我挡着点。”
然后,你在再次开口之前,于他的遮挡中,用手指点燃了烟,烟雾弥漫指尖。
优雅惆怅的松散香气在你们两人之间,一捧灰烬底色的粉尘味道不容错过。
你吮吸一口清苦的焚香味道,转头把这份风流的体验通过呼吸和言语转达给近在咫尺的另一个人,对他呢喃:“人际交往中的悲欢离合我略有领悟,因此不会见怪。但如果你们吵架的话,硝子前辈会伤心的。他很有趣,你也是,你们都很有趣,但是,别不愉快,好吗?”
他隔着烟看你,以为这就是你的真容:“其实,你和悟的交往,仅仅是你认为他很有趣。你不像他在乎你一样在乎他。这就是真相。”
隔着灰看人,难免也带上滤镜,不值得见怪。
你向他摇头,否认:“我们没在交往,你假定错了。虽然你说着抱歉的话,但在言谈中已经俨然把我当成值得多关照的罪魁祸首了呢。不过没关系,只要你们能和好,说我的坏话我也不介意。”你认为这就算谈妥了。夏油杰的个性就是稳妥,因此不能确定的事情就像延误盘旋久久不能散去,这不是他的错,是你在他面前展露了太多自我。
看得出来,你其实应该和高专里不少人--水火难容。
不过……相信以后你们两都能把握好其中距离感。
你最后说:“讨厌和喜欢不过是当下的情感,然而时间拉的够长,大部分都会改变,人的记忆甚至都会说谎--无论如何,谢谢你的守密,知情在大多时候比无知更难捱。夏油前辈,我不会忘记你为我做的事情,我心怀感激。”
你掐灭了烟,往店里走。
他在你后几步,很小声地问你,也可能他没指望你回答:“铃木,你以前,到底是怎样的?”
这个嘛,那可是很长的故事,而且忘了很多,不方便讲。
你对夏油杰的特训,硝子对五条的对单训练营效果不错。当天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但过了几天,硝子给你传来了好消息:好起来了。
这件事情你是知道的,首先,你和两位前辈一起出任务的事情还在继续。其次,联系你的人现在成了夏油杰。
五条悟不愿意和你说话,也不愿意夏油杰和你说话。
现在你是团队里最清闲的人,甚至超过了辅助监督。
你太安分了,导致夏油杰都有点同情你。
你发现他或许有些情绪化的特征,他富有同情心,但只对展露出值得同情之处的人泛滥这种情感……
又是一个在外通勤时间远超任务所需时间的委托,他们前往镇上的医院进行镇压工作,辅助监督是岩守。难得排到她,你们浅浅聊了两句后你就脚底抹油离开车自告奋勇去买饭。
你这么解释:“他们似乎不太需要我,这我理解。只不过成为团队中随时能被抛下的人,再传到老师耳朵里--太丢人了,我宁愿打杂。”
事业心突然就被排挤激发,这也算是个借口。你希望她能够这么想。
接着,你在拎着餐食回去的路上接到了久违的五条悟的短信:在哪,慢死了!!!
五条悟,感叹号的数量和事情严重程度应该成反比。
你回复:快了,请稍等。
他在吃饭的时候还挑剔了你的品味,认为:“好难吃,这谁选的。”
显然,这是针对你个人的不满。
“悟……”
五条悟的语气危险了起来:“你在帮她说话?她不会自己说吗?”
于是你们又全都安静下来。
你对此懒得表态。
确实不太好吃,你也只吃了半份就合盖。
下晚的任务,你在车内和岩守相对无言的理由就成了:“我有点困,先睡一觉。”你放弃了买饭,就环境而言,这里甚至不如上午那边,不如回程路上买点方便速食回宿舍吃。
她却没那么好心放过你了,问你:“他们都不愿意带上你,铃木同学。发生了什么事吗?”
“是,我脚踏两条船被发现了。岩守女士,要不要猜猜男主角分别是谁?提示,你今天才见过他们。”
“……”她的笑容遇到你就变得勉强。她自找的。
你叹息,试图把这事情往晚间八点的电视节目靠拢:“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像圣经里说的那样安然无恙生活在一起呢?【使人和睦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称为神的儿子】。哎。”
“不是,那个,铃木同学,你能不要再乱引用了吗?”
你说:“喜欢主的孩子有福了。与你共勉,岩守女士。”
但是她仍然表现出了对你的好奇:“你们会一直这么僵持下去吗?”
“这取决于五条前辈的意思。”坐在后座意味着要和任意男嘉宾一起,因此你依旧选择副驾,倒是给了岩守找你搭话的可乘之机。你缩起双手,靠在椅背回答。
她温柔和煦的样子毫无棱角,像是年长女性在指导你这个青春期高中生与异性相处:“他看起来挺喜欢你的。我是说,五条君还是很在意。”
“……要不,”你提议,正好把她支走,如果她愿意:“你去买晚餐?”
“咳咳,五条同学毕竟还年轻。”
你又问:“难道比我还年轻吗?”
哪知道岩守像是触发了什么诡异的按钮,她缓慢地对上你的眼睛:“或许,真是这样也说不定呢?”
……
你于是明了,来了。
姿势不变,你冲她眯起眼,像是突然嘴里被塞了半颗柠檬那样突兀:“这是什么意思?”
“哈哈,我是说铃木同学你在进入高专前的档案都是缺失的,又遗忘了很多事情。说不定其实你的出生年月比89年早?”
“你说的也对,万一呢。”两个来路不明的人碰撞出了接近真相的火花,你揉了揉脸:“我以为你这么说是以前看过我呢,还想向你打听经过。”
她说:“啊,这么说来我似乎在欧洲见过和铃木同学很像的人。我想想,是在意大利……”
岩守知子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看着你的脸,而你的表情不变,依旧是费解的模样。
“也或许是在法兰西。”
你挠了挠头,大大方方告诉她你的人设:“我应该是英国伦敦人。无户籍无房产无证件。”
你去过法国?
确实,欧洲毕竟不是一块很大的地方。可那时候岩守应该还没出生呢。
你想起她的资料:76年出生于北海道,96年离开阿依努咒术连前往天元庇佑的结界内,在京都就职过,最终来到了东京高专,目前已在职5年。
难道说你在90年代在法国做了什么隐居之外的事情,而她刚好在国外?你以为自己或许一直待在伦敦郊外的一栋别墅中隐居。不过这也很难说,因为人不能为自己不清楚的事情担保。
你希望岩守能吐出一点她知道的东西。
这会她像是跑得很快的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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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能看见一路奔跑的背影,她也眯起眼睛:“那也可能是在英国。”
这人讲话怪不靠谱的,虽然cos传教士失职的你也没立场这样说她。你打了个哈欠,问她:“岩守女士,你是不是下一步就想要我的联系方式了?毕竟我们以前在哪见过。”
她用看傻瓜的眼神对你温柔微笑:“同学,我早就有了。”
真讨厌啊,这幅知道些什么但又在等你露出马脚的淡定样子。
她在你心里挖掘,并种下了一颗种子。不过在确认之前你都会保持淡定,毋庸置疑。
稍后,两位行动迅速的学生解除帐归来。五条悟上车的时候还狠狠地拉上了车门,你在座位上都感受到了震动,所以你想着,为什么不呢?
这是一次投石问路,你告诉自己。
你决定恐吓一下岩守,就当是某种她私下里盘问你的警告。
你在汽车启动时看向岩守调整方向盘的手,她看起来游刃有余。你对她发问:“对了,有个问题我早就好奇了,岩守女士。”
“你头上的那个,纹身……很特别。我以前在欧洲看见过类似的,伤疤。鱼骨头一样,不过很少见于额头上。”你瞧见她泛白的指节还有骤然停滞的呼吸,最后,是她转过来惊疑的眼神。
夏油杰感知到了你们之间特殊的氛围,提问:“你们在说什么?”
你朝后面望去,指指她的脑袋:“岩守女士的纹身,你没看见吗?”
“……指着别人的头不太礼貌,铃木,请你放下手。”
“呃……”确实,果然,只有你能看见。
不然难以解释众人见了非主流的造型而不评价的事情。
五条悟现在愿意和你说话了,不过是为了嘲讽你,而且很不耐烦:“铃木,你眼睛出问题了?这下可不止脑子了,建议去医院看看。”
你深谙穷寇莫追的道理,现在也不能拿岩守怎么样,你们现在只不过互相对彼此坦诚了一点点,而且都是真正意义上被动的。你于是解开安全带,反身趴在座椅上,探出头面对面问他:“这样啊,你要陪我去吗,五条前辈?”
从你尾音落下起,车内没人一样,安静的可怕。
直到车库里另一辆车被启动,你们在看不见它的地方听到了发动机不轻不重的声音时,五条悟几乎是激烈地谴责痛斥你:“你这个人,出什么问题了啊!”
嗯……这是预料之外的事情,
原本你料想的是大家一起把话题聊开,今天就这么和和美美的度过,然而略有偏差。
不过这也提供了一个思路,一个跑路的机会。
你转身回到座位上,忽视滴滴滴的安全带提示音,打理衣领,打开车门,下车转身,关门问好,招手告别:“诸位再见。”
离开了这个不可小觑的团队。
你的脚步在地库踢踏,这声音如此明显。
手机的电量充足,信号也很好,这个地方距离高专……哎呀,在你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想要回到车上恐怕也晚了。真遗憾,你还特地在停车场藏起来了,没被车找见。
一个小时后,当你乘坐的巴士里高专越来越远的时候,夏油杰给你打来了电话,询问你的情况。他极有可能已经回到高专了。
“我?我迷路了。”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当他问你在哪里时,你坦诚回答:“在东京的某个地方,我也不确定了,但显然这里还是日本。”
“……这是当然。”夏油杰的情绪比较稳定,至少看上去如此。
“好,下车了,我把站台拍给你,如果你也看不懂的话,就只有等认识路的好心人送我到认识的站台了。”
夏油杰的声音有些失真,不过你仍然能听出他的片刻慌神:“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把手机夹在脸颊和肩膀间,在口袋里掏零钱,你掏出了一张万元整钱,因此答案是:“打车。”你把自己的收获一并告诉了夏油。
他没问你若是没钱你要如何。
发送消息的时候不能在通话中,你挂断电话,将站台拍给他看,等待消息回复。
但他又打了电话过来,清晰给你指明了方向,从线路到换乘,说得清清楚楚。
“真好,你认识每一个站点吗?”
那边停顿了一下:“不是,我上网搜索的。”
“哈哈哈,真有趣,特意打电话来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是--”他的声音拖得有点长:“悟最近心情不太好。”
“嗯哼。”
夏油仍然是一个绅士风度的调停者,一如以往:“唉,如果你能好好说话就再好不过了。”
在你的理解中,他的意思是都怪你没有好好说话。
“夏油前辈,如果你被五条前辈绑架了你就眨眨眼。考虑到这不是视频通话,就算你眨眼我也--”
在一阵喀拉声和几次喘息音后,你听见了熟悉的五条悟的声音:“铃木,你想说什么。”
你还听见夏油杰的声音:“悟,你不要再吓铃木了。”
谢谢他的好心,一个真正意义上在努力两头劝的大善人。实在想不到该和五条悟说什么,又已经得到了回去的路线,于是你……
在几个呼吸声以后默然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