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瞧出来夏油杰不是在故作姿态,可能是单纯的时机不对,他没想恋爱。
这都不是重点,你想向他求证一件事情。
于是在他收伏今日的一级,并且把形貌难以见人的丑东西浓缩成一个黑色的小球后,你在他旁边旁观问他:“说到咒灵,我们知道它并不好吃。”
夏油杰舒展开眉头,停止手中动作:“确实,我不喜欢这个味道。星夏,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你伸手捏起方才硕大无朋,而现在只有核桃大小的咒灵,墨汁一样的形神在束缚中飘逸,时不时还在撞击透明但坚固的边缘。你将它对准波光粼粼的河流,视线的一半成了黑色混沌:“吸收咒灵这件事情,是否让你觉得诅咒如影随形,挥之不去呢?”
即使在天元结界中号称最为安全的咒术高专,在他夜深人静的宿舍里,独处的时候,透过晚风的花香和被褥太阳的气息,他是否也会闻到呕吐物和臭抹布的味道?
夏油杰的表情因你的话有一瞬间松懈,这下你知道,他有。
不过最终他决定说出来的话语是:“还好,只是苦夏而已。”
然后他就着你举起的手,口衔过那颗蕴含着人类诅咒和怨恨的黑珍珠。也正是因此,他眉宇间的隐隐作痛和仿佛不堪一击的脆弱就未加掩饰展露你面前。
赤杯的力量在你胸腔中泛起波澜。
夏油杰有些嘴硬,但他也不是完全希望遮掩。
你在回程的路上想起一段时间的经历,然后你想到,嗯,他希望被你看见。
他不是无病呻吟的浮夸人物,你希望他少受折磨。
当晚,你在漫宿无光的林地中静想。
最近对咒术师们来说并不轻松,对你来说也一直如此。你要阅读很多新的文献,有关铸炉,有关火焰,还有一些以前没接触过的新语言。
还不仅如此,因为你失去了大部分搜刮有用书籍的途径,现在你要在漫宿中找……找还在涌入的研习者,找初探门扉的年轻人。
面孔上,你要找的人大部分来自欧洲,并且要是对漫宿略有了解的,你要求他们看完的二手书,换取你的并不值钱的知识。
为什么不用好本地原住民和长生者资源?
一个安静了几十年的低调长生者,你,在某日大张旗鼓的要去搜罗另一司辰的往事和历史……显然这种用公司电脑搜下家信息的行为太过愚蠢。
你才不会这样笨。
不过你倒是旁敲侧击又学了些其他的东西,你还要再接再厉。
颜色只存在于有光的地方,而林地的树木阴翳,对抗天空高悬的钴蓝色光芒,黑暗中只有蛾类拍翅声和枝叶颤抖的声音,大部分情况它们都是同一种声音。
你在纷乱小径中漫行。
周身昆虫振翅飘荡,钻进更深的树林。
你本来不打算再进一步的,你在林地里迷路的概率不高,但不是0.可你听见了更深出传来的那一声呻吟。像是有人被树枝和落叶绊倒跌落泥土的痛呼,是个新人。
而且,声音很熟悉。
你只身走进更深的阴影。
如果这是一款rpg游戏,此刻该有系统提示【恭喜你获得:伙伴:夏油杰。】这不是头一次你在漫宿中遇见醒时认识的人。
漫宿是一座居屋,是永生者和部分亡灵欢乐的殿堂,但对不属于这的其他人……他们在一生中都至少要造访两次这个地方。
此消息真假难辨,但是灯之秘传里是这么提及的,让它的可信度直线上升。你倾向于相信。
“嗨,好久不见,需要帮助吗?”你往前迈一步,听声音他大概双手撑在地面,因你自信的步履往后挪移。你们今天下午才一起出过任务。
一段时间的安静后,你听见地上落叶被他的手抚弄得莎啦啦,随后是他不确定的疑问:“……星夏?”
“答对了,但没有奖励。”你打了一声响指,蹲下循声拉住他的臂膀:“不过这可不是叙旧的好时机,我带你出去。走吧。”
你帮他重新站起来,替他廓清黑暗中初入者容易被划伤腿脚的道路。他在你身后亦步亦趋,像人偶,也像模仿人类的无意识亡灵。
你理解,不是谁在梦里都会带脑子,夏油杰可能仅仅是短暂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在七拐八拐中你不得不承认小概率事件发生了,你可能也短暂地换上了失路症。
“我这是……我在,做梦?”
夏油杰的手腕在你的掌心,他往回拉扯,伴随他的不确定口吻,你知道他醒了过来。至少部分他现在转醒。“挺厉害的,才过去没多久。你记得什么?”
他说:“我记得蓝色的月亮,银白的山路,山岭上的树林。一条蛇引我来此,这里有虫鸣,和黑色。”
他向你呢喃不知哪里听来的话:“我们彻夜飞旋,”
你接上,喉咙中与他发出相同的字眼:“直至没入火焰。”
对,他最近精神压力比较大。这件事情你一直知道。
你语调轻松,在漫宿里的你比外头更自在:“好消息,你要疯了。坏消息,你要疯了。”
“……”
“这里是哪里?你是不是想问这个。答案是,一片林地。”你掉头面向他,拂去他脸上飞蛾堆砌的毛绒绒翅膀。欺软怕硬的家伙们,它们以前也对你这样,现在不敢了。
黑暗让人迷失时间概念,说不清多久,或许是良久,夏油杰发出一声叹息:“我怎么会梦见你。”
你就做出一副谅解者的姿态:“啊对对对,其实你也不是故意的。”
“呼哈,”他发出一声清浅的喘息:“如果是星夏的话,确实会这么说吧。”
这时你又获得一条信息,在梦里,你们都更加诚实,更加……能被知悉。
你知道他多半会忘了,他以为自己在自己的单机梦里。
“好了,现在你想去哪里呢?我对这片地带相当熟悉。”你可以做一日导游。
“胡说,你迷路了。”
“……”死小子牙尖嘴利,你也嘴硬:“你在梦里还是有几分胡搅蛮缠的。”
雾气在你们呼气时从嘴边腾起。
“随便你,星夏。你愿意带我去哪里,我们就去那里。”他反过来牵住你的手,指尖探索着,最终你们十指交握,扣得和锁一样紧。
他说:“我不会松开你的。”
哦,你感觉到了。
“坦诚的有点过了,和你醒的时候判若两人。”
“可你和梦外一样。”
“不觉得我在外面更不自由吗?干活的时候像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
他低下头,伏在你的肩上,鼻息依稀可闻:“你从来没被困住,你也不是……安全型。”
你听见了新的词汇,新奇字眼:“这是什么意思,安全型。”
他不肯回答你,小动物一样蹭蹭你的肩膀。
“我和悟,你是不是更喜欢他?”
“哇,好有五条悟风格的问题。”你从没想到夏油杰会对你说出这种话。他更加,隐忍,深沉,最后展现出的只有温柔的容光。
“很难理解吗?我毕竟也……”
你懂了:“怎么说你也是个男人啊!”
“……这副抢答的姿态和雀跃的语气是?”
“总觉得说出这句话就会变得臭臭的,想阻止你来的。不过如果是夏油你,应该也还好。”凭你的好恶来判断,男子气概恐怕不是什么好词。
“什么嘛,不想回答吗?即使这是我一个人的--”他的最后一个发音应当是梦,不过你打断了他。
“对。因为他说他从没亲过别的人,只有我。听起来很有吸引力,不是吗?”这问题一点不难回答,你用行动告诉他。
即使在醒时世界,如果他们问你,你都会回答的。你的秘密只和无形之术有关,其他的你都能坦然。
不过无论是谁都好像惧怕你的答案。
只有硝子会问,不过她也不多虑,只是闲聊。
你们陷入了确切的、时间很长的沉默,只有你们手心的温度是真实无疑的。
你们哪也没去。
只在他的漫宿之行最后,在他灵躯行将回到身体时,他在慢慢消散,存在愈发稀薄的时候,他才不情愿地吐露:“可是,我也是啊。”
你都没来得及反驳他,你的话只萦绕在枯枝败叶上:“不要再做梦啦,你什么时候主动过?”
夏油杰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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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杰可能算是半个有点受到感召的凡人。不过他出生在亚洲,天生短缺了许多东西。无所谓,他看起来不像是追求永生和无上权力之类的慕名者。
做特级咒术师挺好的。
也是一种顶点。
你在醒时加了一个限定项,等把上头总监部的人熬死一批。
身在樊笼里,顶点也只是天花板。
接下来的时间里,伴随逐渐抵达的酷暑,你逐渐又不得不再困再累,即便晚上才回高专,也要挎着篮子去体育馆旁边冲凉洗澡。
你剪短了头发。
在夏天,它是无用之物。
现在你的中发刚过肩,能顺畅地被一把抓起扎个马尾。
硝子是这么说你的:“不算上表情,你有学妹的样子了。”
你问:“算上表情呢?”
“你比我大50.”
“哈哈哈哈啊哈哈。”然后你们就一起笑。虽然,岂止50.
夏油杰依旧保留了他的刘海。
“那你每天都会洗头吗?”熟悉刘海的人都知道,第二天就会起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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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答你:“洗澡的时候顺便就洗一下……你们不是吗?”
现在,他的头发长度超过你和硝子。
你们都迟疑了……
硝子:“也用不着每天都--”
你接着坦白:“一般隔天洗一次头吧,有点难吹。”
虽然,他头发最长。使用吹风机的难度来讲,你们越不过他。
“呃,好吧。”看起来夏油杰很想问你们有什么难的。
问就是难,建议他不要问了。
这个话题到五条悟来的时候又提起了一次。
“杰,你怎么又来医务室了。”
“路过,然后……”
硝子就问明明也没医疗问题,但双手插兜走进来的同期:“五条,你多久洗一次头?”
“和洗澡的时候一起,怎么了?”
你在椅子上转笔,听到答案就吃吃的笑。五条悟是在问你。
“男孩的答案都大差不差。”硝子说出了之前你们在讨论的话题。
五条悟自曝了一个情报:“谁说要每天都洗澡了?”
看来无下限术式的好处又多了一条,因为不会弄脏自己,所以也不用洗澡。
“猫一样。”你说,猫也不用总是洗澡,它们也很干净。
五条悟扯下墨镜,左手放在脸前充当爪子,对你“喵”了一声。
你没回应他,人听不懂猫讲话。
小暑一过,短袖满大街可见。高温的炉火灼不伤你,但热空气行。你每天必买两根冰棍,上午一根,下午一根。
“你去年没这么怕热吧?”
“日子好起来,人也娇气。”你随口告诉五条悟,然后找透明玻璃下面没吃过的口味。
你最后挑中了可尔必思味的,五条悟一把拿过去,然后随便从冰柜里拿了一袋,跟你说:“我也想吃,正好,我请你。”
谢谢他愿意想吃。
结完账后,他还帮你接过不要的塑料垃圾,抓在手里。和你说话。
“那个,去年……”
“怎么了?”你问他。
你走在前面没刻意等他,他几步就跟了上来:“不等等我吗,真叫人伤心。”语调高扬,但是声音很小,像小孩子撒娇。
“我记得你步子很大,还说我走路很慢。”你说的是他请你吃寿司那次,他还说你矮,身高缺陷。
“多久前的事情你还记得,那天我还请你吃饭呢!”
“所以?”
“所以你记性很好。”五条悟又扭捏起来,在组织语言。他和你打商量:“你能不能忘了,那个……”
“?”他想说什么呢?
趁你疑惑的时候,他捉住你的手,温热的手掌包裹你的,然后跟你说:“交往,你想和我交往吗?做我的女朋友。”
原来他说的忘掉是那个意思,你偏不听。
提起往事:“可你不是说,今年温泉的时候--”
“忘掉,忘掉!而且春天才是一年四季的起始,所以那是去年!”现在他挥舞双臂的样子有点着急,语速急促,出口焦急。
日本的历法确凿无疑是阳历。
你斜眼看他,摆明了不乐意。
不是什么事情都是五条悟说了就算的。
“……好我承认当时是我太冲动了。”他这些音节紧凑没有隔断,像是小孩子赌气时候被迫承认,但棒读写好的小纸条的口吻。
有些事情必须要指出来,虽然像是令人丧气的话:“没事,你现在也很冲动。”
“我想听的才不是这个!”他走到你面前拦住你,不让你再进一步,然后认真地看你的脸:“你回答我。”
在你开口之前,他还紧凑地见缝插针补充:“我不是冲动,我深思熟虑了。”
紧接着就是你的大实话:“没有很想,我是说交往。”
空气都停止了流动,他的愣怔持续了有一会,而后是加倍的情绪狂潮。
“什么嘛,你明明应该很喜欢我才对!”
“没有【很】。”还远没到那种程度呢。
“所以你承认你是在玩弄我的感情咯!”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等待一个你的回答。
“真是不讲道理,只在一百多天前你逼着我说【不会恋爱】那种和你毫无关系的承诺,现在就想我立刻改口做你女友。然后我就成玩弄你感情的人了。”这是否有些词不达意。
你歪着头目光不躲闪看他:“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么,五条前辈。”
“……”
“还有什么事情吗?”
“要怎么样你才能答应我啊!”
你对他这种迈出一小步就指望对方走十步的阔老爷姿态很难评。只是淡淡地告诉他:“连这个都要别人帮你想的话,怕是也谈不了几天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