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雪下相逢
    迷蒙天色间,初冬的第一场雪飘然而至,宫城内苑、楼宇阁阶,被覆一层薄薄积雪,天地纯然、万籁俱寂。

    早起的宫人们陆续起来,瞧见这漫天雪色,聚在一起掩不住地雀跃惊呼。

    “嘘,小声些,娘娘和陛下尚在就寝,惊扰贵人可是要受罚的。”显阳殿掌事女官低声喝住宫人道。

    殿中人在此时睁眼醒来,云姝瞧了眼身旁尚在睡中的晋明帝,悄声披衣下榻来,到院中看满地银白。

    云姝独自一人倚在栏前,望向远处连绵宫阙,眼中噙着笑意,任凭雪花轻飘飘地落入手心,慢慢融化,湿漉漉般轻柔。

    身后处,晋明帝望着眼前满心欢喜的妻子,忍不住将人揽入怀中,俯首轻嗅发间那抹馨香。

    口吻尽显宠爱道:“想看雪怎么不叫朕一起。”

    云姝任由身后亲近之人环抱着,胸口抵在身后之人身上,二人间亲密无间。

    “陛下整日操持政务,费心劳力,难得睡得沉,臣妾想让您多睡会儿。”云姝错身回头,笑吟吟望着人道。

    眼中藏着一丝狡黠。

    “只要是陪你,朕乐意还来不及。”晋明帝娇软在怀,心间满足道。

    云姝却是趁势踮脚,将藏在手心里的一团雪放在身后人的脖颈处,随后露出得逞的笑意来。

    晋明帝突感背后一阵冰凉,再看怀中之人脸上笑意格外欢快时,顿时了明。

    随后情不自禁地将人拦腰抱起,低头鼻息相碰间,一脸坏笑着道:“既然朕的皇后这般想捉弄朕,不如到床上去,也好叫母后与臣民安心。”

    云姝顺势双手揽上晋明帝脖颈,眉眼轻佻,眸光含羞带怯,语调媚斥道:“不正经。”

    晋明帝情动,眼中波光潋滟,顺着娇妻的话没羞没臊道:“如何,朕只对皇后一人不正经。”

    云姝羞红了脸不再说话,将头缩在晋明帝怀中,听着心跳的碰撞声,此起彼伏,气促喘息……

    一个时辰后,晋明帝再推开寝殿门时,脸上笑意自得,身边内侍迎上来,一道同往昭阳殿上朝。

    谢慕清本欲来寻云姝一道,今日落雪,苏宁回京还不知是否顺畅,可派宫人前去城门口接应。

    “郡主,娘娘尚在休息,您耐心等候一二。”宫中女官是知晓晨起之事的,只是对着尚未婚配的汝阳郡主时不好直说。

    谢慕清闻言默声几许,云姝阿姊尚在休息中,她闲来无事,正好跑一趟罢了,毕竟三人如今聚少离多,明日过后,她也得迁住西郊了。

    “那你替我转告一声阿姊,我亲自出城去接苏宁,让她晚上备好热锅子,还有羊羔肉,青梅酒。”

    “臣必为郡主带到。”女官躬身道。

    风雪里,谢慕清身披鎏金描边、红狐毛领大氅扫过地上积雪,脚踩在松松软软的白雪上,脸上止不住明艳欣喜。

    太极殿中,谢相身后处,裴季手执笏板,身着玄黑朝服,眉眼坚毅,立在人群中格外显目。

    朝臣商议之时,晋明帝频频留意,只觉他身上有哪里不同。

    待朝务商讨完毕,晋明帝终于寻到机会找话头。

    “尚书郎,朕瞧你清减许多,冬日里正是贴肥的好时候,你瞧他们一个个的,除谢相与你外,都圆润了不少,这样吧,朕让宫人再给你和谢相送些鱼肉药膳,千万别将朕的肱骨大臣累垮了。”

    “多谢陛下赏赐。”晋明帝话落,谢相二人出列拱手谢礼道。

    瞧着二人站在一处,晋明帝终于察觉到裴季哪里不同,他身上的气质,如今越发清冷,肖似谢相。

    散朝后,晋明帝刻意掩在珠帘后望着朝臣陆续散去。

    裴季落在后,身上一惯的温润君子之风不再,眉眼间淡漠,漆眸深邃,目中清冷。

    大臣们一惯与之交好,见状后,一个个躲开来,不敢促霉头。

    “将裴季带来昭明殿。”

    晋明帝将这变故看在眼中,缄默良久,终是吩咐身旁内侍道,挥霍衣袖神色不耐地往外而去。

    方向却是显阳殿。

    “裴大人,陛下请您到昭明殿。”许慎说话间,神情难辨地望着眼前之人。

    二人一个曾为太子伴读,一个为贴身内侍,幼时起便相熟,晋明帝察觉到的异样他身在内宫多年又岂会瞧不出。

    以往时候,裴大人会含笑问询他在宫中境况,绝不会这般漠然。

    许慎不明这番转变为何,但到底并未多嘴,陛下或许比他更想知晓缘由。

    显阳殿中,晋帝散朝归来,云姝正由着宫人侍候用早膳。

    晋明帝脸色不快,云姝察觉,起身将宫人遣出,直到宫门合上后,这才靠近神情哪里都不顺之人,轻声问关怀道:“怎么了,把自己气成这样。”

    晋明帝抿着唇不愿说话,云姝见状也不逼问,从旁沏过一盏热茶,递到晋明帝身前,柔声道:“坐下来喝口茶吧,你这一趟风里雪里来回折腾的,再大的事也别和身子过不去。”

    晋明帝听着云姝劝谏,终是不再紧绷着一张脸,想到裴季那般变化时,虽依旧头疼,但到底心中没那么烦闷了。

    云姝见晋明帝神情有所松动,牵过丈夫的手放在手心,轻笑着道:“娇娇一大早也是来我这里,晚上约好了吃羊羔热锅子,苏宁今日归来,她过了明日却要走了,明明往日最是没心没肺,实则却是最最珍视我们。”

    晋明帝安静听着妻子絮叨,虽不是什么大事,却也暂时忘却心烦之事,脸上有着轻笑道:“娇娇自小便是如此,养的兔子、鸭子、小鸡死后,还傻乎乎地哭了好久,将他们埋在树下,日日去看望呢。”

    说罢,二人默契般对望,彼此眼前俱是笑意,心中那点不快早已烟消云散。

    云姝顺势靠在晋明帝怀中,安抚着眼前的丈夫,柔声道:“往后无论遇到何事,你的身后都有我在,在这里,陛下可以同娇娇那般,随心所欲,做自己真正想做之事,不用在意旁人目光。”

    寝殿中,夫妻二人相互依偎,紧紧靠在一块。

    昭明殿中,晋明帝如同孩子般心里作祟,既不现身也不让裴季离开,二人就这般心照不宣地耗着。

    裴季闲然品茗观书,到点自有宫人奉上茶点。

    待晋明帝终于气消折返时,已到了午膳的点。

    晋明帝悠哉闲适地陪皇后用过午膳后,回到昭明殿中时,屋中暖炉将殿中烘烤得温暖如春,裴季眼前摆了几道茶点,瞧着都有用过的痕迹,便是喝的茶也是贡茶团露。

    “许慎,谁让你给他喝朕的茶了?”晋明帝望着一派镇定从容,面色清冷,见他来时也不曾起身恭迎,再是悠闲不过的裴季,感觉自己一肚子的闷气都白生了。

    “回陛下,奴也不知呀,您素喜团露,那茶又金贵,清明前才得一茬,收成不过几两,奴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叫侍候之人不可糟蹋,除您外,旁人自是不可喝到的。”

    许慎知晓自己是被无辜牵连,故意找了个借口搪塞道。

    还好今年的团露茶还剩下不少,陛下便是有意找茬也不碍事,他已察觉出屋中气氛不对,想找个借口脱身。

    “陛下,此等大事当由奴亲自前去查探,到底是哪个胆大之人敢拿御茶生事。”

    话落,许慎眼尖的还不待晋明帝应声,便先一步出了殿中,掩好屋门后,终于是送了口气。

    屋中殿门掩上后,晋明帝再沉不住气,快步行至裴季身前,狠狠望着人道:“朕问你,你如今可是受了什么打击,往日不是一惯待人如沐春风吗,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裴季终于抬眸,放下手中书册,挑眉望了眼眼前之人,实在无话可说。

    “陛下若无要事吩咐,臣这便退下了,对了,这团露并非清明前的才好喝,雨后清明的口味更佳。”裴季若无其事道。

    “裴季。”晋明帝瞧着他这般模样,再不顾及身份气急败坏道。

    “陛下不用那么大声,臣耳朵不聋,听得见您唤我。”裴季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继续做浑不在意道。

    “给朕滚去京畿大营中选拔可堪用之才,若办不好此事,朕唯你是问,先治你一个不敬君王之罪。”晋明帝不想再多看他一眼道。

    裴季闻言沉思片刻,想起昨日尚书台发布的政令,心中大致有几分猜测,脸上外露情绪瞬间消失得荡然无存。

    离开昭明殿后,羽林卫统领林声追了上来,望着裴季,话到嘴边换了个说法:“裴大人,陛下叫臣来协助你。”

    晋明帝原话:“林统领,你给朕从旁好好监督他,若有疏忽之处,事无大小,一一上报。”

    林声……

    作为天子随侍,他无比清楚裴季与晋明帝的关系,二人年少知己,君臣佐使,便是他真按吩咐上报了裴大人疏忽,只怕还不被人察觉晋明帝便先将人给办了。

    他要真听从才是有鬼。

    “有劳林统领陪我跑一趟京畿大营。”霜雪天气里,裴季对着身旁之人拱手道,脸上虽无笑意,却也是诚心感激。

    “哪里的话,裴大人有事只管吩咐便是。”对于这位年少而居高位、官声极好的裴大人,林声是打心底佩服的,何况二人还有习武之谊在。

    临安城门口处,谢府马车停在一处醒目地,谢慕清不知苏宁何时抵京,带了汀兰和岸芷两个侍女一道而来,并上车夫四人,聚在街角一处肉臊汤面棚子里,看老板将揉好的面团抛向空中,扯成根根粗细均匀的面条后,放入热汤中煮上。

    “郡主,您先坐,奴给您端面去。”汀兰按住郡主想要起身的动作道,言笑着小跑过去,在摊主问询是否有戒口时,满脸不好意思地探头望过来。

    侍奉郡主多时,她竟还不知郡主饮食偏好。

    谢慕清起身笑着走过去,身边跟着岸芷相随,二人甚少有机会同郡主出门,都不知郡主偏好。

    “女娘,可要尝尝我家的油泼辣子,够味,只是有些辛辣。”摊主热情招呼道。

    羊肉汤打底,汤色奶白,羊杂羊肉铺在面上去,葱花点缀,热气氤氲,瞧着便让人食欲大增。

    “好,老板不妨多加些,我不怕辣。”谢慕清轻笑着道。

    “车夫同我两个侍女那份少放些,她们吃不惯。”

    “好嘞。”摊主怕食客久等,手操三碗面,各往里加了些许通红透亮的辣椒油。

    这物什本是舶来品,商人引进后,不少人好奇之下拿了下佐,味道出奇的好。

    老板听人说起此事,也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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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买了来,尝试后一番后,果然被他用了起来,引来不少食客。

    “女娘,您这碗红油多些,我多送您一碗汤,你吃了必然发汗,身上便没那么冷了。”摊主笑着道。

    “多谢。”谢慕清并未麻烦他人,自摊主手中接过面食后,往桌上端起,一丝娇气也无。

    汀兰顺手从摊主手中接过赠的那碗汤,顺带付了钱。

    热汤面下肚后,众人身子都暖了起来,谢慕清吃得满头大汗,心满意足,除却口中满腔火烧火燎外,再是尽兴不过。

    “郡主,苏女君还未入城,我们先回车中避避风雪吧。”汀兰也觉这加了红油的肉臊子面颇为爽口。

    ,只是烟嗓有些不适,唇畔通红,犹如沁了血般。

    “好,正好歇息一会儿。”吃饱喝足,谢慕清有些犯困道。

    身上的绒毛大氅被岸芷抱在手中,二人只管往前走道。

    城中街道上,两匹骏马破声而来,二人都着官袍,神情难辨,似有急事般往城门口奔去。

    谢慕清闻声望去,一眼认出马上的二人,正是尚书郎裴季和羽林卫统领林声

    倏然间,裴季似有察觉般看了过来,先是瞧见了谢府马车,随后才留意到立在马车旁的人。

    “吁。”裴季身下,黑马纵起半身,随着缰绳被人拉紧,马儿嘶吼一声后,终是停下向前奔去的脚步。

    林声不察裴季何时叫停了马,见状后也随之一道。

    两匹马儿当街骤停,一时引来无数人瞩目。

    裴季却是置若罔闻,下得马后,直直朝谢慕清方向而去,眼中噙着温和笑意,任由霜雪落在身上。

    落在后的林声察觉到裴季意图后,朝三人所在方向颔首,随后等在一旁,一人一马挡住了百姓们探究的目光。

    “郡主怎会在此?”

    瞧着眼前之人面泛粉霞,双唇水润红透,一双澄澈清明的眼睛正呆呆望着自己,神情略显错愕走神,裴季情不自禁放柔声量道。

    “啊,是裴大人啊,你何时学会的骑马?”谢慕清回神,脑袋微微缩回衣领中,扬首反问道。

    “裴某从前会些,不过甚少骑罢了,前段时日得了林统领指点,如今倒是娴熟不少。”裴季微微俯身,任由谢慕清盯着他看,脸上耐心十足,语气温润道。

    “难怪。”谢慕清了悟,面做恍然状,没好意思再盯着人看。

    “郡主可是在等人。”

    裴季望着谢慕清并无离去之意,将马车停放在如此醒目之地,只有这一个可能。

    “正是,苏宁今日回京,我来此接她。”谢慕清倒是不曾想过隐瞒道。

    “原是如此,冬日天寒,郡主还是披上大氅吧,下回吃辛辣之食时,可唤裴某作伴。”

    裴季靠近时,早已闻到三人身上散不去的浓郁羊汤肉臊子面的味道,城口那家风味最独特,按小郡主喜爱新奇的性子,那红油辣椒必是少不了。

    只是那物辛辣刺激,于肠胃一般者,莫沾染得好。

    “裴大人怎知的?”谢慕清不免大感意外道。

    “郡主下回再去时,莫穿毛绒衣物,最易沾味,女娘家一惯不喜。”

    闻言,谢慕清与身旁侍女似后怕般彼此互闻,果然如裴季所言。

    “倒也不妨事,将衣物放在通风干燥处,吹上个把时辰便散味了。”裴季瞧着小姑娘面露心疼之色,再次含笑出声道。

    “多谢裴大人提醒。”闻言后,谢慕清面露感激道。

    “时候不早了,我与侍女便不打扰裴大人出城公办,待有空再聚。”谢慕清站来雪地里许久,小腿有些酸软道。

    “在下告辞。”裴季拱手于胸前,客气有礼道。

    “嗯,裴大人一路平安顺遂。”谢慕清回道。

    二人再次上马,这回有林声在旁,令牌一出,守卫很快给二人单独放行。

    出城后,裴季远远望见柳亭里卖饴糖的老伯,再次停下马来,对一旁的林声道:“林统领在此等候裴某便可,我去去便来。”

    “嗯,裴大人请便,林声在此恭候。”

    林声顺着裴季方才驻目之地望去,不过是三两摊贩聚在一处之地,这回想不到裴季又是为何停留了。

    裴季打马驶来,来到卖饴糖的老伯摊前,对着老人家宽和道:“老伯,您可还记得我?”

    那老伯见裴季此时穿着一身官府,心底有些害怕,一时到有些不敢仔细辨认。

    “我那天是同一位伶俐可爱的小娘子来的,您还多送了我们一包饴糖。”

    裴季弯腰探出头来,凑近老伯道。

    “嗷嗷嗷,记得记得,您是那位小娘子的夫君,给了我不少钱呢。”饴糖老伯突然恍悟道,脸上露出笑意来。

    “今日在下赶时间,劳您帮个忙,再送一份饴糖给那位娘子,她就在入城后靠东一棵榕树下,身边有一辆马车和两名侍女。”

    说话间,裴季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摊前道。

    “哎,郎君破费了,一包饴糖哪值一锭银子。”老伯连忙摆手不敢再收道。

    “无妨,扰您半天生意,这锭银子全当赔偿。”

    说罢,裴季转身打马离开前,身影朝后道:“有劳老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