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里,觥筹交错,十分热闹,万灵安坐在主座上,台上有两名胡姬跳胡旋舞,皆是金发碧眼,美艳非凡,万灵安一手打着拍子,一手托着只翠色的玉杯,已是微醉。
“古人云‘葡萄美酒夜光杯’,这酒倒入夜光杯中,颜色便与鲜血无异,是以饮酒有如饮血……”他喃喃道,突然仰头将那酒喝下,几滴艳红的酒落在了他雪色的脖颈上,更添一种触目惊心的颜色。
一名胡姬莲步轻移,像一团冉冉升起的红云,她将手中的红纱一抛,便落在了万灵安的身边。万灵安没有说话,只是慵懒地看着她,唇边带着一丝散漫的笑,像瞧着一只柔软的猫咪。
胆子大了些,胡姬摘下面纱,露出一双妩媚的碧眼,扭动着腰肢围着万灵安转了一圈,座下之人皆是盯着胡姬那雪白的肌肤,曼妙的身姿,妖娆的红唇,差点口水直流。
万灵安仍是笑着的,仿佛笼在一片深紫的薄雾中,眼中闪过一丝猜不透的迷离。
胡姬的笑容越发妩媚,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她向来自负美貌,是她们部族最美丽的歌姬,多少男子想见都排不上号的,这万大人再有权势,也是个寻常的男人不是?若是攀上了这条高枝,那么往后的荣华便指日可待了,这样想着,她笑容更盛,一只涂着豆蔻的纤纤之手便点在了万灵安的袖上。
“糟糕,美人要倒霉了。”躲在暗处的景暄和捂嘴道。
顺天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万灵安有洁癖,而且是深度洁癖。
话音刚落,万灵安手中的杯子落在了地上,刹那间,价值昂贵的酒泉夜光杯,便成了碎片,胡姬一惊,只当他手滑。
“把你的鸡爪拿开。”万灵安很是平静,连头也不抬。
歌姬愣在当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期期艾艾道:“大人,您……”
“来人。”万灵安突然说。
“属下在。”几名黑衣侍卫单膝跪在他脚边。
“这鸡爪留着也是没用,砍了吧。”他仍是嘴角挂着笑,可这笑却让人不自觉地毛骨悚然,那胡姬被他可怕的平静吓得花容失色,连忙跪地求饶道:“大人,奴家知罪了,饶了奴家这一回吧!”
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不过也算她倒霉,都说老虎屁股摸不得,这美人却偏偏犯了他的大忌,真是可惜这纤纤擢素手了。
谁曾想到,八名官差冲了进来,皆着青衣红马甲,戴小帽,系青丝织带。
“别动!”
人群中顿时一片骚乱。
景暄和本是躲在暗处,心想:不好,兄弟们八成是将万大人的摔杯当成擒拿流寇的暗号了!
她灵机一动,将挂在腰上的葫芦取下,道:“阿彩,就靠你了!快去!”
从葫芦里滑出一条黑底彩条纹的小蛇,电光火石之间就向万灵安滑去。
“嘶——”
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阵奇音,人群中突然有人喊了一声:“不好,有蛇!”
那蛇十分准确地滑到了万灵安身边,他千年不变的眉头终于皱了一下,在众目睽睽之下,准确地站在了桌上。
“大人小心!”
一阵清脆的声音传来,众人眼睛一花,便见一个小乞丐窜了出来,徒手将蛇捉住,似乎很生气地说:“哪来的小畜生,竟敢惊扰万大人,真是嫌命太长了吧。”
“要你吓人,要你吓人!”她边说边用力地拍蛇的尾巴,那蛇吐着信子,扭动身子,景暄和贼喊捉贼的功夫可不是盖的,她盯着小蛇的眼睛,自顾自说道:“大人神仙一般的人物,也是你这小畜生能够惊扰的?今日便捉你回去做成蛇酒,看你还嚣不嚣张?”
万灵安的目光却落在了她的手上。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被修剪得很圆润,微微泛着淡淡的玫瑰色。
似乎是一双女人的手。
万灵安敛了眸子,目光滑到那人的脸上,却见一张……难以言说的面容。
满脸煤灰、浑身邋遢也就罢了,还脸色蜡黄,眉毛稀疏,总之就是放到人群里都不想再看第二眼的人物,与这手真是极不匹配。
不过,万灵安曾听说易容之术能遮盖人的本来面貌,这小乞丐,莫非易过容?
“小人是顺天府捕快,今日与兄弟们在此守候,只为抓住流寇,惊扰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景暄和扑通一声跪下。
慌乱间,官差已经成功将接头者抓住。
“你冲撞了本官,自然是有罪,不过也情有可原。”万灵安负着手,声音像静静落下的白雪一般优雅。
景暄和一直低着头,映入眼帘的只是他的靴子。
嵌以金线蓝条的皂靴,纵向密纳出方格纹和方点纹,筒口部呈卷云纹,靴头呈方形,略上翘,风格十分独特。
万灵安缓缓道:“念在你护本官有功的份上,说吧,要什么赏赐?”
“小人只想为大人效忠,加入‘夺心案’便是小人最大的夙愿!”景暄和十分恭敬道。
“如此甚好。”万灵安的声音飘了过来,他慢悠悠地倒了杯酒,“只是这‘夺心案’是顺天府要案,现归锦衣卫监管,你若想参与其中,也不是不可。”
景暄和心中一喜,抬头却撞上了他满是打量的目光,立马收了喜色。
万灵安道:“现今顺天府有另一桩‘学生杀师案’,这学生被上了刑,还是直乎冤枉,若你能在一日内找出杀死夫子的真凶,本官便考虑将你引荐给锦衣卫指挥使周承恩大人,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仅一日?”
“不够?”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怒而威的震慑力。
“小人自知才疏学浅,笨拙不堪,可为大人效忠之心却是日月可鉴,请大人看在小人一片赤诚的份上,再宽限一日,小人在此谢过了。”景暄和抱拳,将拳头举过头顶。
万灵安的目光划过她清瘦的身姿,眼前之人明明十分谄媚,还很圆滑,却不让人讨厌,甚至有如沐春风之感。
沉吟了一下,道:“好,那本官就给你两日时间。”
“但凭大人差遣!为大人办事,小人上刀山下油锅,万死不辞!”
景暄和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像一棵扎根在尘埃里、经过风霜雨淋的野草。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万灵安突然问。顺天府的捕快何其多,虽然名字只是个代号,但也要对得上人不是?
“小人名叫景暄和。”她恭敬道。
万灵安一愣,好像被雷劈了一般。
“是哪两个字?”
“暄和,取自唐朝诗人杜荀鹤的诗句——‘野吟何处最相宜,春景暄和好入诗’”。
谁知,站立的上位者却陷入了沉默,景暄和不敢抬头,只觉得头顶有一阵刺骨的凉意。
万灵安的目光像两道钩子,似乎想穿透她,眸中多了许多复杂的情绪,那是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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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动、疑惑、不安……可这些情绪全部化为了自嘲,是啊,怎么可能是她,莫说年龄不同,就连所在的时空都不同,他们之间,可是隔着五百多年的时光呢。
肯定只是巧合罢了。
“知道了,退下吧。”万灵安声音很淡,好像墨水晕入了海中,再也听不出一丝情绪。
***
次日清晨,景暄和起了个大早,本打算与阿呆先去监牢看看疑犯的口供,却遇上一阵疾雨,无奈,二人只好在近处的茶坊点了杯清茶顺便躲雨。
三月烟雨之中,薄雾似半掩的一纸卷轴,无声无息地铺开,景暄和托着腮,伸出手接住瓦上落下的细雨,只觉得掌心凉嗖嗖的。
“据我所知,夫子是在下早课后吃了学生母亲亲手做的桂花糕而亡的,官差在学生的房间搜出了砒霜,此案一眼看去,实在与学生脱不了干系,只是他怎么也不承认,料想口供也无太大的参考价值,是以我们看完口供之后,还是得去夫子的墓地开棺验尸,只是万大人只给了我两天时间,着实有些吃紧。”
景暄和叹了口气,长长的睫毛落下一瓣阴影,却见阿呆正盯着自己,不禁敲了下他的脑门,道:“别以为你现在戴着人皮面具,我就看不出你的表情,你这呆瓜又在发呆吧。”
阿呆吃痛地揉了揉脑袋,道:“老大你又打我,每次你想不出案情都要敲我一下,我算是明白了,哪天你成为神捕之时,就是我小命不保之日。”
都说长得好看是上天眷顾,可放在阿呆身上就是一件彻头彻尾的霉事。
记得阿呆刚入职时,每巡街一圈都会收到一筐姑娘们送的蔬菜瓜果,有次一位胆大的姑娘与阿呆搭讪——“公子这是去哪儿?”姑娘害羞地问,一张帕子被手指搅得发褶。阿呆施了个礼,回复道:“大婶有何贵干?”
“……”
于是乎,为了避免阿呆被人痛扁,景暄和便送了他一张人皮面具,也算替他的生命安全着想。
谁曾想,另一桌的几位书生却开始高谈阔论起来了。
“顺天府多奇人,你们难道没有听过于景涟大人家的千金吗?”
“你说的可是那放着女红刺绣不做,整日与蛇虫鼠蚁为伍的千金小姐于歌笛?”
景暄和一愣,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人记得这身体的原主。
于歌笛本是左都御史于景涟的千金,于景涟一生清正,刚直不阿,却因为得罪宦官头子被下了诏狱,惨死狱中,全家都被牵连。
景暄和自动有了于歌笛的记忆,当年于家被抄之时,于歌笛才十岁,母亲本想护着她和弟弟拼死从流放的路上逃走,却被抓了回来,三人被官兵暴揍了一顿,母亲为了护着他们挨下了大部分拳头,倒在血泊之中,她弟弟摔下了悬崖,不知死活。
在流放到苦寒之地的七年后,于歌笛因为生了一场大病一命呜呼了,被官差丢到了乱葬岗,谁知阴差阳错之下,景暄和穿越到了她的身上。
书生撇撇嘴,很是不屑的样子,道:“这丫头也太离经叛道了,简直给她父亲丢脸,她要是我女儿,定要把她绑在家里,日日诵读《女诫》,学学怎么伺候夫婿和婆母才是要紧事,要我以后妻子是这等样子,我可不敢要,还不如去找青楼里的窑姐儿呢,哈哈哈——”
景暄和心想:我呸!没文化可以学,长得丑可以躲,心眼坏可真是没法治!
必须给他点教训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