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东厂往事
    景暄和一直都很奇怪,穿越后,她对于歌笛的其他记忆都能自动继承,可是偏偏关于魏福忠的部分全是些零碎的片段,她能感受到于歌笛对这位东厂厂公强烈的恨意,可在这恨意之上,还有什么别的东西藏在暗处。

    “第一次见到魏福忠时,我还很小,那时的他跪在紫禁城的角落里,冻得直哆嗦,就像一个无人在意的野猫,白雪落到了他的帽上,积了厚厚的一层……”

    于歌笛似乎陷入了回忆,据她所说,一次除夕之日,先皇让大臣和家眷都去宫中过节,那一年的雪很大,偌大的紫禁城被白雪铺满,明黄的琉璃瓦和朱红色的宫墙都变成了一片静默的白。

    “那虽不是我第一次入宫,可我还是对宫里的一切都感到好奇,那天入宫的命妇太多了,我不知怎的竟走丢了,来到了一处废弃的宫墙边,看到他跪在那里,脚步便定在他身边,想找他问路。他似乎很落魄,连衣服都被洗得泛白,我的影子落在他的脚边,他就这样抬头,望向了我……”

    那时的他还不叫“魏福忠”,而是叫小福子——一个随处可见的宦官的名字,明明每天已经很辛劳了,可在宫中还是一事无成。

    “公公,敢问你知道御花园怎么走吗?”于歌笛脆生生地问。

    魏福忠被冻得太久,似乎连眼神都被冻僵了,他的眼珠被大雪映得灰白,缓缓的,一点一点地抬起了眸子。

    看到于歌笛,魏福忠似乎很惊讶,久久都没有说话,毕竟漫天大雪中,怎么会走出来一个如此冰肌玉骨的女娃娃?难道是漫天的冰雪变成的精怪?

    “公公,我在与你说话呢,难道你有哑疾么?”于歌笛问他。

    魏福忠这才回过神来,他伸出长满冻疮地手,朝她身后指了指,“往那边走,到了路的尽头再左转,就到了。”

    他的喉咙很疼,此刻发出声音,有些诡异的低沉沙哑。

    “多谢,”于歌笛刚想转身,却定住了脚步,问:“公公,今日是除夕,你为何会跪在这里呢?”

    “我被干爹处罚了……他说我……心比天高,可紫禁城最不缺的就是有野心的人,要我看清自己的位置,到时候别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你干爹,那是谁?”

    “他是司礼监的太监,老眼昏花,没有坐到秉笔太监的位置,就拿我出气。”他刚说完,肚子就不争气地响了几声,已经一天一夜没吃饭了。

    于歌笛从袖中掏出三枚蜜枣,说:“这是南直隶进贡到宫中的金丝琥珀蜜枣,是宫中贵人赏我的,我本想带回家给我弟弟尝尝,他最喜欢吃蜜枣了,不过看来你更需要,那就给你尝尝吧。”

    “真的可以吗?”魏福忠又垂下眸子,“我身上太脏了,我怎么配?”

    “没关系,公公,你吃吧。”

    她执意平摊手掌,将枣子递给魏福忠,他冰冷的手指滑过她细腻如玉的温暖掌心,将枣子一点一点吃完了,好像尝到了人世间最美味的珍馐。

    “怎么样?”于歌笛歪着头问他。

    “这蜜枣很好,谢谢,”魏福忠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又问:“你是于景涟大人家的千金吗?”

    魏福忠这时才回忆起,自己曾远远地看过她一眼,只是那时他卑贱如尘,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而她已是顺天府最耀眼的一颗明珠了。

    “对,我叫于歌笛,我的名字来自家乡湖广道的一片湖泊,那湖就叫‘歌笛湖’。”于歌笛搓搓手,又呼了一口气,“这儿可真冷啊,还是湖广道的冬天暖和许多。”

    目光又落到了他怀中的一本书,那书满是褶皱,好像已经被他翻了很多遍。

    “什么书让你这么宝贝?”于歌笛指了指他怀里。

    魏福忠垂下眸子,“这不是什么好书,是教人怎么变坏的书。”

    “哦?这世上的人大多钻研的是圣贤之道,居然还有教人变坏的书?”

    于歌笛越想越感兴趣,魏福忠却将手按在胸口,死死地护住,不让她看到。

    “姑娘这样的清白人家,还是别让这种脏书污了你的眼睛吧。”魏福忠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如同蚊蝇一般。

    ……

    后来,于歌笛与万灵安定亲了,两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就这样被绑在了一起,于歌笛很不开心,可是父亲却说,万灵安今后必定前途无量,让她宽心。谁知过了不久,父亲下狱的消息就传了过来,那日也是一个雪天,为首抄家的那人便是魏福忠。

    于歌笛怎么也没想到,第二次与他见面,便是东厂来抄家的日子。

    那日的魏福忠早已不是可怜兮兮、跪在角落里的小太监了,他已经坐到了司礼监秉笔太监的位置,被前呼后拥,好不气派。

    他们的境地好像完全调转了过来——他是风光无限、位高权重之人,而她沦落成了罪臣之女,好像一只蚂蚁,随随便便就能被踩死。

    “我和母亲弟弟被押上囚车,魏福忠就那样远远地看着,我们被丢入了东厂牢狱之中,我被几个太监架着,丢到了魏福忠的面前。”

    于歌笛将手指握拢,眉间似乎涌起了一丝惆怅,“我抬头,质问他为什么,我和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害我父亲?可是接下来他说出的话,却让我终生难忘,他说,他以前一直觉得,我是天上的月光,可望不可即,太干净太纯粹了,只有这样,这皎皎的月光才会掉下来,落入泥土之中,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得到我……我骂他无耻,他告诉我,只要我肯低头,就可以让狱卒偷偷将我放出来……”

    景暄和深吸一口气,原来他们竟有这般的过往。

    “然后呢?我问他,是不是从此以后就会成为他的禁脔?在紫禁城的角落里,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仰他鼻息,再也没有自由?”于歌笛闭上了眼睛,“他突然死死地抱住我,我很害怕,打了他一巴掌,为了气他,我还说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跟他在一起的,他连完整的男人都不是,凭什么让我屈服?我有未婚夫婿,我的未婚夫叫‘万灵安’,你连他的小指头都比不上!他似乎很愤怒,掐住我的脖子,在我快被窒息而死的时候,却突然放了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所以后来,你就这样去了边疆苦寒之地?”景暄和有些怅然。

    “是,相比于失去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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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委身杀父仇人,我倒宁肯去那不毛之地,起码我的心是自由的。那些年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害了父亲,若是我没有遇见过魏福忠,他是不是就不会让父亲受那般的酷刑?可是后来,我却想通了,魏福忠一直都是那般卑劣的人,他想要我,也想要那藏宝图,还想用父亲的死来震慑朝臣,他想要的东西太多太多了,也许我,只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原因罢了。”

    “你想通了便好,那样冷血的人,不值得你挂心。”景暄和郑重地说:“我答应你,会除掉魏福忠,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于歌笛了。徐学士也好,徐夫人也好,我会尽力去救他们,就像去救当年无辜入狱的你父亲一般。”

    “谢谢你,景姑娘。”于歌笛脸上挂上了一抹微笑。

    天边好像升起一痕太阳,在湖面上洒下金色的光辉。

    “我该走了,这一走,便是永别了。”

    她脸上挂着温柔的笑靥,只是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最后消散于世间……

    景暄和从梦中惊醒,这个梦太过真实,让她竟有些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了。

    ***

    此时的东厂牢狱内,传来阵阵凄惨的叫声,不过这叫声并不特别,相反,东厂的人听到只觉得司空见惯。

    阿衡被太监引领着进入了牢狱,路过了徐学士的牢房,只见他躺在稻草堆中,身上满是血污,耳朵被草率地包起来,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看起来好像真的疯了一般。

    “黎先生,这边请,厂公正在等你。”小德子精明的眼睛一闪,道。

    阿衡点头,面上仍是云淡风轻的样子,黎正已经告诉过他怎么做了,所以他并不紧张。

    魏福忠手上正拿着枣木烟杆,吞云吐雾,房间内摆放着用刑的架子,上面还有暗红的血迹,魏福忠只是盯着那架子,不知在想什么。

    “厂公安好。”阿衡淡淡道。

    “黎先生,请坐。”

    魏福忠让小德子给他端上凳子。

    “黎先生提供的计策很好,趁着徐夫人失踪的间隙打徐家一个措手不及,如今徐家垮了,我们的首辅大人大概会手忙脚乱一段时间吧。”

    “剪除万灵安的羽翼固然重要,可是要斗倒万灵安这个人,却不简单,厂公还需深思熟虑啊。”阿衡说。

    “那依黎先生看,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去做呢?”魏福忠吸了一口烟枪,缓缓道。

    阿衡走进了一步,“厂公似乎一直都对那藏宝图很感兴趣。”

    “哦?先生也知道藏宝图的事情。”魏福忠似乎有些惊讶。

    “想要为厂公做事,自然要对厂公的需要了解透彻才行啊,”阿衡顿了顿,“我知道于景涟出事后,厂公去他的府邸搜查,却一无所获,我最近在想,他从西域回来后,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去了上次‘鲛女案’发生的河边村,会不会,这藏宝图还在那村子里?”

    魏福忠眸子一亮,似乎来了兴趣。

    “这藏宝图来自西域,而暹罗王子的王妃麦娜尔也是西域之人,她如今就在顺天府,若想破解藏宝图的秘密,我们何不从她开始入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