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望春县,一片混乱。
恐惧如逐渐上涨的河流,溢满了每个人的心头。百姓们争先恐后地来到了县衙门口,将那幢青砖灰瓦的建筑团团围住,暴雨打湿了他们的衣裳,他们却毫不在乎——比起性命而言,淋雨算得上什么呢。
“知县大人,听说匪首要摧毁堤坝,望春县危矣!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流离失所啊!”
“是啊,我们也是大明的百姓,天子不能放弃我们啊!如今通往顺天府的道路被层层把守,不让望春县的流民再离开了,难道天子是让我们自生自灭吗!”
“凭什么士绅们都可以离开望春县,我们老百姓却不能!这算什么个道理!”
“我不服!打死也不服!难道我们的命就贱一些,活该低人一等吗?!”
“是啊,眼看着粮价都涨得离谱了!寻常的时候,一担米只要五钱银子,可是现在,那些奸商居然涨到了一百钱!这还给不给我们生路了!”
县衙的大门紧闭,官兵们把守在门口,皆是佩戴刀剑,生怕民怨沸腾,只能以武器来震慑局面。
吴知县虽然老实本分,却从未见过如此大的场面,他一向是个“老好人”,本着“不求有功,只求无过”的方针,这些年也算是苟下来了,可这次却不同,他实在不知怎么面对百姓的怒火,只好龟缩在县衙里不敢出来,冷汗直冒。
师爷安慰他道:“知县大人,这些刁民最多也只是嘴上说说罢了,他们是不敢冲到府衙来的——就算给他们十个胆子也是不敢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吴知县一直在哆嗦,连说出来的话都在发抖。
师爷讪讪道:“那胆大包天的土匪头子不会真想淹了咱们望春县吧?吴知县,我们要不要也想想退路啊……小人的老婆孩子可都在望春县,能不能……先将他们送走啊?”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吴知县心乱如麻,活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一向只想安稳度日,可这次老天却像要跟他作对一样,非要下这么大的暴雨。
这是天要亡他啊!
离县衙不远的客栈中,万灵安站在窗前,神情冰冷地望着下面的一切。
这儿视线极好,刚好可以看到县衙门口。
庄炎不无担心道:“万大人,眼看着事情就要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这姓吴的知县居然还不出来平息民愤,不知他到底要做些什么?”
“有时候,无能之人简直比贪蠹还要可恨。”万灵安冷道。
他从屉中拿出腰牌,又提笔写下了一封信,放在锦囊之中,对庄炎说:“要暗卫将信从后门送进去,记住,动作要快。”
庄炎点头,身披蓑衣隐入了大雨之中。
半个时辰后,百姓们逐渐等得不耐烦了,有的从家中拿起锄头,有的又拿出铁锹,愤怒像海啸一般,在他们的心头升起。
“让吴知县出来!”
“狗官,滚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
“快出来!再不出来,我拆了你这衙门!”
大家群情激奋,大雨中,百姓们的愤怒如滔天的巨浪,一浪盖过一浪,仿佛已经在绝望的边缘。
“反正都是一死,咱们跟他们拼了!”
“对!既然不能去顺天府,不如将狗官揪出来,押到黑风寨去,当做投名状!”
“陛下都放弃我们了,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大有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气势。
这时,府衙的大门终于打开了,师爷帮吴知县撑着伞,他缓缓走出,尽量装作淡定的样子。
实际上,他内心慌得要死。
“本……本官这不就来了吗。”吴知县擦了下额头,也不知是雨还是汗。
师爷的步伐太慢,他干脆走在前面,不打伞了。
“本官的老母亲,还有妻子孩子们都在望春县,本官是决计……决计不会放弃你们老百姓的,”他咬咬牙,“本官誓与望春县共存亡!”
话音刚落,他就侧过身去,只见他的妻子和老母从县衙慢慢地走出,后面还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孩童。
百姓们的情绪稍稍安定下来。
吴知县心想,这是锦囊里的第一句话,让百姓们相信他不会逃走,摆出坚定的态度。
还好他的住宅离衙门不远,可以很快地将家人从后门接进来。
他继续说:“如今景大人正在前线剿匪,她一向机敏,绝对不会让损毁堤坝的事情发生的,大家尽管放心,望春县也绝不会断了粮食,从今日起,官府会组织城中富户开仓放粮,价格还是按以前的五钱银子一担米,绝不会让大家挨饿的!”
吴知县连说了三个“绝不会”,事实上,他对每一个“绝不会”都在心中打鼓,可只能硬着头皮说了。
他补充道:“本官也会连夜拟好奏折,让上面的官员禀明陛下,告知天子事情的严重性,想必陛下定会派人送粮食过来的。”
这是锦囊里的第二句话,稳住粮价就是稳住民心。
“可是堤坝在对方手里,如果土匪头子丧心病狂,执意要毁掉堤坝,你又能怎么办呢?”人群中,有人发出了疑问。
吴知县心里咯噔一声,没想到这锦囊竟然预测了百姓的问题。
“若是对方要毁掉望春县,本官就算拼死也会打通去往顺天府的路,让大家有退路可走,请尽管放心,要是出了任何差池,本官一人担下责任。”他义正言辞道。
百姓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是锦囊里的第三句话:给百姓一条退路,让他们有活着的希望。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似乎对这个解决方案比较满意。
最后,百姓们终于愿意回去了。
吴知县长长地须了一口气,也顾不得休息,连忙与师爷进了衙门,里面坐着黑衣暗卫,是万灵安的人。
“多谢首辅大人的锦囊妙计,只是,首辅大人如今是在望春县吗?他怎么会对这里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呢?”
暗卫嗤笑了一声,“不该你知道的事情你不必晓得,反正你的难题是解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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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够了。”
“是是是,多谢首辅大人相助!下官定会吃斋念佛,感念首辅大人的恩德!”
……
闹剧终于结束了,万灵安关了窗,睨了一眼桌上升起的袅袅檀香。
这香是上好的青杏香,清新柔和,带着淡淡的木质香味。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好似在冥想,又像是在假寐。
一只鸽子冒着雨来到了客栈,庄炎取下鸽子腿部缠着的信笺,说:“万大人,景大人她……”
万灵安睁开眼睛,慵懒的眼睛恢复了清明。
“她如何了?”
“景大人竟扮成了难民,和一群流民们一起‘逃’往了黑风寨,想来个‘擒贼先擒王’,刺杀土匪头子。”
万灵安一怔,拳头一点一点握住。
“我猜景大人是想着,如果土匪头子死了,对面肯定会手足失措,乱成一锅粥的,到时候军士们再趁乱反攻,让匪徒们没有力气再想毁坏堤坝的事情了,只是……”庄炎咽了口口水,“方法虽妙,却太过危险,那土匪头子人高马大,若是景大人落入他的手中,恐怕是……”
他不敢说出“凶多吉少”四个字,只是看着万灵安的表情阴沉了下去,如窗外逐渐擦黑的天幕。
见万灵安起身,庄炎问:“万大人,您准备怎么做呢?”
“既然她要扮成难民,难道我就不行么?”
万灵安声音清淡,只是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
而此刻,景暄和已经随流民们来到了黑风寨的门前。
他们在山上迷了路,正遇土匪头子的几名手下在巡视,他们用荆棘将流民们绑住,押到了黑风寨。
如今暴雨倾盆,寨子里有许多屋顶都在漏雨,正好缺苦力干活,反正这些流民无处可去,正好当做免费苦力了。
守在门口的是黑风寨的二当家,他虽不像鬼面人那么高,却也肌肉贲张,方脸浓眉,看起来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景暄和身上被荆棘刺伤了,可是雨太大了,她被淋得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身旁有个小妹妹,大概八、九岁的样子,和她母亲一起逃难的,也被他们用荆棘绑住了,小女孩疼得哇哇大哭,她的母亲不停地安慰她,也在流泪。
“大爷们,这儿还有小孩呢,咱们大人不要紧,可是小孩子到底柔弱,能否发发慈悲,解开她的荆棘?”景暄和细声细气地说,尽量不想触怒他们。
她穿着一身布衣,头发披散,看起来十分狼狈。
“呦,怎么难民里还有女人呢?”其中一个独眼龙土匪戴着斗笠,吹了声口哨。
二当家说:“你忘了大当家的定下的规矩了?”
独眼龙闭了嘴,又不甘心道:“二当家的,兄弟们已经很久没碰女人了,反正她就是个乡野村妇,要不,这个就当给兄弟们解解馋了?”
“我看你是不要命了吧!”二当家冷脸道,懒得理他,用小刀割断了小女孩手上的荆棘。
又对景暄和说:“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