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暄和讪讪地垂下脑袋道:“怎么会?奴家不过是个流民,今日是第一次来黑风寨呢。”
她故意将声音变得又尖又细,和自己那日低沉的声音区别开来。
不过,扮柔弱可真是个技术活,她被自己的夹子音弄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鬼面人不说话,只是目光一直在她的脸上流连,好像要将她看出个洞来。
“你叫什么名字?”鬼面人凑近她,问道。
“奴家……叫小月。”景暄和胡诌了一个名字,“‘月’就是月亮的‘月’。”
“这笋菇汤你拿走吧,我不喜欢喝。”他将汤罐推开,冷淡道,“这辈子,我最讨厌的东西就是笋了。”
景暄和看他对自己满眼防备的样子,只好点点头,伸手去拿那汤罐。
就在她手离汤罐一寸时,一道掌风扑面而来,鬼面人动作极快,拿筷子抵住了她的喉咙。
景暄和差点就要还手,可是理智却告诉她不能动,这人一定是在试探她的武功,如果她还手,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
她抬头,装作惊恐地望向鬼面人,瘫坐在地上:“奴家……奴家怎么得罪大当家了,大当家的为什么要奴家的性命?”
仿佛下一秒就要泫然泪下。
透过那鬼面,男人的两道目光十分冷冽,逼视着她,她觉得自己就是那白蛇,仿佛被他的目光镇在了雷峰塔下。
她只是呆呆地坐着,一双眼睛写满了委屈。
“大哥,你干什么欺负小月?”周岑岑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来,她的身后跟了一个丫鬟,也是与她相似的猎户打扮。
周岑岑一把扯开那筷子,抓住景暄和的手臂道:“小月看起来这么老实,怎么会有坏心思呢?大哥,你干什么对她冷言冷语的,还这样吓她!”
“岑岑,你难道忘了我们的母亲是被谁害死了!”二当家的放下了酒碗,皱眉道。
二当家的叫周巡,也是她的亲哥哥。
“二哥,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当年父亲偏宠那美貌柔弱的姨娘,我们的母亲抑郁而死,在父亲与叔叔们死后,那姨娘居然卷款而逃,什么都没给我们留下……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可是,这与小月有什么关系呢?”她抿了抿唇,“你不能因为小月也是漂亮的女孩,就觉得她与那姨娘是一丘之貉啊。”
景暄和心想,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们对她多有防备。
“漂亮的女人就是骗子,不能相信她们。”周巡执拗道。
为了解除他们的疑心,景暄和突然说:“大当家的,二当家的,其实,奴家已经有丈夫了,他虽是个普通人,却对奴家很好,奴家是绝对不会肖想寨主夫人的位置的。”
这招“无中生夫”可还行?
周岑岑“哦”了一声,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那他现在在何处?怎么会让你一个弱女子流落在黑风寨呢?”
“我与他在逃难的时候走散了,我也不知他下落何方,只好先苟住一条性命,等一切平息之后再去寻他了。”景暄和仍是垂着眼眸道。
“大哥,二哥,你们看小月这么可怜,就不要为难她了吧!”周岑岑望向了那笋菇汤,说:“既然大哥不喜欢吃笋,就给我喝吧。”
她端过了汤罐,将盖子打开,香味霎时四溢开来,实在是诱人。
“怎么会这么香!”周岑岑惊讶道。
终于碰到一个识货的人了,景暄和柔声道:“这汤里可不是普通的菌子,刚才在厨房看了一圈,我发现角落里有一盆菌子,里面竟混有鸡枞菌,其他的厨娘不认得,这可是味道极鲜的菌子,质地细腻,最适合熬汤,我便将它挑了出来,放到这汤中,又加上了鸡汤,才成了这上好的笋菇汤。”
周岑岑连连点头,喝了一口,只觉得唇齿留香,她吃过之后念念不忘,连连夸赞。
“小月,你也太厉害了吧!我倒羡慕你的丈夫了,能吃到你做的东西真是三生有幸啊!”
“有什么夸张吗?”周巡不信道。
“二哥,你要不信,也乘碗汤试试?”她让丫鬟拿了个小碗,给他试了一下。
周巡没有说话,只是将信将疑地接过,喝完后只觉得眼前一亮。
他又喝了几口,嘴上却说:“还行吧,就那样,没岑岑说的那么夸张。”
“二哥,你就不要狡辩了,要是不好吃的东西,你是绝对不会再吃第二口的!”周岑岑又眨了眨眼,问鬼面人:“大哥,你要不要也试试?”
鬼面人薄唇微抿,还是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
“切,不喝拉倒,小月,咱们不理他了!”周岑岑朝鬼面人做了个鬼脸,拉着景暄和就往外走。
她打着一把油纸伞,和景暄和来到了自己的厢房,她的房间很是简约,挂着一把刀,一把剑,还有一张豹子皮。
“这豹子是你打的?”景暄和有些惊讶。
“是我大哥打的,只是我很喜欢,他便送给我了,”周岑岑朗声道,“小月,你不要被我大哥吓到了,其实他人不坏,只是这些年贵为一寨之主,不得不心思重些,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又将油纸伞递给她:“你还是去厨房找余嬷嬷吧,让她带你去住的地方,只是厨娘们会住在一起,叽叽喳喳的,你不要觉得不方便就好。”
“当然不会,只要有栖身之地小月就已经很满足了。”景暄和接过油纸伞,对她友善地笑了笑。
这女孩心思单纯,景暄和不由得对她多了几分好感,一想到自己要杀她的哥哥,竟升起几分不忍。
可是与望春县全体百姓的性命相比,一个人的命,只能排到后面。
这也是她不得不做出的抉择。
众人都在前厅喝酒,后面有些冷清。
景暄和打着伞,雨还是那么大,大的让人心慌。
其实她今天不是没想过在汤里下毒,可是厨房人多眼杂,并不是下毒的好时候,还是不能心急,若要行动,必须一击即中。
夜色很黑,又下着雨,地上泥泞不堪,让人不禁想到某些鬼怪故事中,那些诡谲的场景。
一道影子落在了她的跟前,景暄和抬眸望去,只见他说:
“美人儿,怎么一个人啊?”
他身上酒气很重,脸色通红,打了个酒嗝,竟是独眼龙。
没想到他竟一直跟着她,就等她落单。
景暄和退后了两步,防备地说:“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他猥琐地一笑,“当然是春宵一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刻值千金啊。”
“我不是说了,我有丈夫么?”她眉间微蹙,十分不快道。
独眼龙抹了把嘴巴,“正巧了,我就喜欢人妻,那些未经人事的姑娘多没意思,还是人妻会伺候人啊!”
说着就要去抓景暄和的身子,却被她巧妙地躲过。
景暄和心想:喜欢人妻?真是见鬼!
她环顾四周,看到了一个有趣的地方,突然笑了,朝他勾了勾手指头。
这一笑在夜色中如昙花初绽,独眼龙双手搓了搓,赶忙朝她扑去。
景暄和灵活地往旁边一移,他扑了空,不过也不恼,而是獐头鼠目地说:“美人儿,还跟我玩欲擒故纵啊?”
她心中冷笑了一声,面上却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说什么?”
脚步轻移,独眼龙急不可耐地跟上她的步子,也顾不得看自己身在何方。
“听不懂,那就让哥哥我到你耳边来说啊!”
他越走越近,又扑了过来。
景暄和一个转身,朝他屁股一踹,那人飞了出去,倒插葱一般地栽到了粪坑里。
“哎呦!救命啊!”独眼龙惊慌道,吞了好几口腌臜物。
景暄和却勾唇一笑,抖了抖身上的灰尘,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翌日。
“大哥,今天又有些流民过来了,不过全是些男人,还是安排他们修补房屋吧?”周巡问鬼面人道。
他点头,“阿巡,以后这些小事你自己决定就好,不需要问我。”
男人们被荆棘绑着排成了一排,其中一人身姿颀长,虽在大雨之中,却仍将背挺得笔直,如一幅精心雕刻的工笔画。
监工给他们一人发了件蓑衣,让他们开始干活。
他是独眼龙的手下,独眼龙昨晚摔到了茅坑里,身上臭烘烘的,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他说是景暄和将他踹进去的,景暄和却一口咬定,是他自己喝醉了摔进去的,和她无关。
周岑岑也说,独眼龙总是发酒疯,一定是他自己的问题。
独眼龙吃了瘪,又无处发泄,便全发泄到他们头上,一大早就将他臭骂了一顿。
监工气得要命,正好来了些流民,他看到他们就不爽,拿着鞭子骂骂咧咧道:“快干活!黑风寨养你们可不是做慈善的!谁要是敢偷懒,老子的鞭子可是不长眼的!”
一个老头动作慢了,他刷刷就是两鞭,那老头疼得嗷嗷直叫,大伙对他更畏惧了。
景暄和本抱着脸盆要去洗菜,却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不是……那日养白兔的先生吗?
怎么他也变成难民了?
他看到景暄和也像是定住了一般,二人隔着雨幕,遥遥相望。
“他妈的,又来个不怕死的!”监工见他不动,将鞭子扯了扯,扬起来,下一秒就要打到他的身上。
景暄和扔了盆子,朝他奔去,几乎是下意识地挡在他的面前。
众人都有些惊讶,连景暄和自己也惊了。
时间像过了一瞬,又像是陷入了永恒。
“夫……夫君,我终于找到你了。”
为了给自己的行为找补,她终于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