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幔帐遮挡着,只听见外头寒风呼呼地吹,却一点儿凉意也透不进来,屋子里炭盆还源源不断地冒着的热气。
虽是睡在地上,却比下人房里的大通铺暖不知道多少倍。
长安枕着软乎乎的枕头,裹着厚厚的褥子,被暖意烘得昏昏欲睡,忍不住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意识到这一点,长安连忙睁大眼睛,努力打起了精神。
这里真是一点也不适合守夜,长安在心里默默地想。
长安再次晃了晃脑袋,却还觉得很困,于是他又翻了个身。
昏暗的夜色中,容渊睁开了眼。
像是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容渊掀开挡在和长安之间的那层幔帐,翻身下床,借着昏暗的烛光,轻轻地朝长安靠近了过去。
长安还是睡着了。
睡得很沉。
他穿着容渊的中衣,趴在柔软的褥子里,整个人毫无防备地睡在容渊眼前。
容渊小心翼翼地往旁边躺过去,隔着一点儿距离,一眨不眨地瞧着长安,时不时地忍不住拿手去碰了碰长安的额头,探一探长安的呼吸,摸一摸长安头发。
雪白的衣衫下,纤瘦的背脊随着呼吸缓缓起伏,淡淡的草药味混着暖乎乎的体温,很快萦满容渊的鼻腔。
容渊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揉着,软成一团,他低下头,轻轻地侧耳贴在长安的脖颈边,屏住呼吸,听了很久的脉搏,整颗心脏都被一种难以言说地喜悦充盈着。
这是真的长安。
是会呼吸,会心跳,有温热的体温,也能被触碰的长安。
是才只有十六岁,还没有受到那些伤害,遭遇那些可怕的一切的长安。
他的长安……是真的还活着。
不堪其扰的少年皱了皱鼻子,想躲开那只总碰得他痒痒的手,迷迷糊糊之间,翻了个身。
垫了四层褥子的地铺太软,容渊躺上去,比长安沉许多的重量便将褥子压得凹进去一块,长安原本趴着还好,现在稍微一侧身,便不受控地朝最低处的容渊怀里滚了过去。
容渊下意识地张开手。
下一秒,温香软玉入怀,两具温热的身体没有间隙地贴在了一起。
长安的背脊贴着容渊的胸口,热乎乎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源源不断地传递到容渊的身体里。
一种难以言说的战栗感瞬间爬满全身。
容渊微微失神,脑子还未回转,手臂便已经不自觉地抬起来,圈住了长安的腰,手贴着掌心底下那纤瘦的身躯,将长安紧紧拥抱起来。
好似缺失已久的心脏终于在这一刻回归了原处。
容渊闭上眼,低头将脸深深地埋进长安温热的脖颈,压抑而又满足地吐出一声叹息。
*
清晨,长安是被外头院子里嘈杂的喧哗声吵醒的。
长安睁开眼时,天色还是昏昏沉沉,将亮未亮的模样。
他在美人谷里被灌了多年的药,心智早已受损,如今虽然重活一次,体内没了药性,脑袋的反应仍然还是很迟钝,尤其早晨刚睡醒的时候。
长安呆呆地看着头顶洁白柔软的细纱,刚揉了揉眼睛,床幔便被人从外掀开了。
低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吵醒你了?”
层层叠叠的床幔里,俯身站在边上的身影半掩在黑暗当中,衣衫大开,领口凌乱地敞着,不难看出是才刚从榻上下来。
“……”长安仰起头,那人背着光,面容模模糊糊地一片,看不清晰。
长安这些年辗转于无数人的床榻,不知见过了多少人,此刻躺在这儿,一时竟怎么也想不起自己究竟在哪儿。
许是见长安久久没反应,那人更近地俯下身来,摸了摸长安的脸,语气比之上一句含了些焦急,却依旧放得很轻:“长安,怎么了?是哪里难受吗?”
那声音熟悉极了,令长安无意识地感到些许畏惧,却又与记忆里有所不同,温柔极了,还带着几分稚嫩,似介于少年人和成年人之间的干涩低哑。
这似乎是……
“大少爷。”声音哑哑的。
长安终于醒过了神,想到自己方才竟把大少爷和那些人混为一论,尴尬极了,忙爬起来要伺候,却被容渊拿手给摁了回去。
“别起来。”
容渊望着长安额前翘起的一缕碎发,抬手帮他压了下去,顿了顿,又忍不住顺着往后摸了摸他的头发,压低了声音哄他说:“还早,你继续睡,我出去瞧瞧,很快就回来了。”
长安看着容渊,点了点头。
看着乖顺地闭上眼睛的长安,容渊心中一片柔软,轻轻放下掀帘子的手,重新敛好床幔,轻手轻脚地往外退了出去。
外面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厚厚的幔帐里又静了片刻,不多久,一个模糊的人影从地铺上爬了起来。
长安对自己的身份有很清晰的认知。
他明白,虽然大少爷让他继续睡,他却是万万不能这么做的。
守夜睡得这么熟,都没发觉大少爷起床,已经是件很不恭敬的大罪过了,现在主人家都走了,他还安安然然躺在那儿,若是被人看到,只怕是不想活了。
长安片刻不耽搁地收拾起地上的褥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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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抬起来,却忽的瞧见了戴自己手腕上的东西。
长安一愣。
他没什么见识,认不得什么好东西。
可这串乳白色的珠子晶莹剔透,即使是长安,也一看便知道是个名贵的宝贝。
长安惊奇地瞧了好一会儿,才拿衣裳隔着,小心翼翼地将这只同自己哪里都不相匹配的手串从腕上取了下来。
容渊道:“去正厅。”
田嬷嬷闻言立刻收了作势拦人的手,转身朝容渊走过来,面上仍是一副怒气冲冲、护犊子的模样,嘴里骂骂咧咧:“这些个刁仆,捡着这么点小事来上门,还当我们听玉苑是好欺负的?大少爷,您不必理会,丢给老奴应付就是。”
容渊径直越过了她,道:“无碍,早起有些头晕,去帮我把药端来吧。”
田嬷嬷自是不肯走,忙追上去,道:“这怎么能行,老奴陪您一起——”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听身侧的容渊嗓音兀地沉了下去,问她:“现下我说的话已经不顶用了吗?”
田嬷嬷一愣,这才想起去瞧容渊的脸色。
只见大少爷眼底乌青,面色苍白,浑身萦绕着一股低气压,是一副心绪不佳的模样。
容渊脾气一向很软和,这院里下人怠慢是常事,他从不在意,也从没对院子里的人发过脾气。因此没人惧他。
此时发起怒来,田嬷嬷竟忽然觉有些发怵。
主子到底还是主子,再落魄,也还是容老爷的儿子,田嬷嬷不敢触他的霉头,忙低头赔罪:“少爷恕罪,老奴这就去端。”
田嬷嬷躬身退后数步,转过身的同时,飞快朝赵嬷嬷使了个眼色,才往小厨房过去。
容渊瞧着田嬷嬷的背影,眼里露出些凉薄的冷意。
一旁的赵嬷嬷就站在容渊对面,丁点儿不漏地将容渊眼里的幽深瞧得分明,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了昨日大少爷踹她的那一脚,顿时冷汗直流。
这位病怏子大少爷,好像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容渊踏进正厅,随意寻了个位置坐下,开门见山地道:“嬷嬷今日过来,想必是来找我要人的。”
赵嬷嬷经过了刚刚那一茬,面对容渊态度愈加恭敬小心:“这、这原本其实不是件什么大事,大少爷您想要什么人,吩咐一声便好了,只是……如今这事奴才真的做不了主。”
容渊不言,只悠悠地从袖中拿出一个匣子,不紧不慢地打开,又当着赵嬷嬷的面,将那支双珠金步摇拿到了手中。
“您误会了。”
容渊道:“这次请您来确是有事相商,却不是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