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奈大夫？”莫如许问：“您怎么在这儿？”
山奈似被莫如许这声音惊到了，变得磕磕巴巴的，“啊？……啊，是……是今日无事，出来，出来吹吹风，二位也在啊，这么巧。”他讪笑道。
“吹风来城门吹，这里可是并不顺路去医馆。”段千欢在一旁道。
山奈这时才恢复了镇定，听到段千欢这么说，拍了拍袖子，皱起了眉头，像是万分苦恼，“段世子这话说的对，唉……两位可是不知，最近几日，医馆人满为患，我一介凡人，总是分身乏术，有空便想躲个闲，离得近了还能立马被发现揪回去，我没法子，只好躲得远远的，哪知刚好就……看到翟翰林离京。”
他又叹了口气：“我同翰林虽没来往，但到底听过她的传闻，知道她是个清明的好官，如今却遭了这祸，我实在是于心不忍呐。”
说着竟要伸手拭泪，一张清秀的脸好挂上悲苦神色，这装出来的悲伤到底同方才真心的悲伤不同，带着浮夸的味道，让人一眼便能识别出。
莫如许想起来山奈身上的异样，之前想着去找山奈一问明白，但因为各种事接连发生，她也没了最初的好奇，如今突然又在城门处再见到山奈，莫如许一时心中有些复杂。
她很确定，山奈身上一定隐藏着一些秘密，这些故事甚至同翟絮柳有关，不然不能解释方才山奈的眼神，没有深厚感情基础，不会有那样浓烈眼神。
但是莫如许现在没心思去深究，只是重重看了一眼山奈，山奈如今完全恢复了日常时候的淡定，见到莫如许一直盯着他看，也没有被注视的别扭，大大方方地由她打量，在莫如许沉默时间还同段千欢说些旁的话。
最后莫如许到底也没同山奈说些别的，同山奈在城门处分别。
自从翟絮柳的案件定下后，莫如许的紧闭便解除了，段千欢带着莫如许取到了方才同翟絮柳谈话的茶馆，里面还是人声鼎沸，两人上了二楼，找个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坐在那里喝茶，更重要的是，给莫如许一个可以喘息的空间。
莫如许注意到段千欢一直在看着她，但莫如许实在是笑不出来，也说不出什么话，她如今的思绪像是一团理不清还乱的乱麻，杂乱无章，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短短一个年，所有的事都像是饿死鬼投胎似的赶着上前，抢着上演，莫如许被冲击得勉强保持住理智，但更多的，却不知该什么反应才好，尤其是在翟絮柳离开京城之后，她总觉得自己的心缺了一块，空落落的。
段千欢自然知道莫如许心情不好，也明白按照莫如许的性子，说什么话都苍白，只能等着莫如许自己一个人消化。
他能做的只是给她提供一个无论何时都能靠到的肩膀。
*
眨眼便是临春来，天不再下雪，地面上的堆雪也在不断融化。
“世子，小姐她……”茹棠看着段千欢进了院门，小跑跟在段千欢身后，嗫喏道。
“这几日还是没出门吗？”段千欢看向前方，脚步加快，直接走向莫如许休息的地方，边走边同茹交谈着莫如许的近况。
莫如许这几日一直呆在百宜居，连大门都没出，像是中了邪一样，只顾低头写她的书，任谁喊也都是笑笑，然后该不出门还不出门，这么一持续，竟有七日的时间了。
段千欢这些日子一直在往李典那边跑，六皇子性情奇怪，哪怕耐得住性子的段千欢也时常被他整的筋疲力尽，李典看起来默不作声但实际上特别记仇，段千欢甚至觉得莫如许口中的石头与这个李典没有任何关系，但他们又的确是一人。
进了房屋，便看到莫如许正在低头读书，膝上盖着白狐狸毛毡毯，窗外明净的光线照在她的脸上，柔和她的面容，唇角微勾，似乎是看到有趣的地方了。
段千欢脚步一顿，站在门帘外看着莫如许的脸色，她看起来还好，像是从几天前那悲苦情绪中恢复了过来，神色不再萎靡，像是一株深夜开放的昙花，莫名有分佛性。
莫如许这时抬起了头，看到段千欢在一旁站着，对着他笑了一下，道：“你怎么来了，怎么还站着。”说着视线转向一旁静静看着的雪琪，“怎么还在呆，快给上茶呀。”
雪琪近几日神思不属，经常做着一件事，干着干着便发起来长呆，茹棠在一旁逗她，她却没什么特殊反应，莫如许每次见到都要说一句这是思春了。
张华最近经常借着段千欢的名义来莫府找雪琪，莫如许对这一幕倒是看好，很乐意张华的到来，只是美了张华苦了莫如许，恋爱中的雪琪像是被人下了魔咒，一点效率都没有，整日不在状态，还需要旁人特别提醒她才能回神。
听到莫如许叫她，雪琪这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又跑神了，一瞬间臊红了脸，赶忙跑了出去为段千欢布茶。
段千欢笑了，坐在莫如许对面的软榻上，道：“她这是好事将近？”
莫如许：“这我可不知道，还要去问张公子，他最近可是借着你的由头没少来。”莫如许皱了皱鼻子，像是被酸到不行。
她这么说，段千欢又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身边的两位侍女都是顶好的，招人喜欢也是常理。”
“最近几日怎么不见你出去散心？这几日雪也化了，阳光正好，是踏雪的好时机，你每日待在院里，怕不是要生病。”
莫如许瞟了他一眼，将手中的书放下，正了正仪态，这才开口：“雪化的时候最冷，我才不要去，况且……我最近在准备一件大事。”她神神秘秘地对段千欢道。
“哦？什么事？”段千欢配合莫如许的语气，表示出他的疑问。
“我要开书坊，已经联系好了，之前一直说要开，拖延到了如今还没动手，我决定即刻开始做，你若是有空，改日我带你去看我挑选的店铺，特地托人算的风水，绝对风调雨顺，生意红红火火！”
见莫如许神采奕奕的模样，段千欢偷偷松了口气，只是道：“你这一人开书坊，先前的老詹头怎么办？”
“他？我们两个合作，我们一起做，势必做一个独一无二的书坊！”莫如许大手一挥，那模样倒是侠气干云，豪情壮志，仿佛她心中的商业版图已经在现实铺满。
只是一切都准备好，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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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点还需商榷，大周朝对商人的态度好上许多，但还是按“士农工商”排序，莫如许作为尚书女儿，却“自甘下贱”选择经商，的确会惹人非议。
当然，京城贵人们自然也不是不经商，不过却只是挂个名，托人经营，自己去拿钱便好，不用抛投露面，只需要帘后得利即可，而不会像莫如许这样真的自己着手去做，甚至还打算在书坊上贩卖各种书籍给各路人马，不论寒贫贵贱都可以进入坊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书籍。
不过段千欢没打算问莫如许，因为他已经知道了答案，她定会说：“我管他们干甚，我做我自己的，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凭什么不能做？”
段千欢看着莫如许那张星光璀璨的眼，愣了好一会才放松起来，心中知道原本的莫如许又回来了。
看着段千欢那一瞬间温柔下来的双眼，莫如许同他默契一笑，在心中默默道：“是的，我回来了，我不会再犹豫不决，会按着自己的心意做事。”
她在这几日里想了很多，不论她心中有多么挣扎，但最终她下了一个决定，那便是想做什么便去做，像赵阑珊一样，原谅以前的自己，原谅自己的无能。
她的朋友一定会为她感到欣慰。
莫如许给书坊起了个名字，名为“初柳书斋”。
莫如许的书坊有两种售卖模式，一种是话本休闲小说，这种书按照“物以稀为贵”的原则，以高价售出；另一种则是以科举书籍，儒家正统为主，这类书一律不售卖，只借出，在一段时日后按时奉还，抵押借书人的珍贵之物，以身份通牒为例。
莫如许带着段千欢去看了新的书坊，这书坊一楼藏书阁，二楼才是单间，四周砖墙，地面水磨方砖，整座书坊都用严实的石砖所围，为的便是防火。
段千欢看了书坊心生欢喜，兴致起来，当场挥毫泼墨即兴赋诗一首，诗词虽但不到高雅水平，到底算是通顺，意思简明，更重要的是，段千欢有一手好字，大开大合之间仅是豪气，笔力劲挺，大气磅礴。
为了这一手好字，莫如许也得将它放在书坊中的显眼位置。
“作为你第一幅为初柳书斋题写的诗词，我当然要认真对待，你看，这字写的多好。”莫如许环胸，看着底下的人帮忙放置段千欢题写的诗句边扭头去一脸复杂的段千欢说。
“那你也不能把这首诗放置上去吧，你若是觉得我写的好，我可以给你写旁的贺词，但这首诗……”
段千欢并没有在谦虚，他的确不擅诗词，这首诗做的的确不咋地，但看莫如许笑的开心，他心中还是有一丝窃喜在，为了自己拙劣的才华却取得莫如许的开心而自豪。
“嘶……这字是好字，只是这诗……”一个人声突然出现在两人背后，边说边啧啧称奇，似乎看到的不是一副字，而是一个奇怪的东西，“这诗还是略逊一筹，稍显疲软啊。”
莫如许扭头去看，便看到山奈正扶着下巴，一脸玩味地看着上方的字体，注意到莫如许看他，他对着莫如许大大一笑，眼中像是燃着一堆火焰，道：“Longtimenosee，别来无恙啊，莫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