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小段难得温馨的时光,林施施没有再故意逃避,顾淮之也没有压抑自己的情绪,双方都选择了和平共处,选择性地去遗忘横贯在他们中间的那四年,那些尚未解决的问题。顾淮之恢复已经非常迅速,头上的纱布一个星期后就拆线了,只是脚上的石膏还需要继续绑着,需要至少休养一个月。顾淮之一向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以前玩赛车也摔过很多次,医生让他休息一个月,他顶多休息两个星期,但这次他听话得像换了个灵魂,甚至反问医生休息一个月够吗,至少要休息两个月吧。
主治医生微笑,你的身体素质好,休息一个月就可以了。
然后,姜时辰在顾淮之脸上看到了一种叫做失望的东西。但是顾淮之可以出院了,出院那天大家都来了,知道的不知道的一干人等轰轰烈烈的,要不是顾宋提前安排了保镖,拉起了防护线,说不定还会被媒体围堵。总之,顾淮之在大家的真诚祝福下,一堆鲜花的簇拥下光荣地出院了。
出院后的休养也是一个重要的问题,顾宋安排了一个医生,随时随访。定期换药,定期检查。照顾的人本来是要安排陈姐、方可过去的,但是顾淮之直接拒绝了,这让顾宋有点下不来台。但顾淮之硬是没松口,方可也不是不会看眼色的人,这就不了了之。
林施施自己清楚,这任务还得落在她身上,她也很庆幸顾淮之直接出面摆平了,不用她自己去争取。
热闹过后又只剩下他们几个。杨帆儿把大家送的花摘下来,做成插花,摆放在瓶子里,时不时还问顾淮之要放哪里,顾淮之哪里能给意见,只说随便。姜时辰细心地看了看医生看的药,一遍又一遍地跟顾淮之叮嘱,什么药,一天几次,一次几片,还有一些注意事项,听得顾淮之耳朵生茧子了。
顾淮之坐在轮椅上,挑眉:“你把我当弱智了。”
“你比弱智还难搞。”姜时辰轻笑,提起旧事,说,“从小到大,不爱吃药,偷偷倒药的不是你吗?”
听见这事情的林施施和杨帆儿对视一眼都笑了。林施施正在整理顾淮之的衣服,一件又一件地叠好,然后,放进他的衣柜里。顾淮之的衣服都很简单,清一色的衬衣与西服,清一色的黑白眼色,偶尔几件休闲的衣服也很少看见他穿。林施施看着那些衬衣,不禁出神,顾淮之穿衬衣倒是非常好看,在衬衣的优雅里更衬出他的那清冷的性子。
在一阵忙碌以后,大家刚才坐下来没多久,顾淮之就看了看时间,道:“你们都回去吧。”
杨帆儿哇哦地喊了一声,说:“顾淮之,把我们用完了就踹我们走,你好没良心。”本来还想蹭一顿饭的。
顾淮之呵呵一声,说:“我请客,你带着时辰去吃饭,岂不更好?”
杨帆儿一下子就GET到了言下之意,没想到顾淮之还是个大好人,努力给他们制造二人世界!姜时辰倒是苦恼了,他没好气的看了顾淮之一眼,想着自己怎么突然又被发卖了,还没想清楚,人已经被杨帆儿一把拉了起来。
“时辰哥哥,我们去吃什么,我们去吃最贵的吧?”杨帆儿笑道。
顾淮之:“。”
姜时辰苦笑:“我还不是很饿。”
“不饿也能吃啊。”
两人就这么闹闹咧咧地走了,顾淮之看着他们,听着杨帆儿一口叫着一个时辰哥哥,心里不禁泛起一阵阵苦涩,似乎曾经他也拥有过那么一个称呼的。那时候的她,偶尔会叫,淮之哥哥。
为什么,为什么她突然就变了。
林施施刚从厨房走出来,她看见顾淮之有些怔怔出神,便走过去,道:“累了?要不要睡一会儿?”
“你把我当什么?”猪吗?
林施施微笑,说:“病人啊。”
“我要是生病一辈子呢?你也照顾我一辈子吗?”他突然问。这是很突然的,也很没脑子的问题。这也是他以前经常鄙视的那些矫情造作的东西,可是就这么盘桓在他的心里,以至于有一天突然间蹦了出来。
没有想到的是林施施吓到了,她连忙一把捂住他的嘴巴,蹙眉,眼睛闪着光,道:“乱说什么?不许生病,不许受伤。”她的手冰冰凉凉的,还带着一股花香,他的唇温温软软的,在她触碰的那一刻,在他眸子忽然沉下来的那一刻,林施施忽然觉得,自己的手心就像是被他吻了一样,所以,突然间就害羞了。
她猛的把手收了回去,脸上也浮上一抹淡淡的绯红。顾淮之看着却是勾了勾唇,带着笑意,问:“怎么脸红了。”
“你才脸红。”
“有一点。”他说。
林施施一愣,被他说得忍不住去看了看他的脸。他的脸上竟然真的有些微微的红,这么一个男人,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可是,她也没干什么啊,难道,他想了什么吗。林施施撇嘴,说:“你不要这么无耻。”
顾淮之不解:“我怎么无耻了?”
“你想什么了?怎么会脸红?”本来也就是随口一问,问出来以后,林施施也觉得自己挺无耻的。气氛也莫名其妙地诡异起来,就像是在打情骂俏一般,让她有些沉迷,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又坠落。
可是顾淮之居然正经起来了,他喉结滚了一下,忽然认真问:“你确定你要知道,我想什么?”
“没兴趣。”林施施连忙丢下一句,立即逃跑。
虽然说这些时间林施施一个人负责照顾顾淮之,但是除了起初在医院的那几天,她也不是一直都和他待在一起。出了院后,林施施就捡起了自己的工作,把姜时辰的后续照片修完。幸运的是姜时辰这个工作不着急,可以往后垫一垫。毕竟要发布一首单曲,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除此之外就是比赛,林施施忙忘了工作,也会带着相机到处走一走,找一下灵感,参加一些多样性的活动,跑一跑,观察一下人世间。但是,拍了很多照片,大多都不是很满意。于是,又去翻一下库存。
等一天的工作忙完了,晚上,林施施就要跑去顾淮之家了。晚上八点的时候,林施施到了顾家,为了方便,她主动跟顾淮之要了一张门卡,避免他这个坐轮椅的还要上上下下帮她开门。林施施一进门就看见把笔记本放在膝盖上工作的顾淮之,她连忙放下大包小包的东西,鞋子也没来得及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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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飞奔过去,一把抢过他的电脑,道:“怎么又工作了?”
倒也不是不能工作,但是身体还没有恢复就应该多休息。林施施之所以这么严格,也是因为观察过很多很多次,只要她不在,顾淮之基本是抱着一个电脑无时无刻都在工作的。她来了,那也必须休息了。
“舍得来管我了?”顾淮之也随她,只是冷冷来了那么一句。看起来神色也不太好,眉头也皱着。
林施施有些不好意思,她道:“我今天忙了一点,又不是不来。”
“一天比一天来得晚。”他说。这些工作就这么重要?舍得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无聊得要死,除了工作,就是工作,还能做什么。从这也看得出来,林施施的确是因为愧疚才照顾他的,只要他好了,她就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林施施看见顾淮之又开始变得尖锐起来,便温和下来,莞尔一笑,直接道歉:“对不起,我下次来得早一点,好吗。”
本来还冷着脸的顾淮之听了,神色缓和了一些,但还是没说话。林施施松了一口气,她见他这番赌气的模样,竟然有些可爱,于是忍不住上了手,摸了一下他毛茸茸的头发,笑道:“不要生气好不好?我给你做好吃的?嗯?”
其实顾淮之很讨厌被别人摸头,有一种被当成小狗的感觉,还有一种被驯服的感觉,谁摸他的头谁就当场完蛋,尤其还会把他的头发搞乱,发质变差。但是,林施施这么一摸,他的心忽然就漏了一拍,在她停下抚摸的动作时,他居然还有些眷恋。当然,他表面上还是微微躲了一下。
他反问:“好吃?”
林施施有些尴尬,嗯,她除了当年跟陈姐学习,会做一点糕点,但手艺其实还是会经常翻车,昨晚做的菜她自己都吃不下去,虽然顾淮之每次都会闷头吃完,这也不失为一种吃苦耐劳的精神。
顾淮之道:“我做了,一起吃吧。”说着,就刷刷刷地推自己的轮椅,那速度快得林施施都快追不上了,可见其技巧高超。
林施施半晌才回过神,她瞪大眼睛,追了上去,道:“你做饭了?”林施施实在想象不到顾淮之这么一个大少爷,在受了伤还在休养的时候,放着家里的阿姨不要,放着外卖不点,放着她这个大冤种不要(当然这也可以理解,如果有时候难吃),居然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她打开微波炉,里面有做好了的几盘菜,香气扑鼻。她看着那几盘菜色香味俱全,看起来厨艺又比之前进步了。但是,她还是不理解,不是让她照顾他吗?她看向顾淮之,他正弃用了轮椅,杵着拐杖起了身,准备端菜,见她怔怔地看着自己。
顾淮之:“怎么。”
“你疯了吗?不是我照顾你吗?你自己做饭?”林施施无法理解。
顾淮之避开她的眼神,说:“嗯。”是疯了,其实,他要的不是她忙前忙后辛苦地照顾自己,他只是希望她在自己身边而已。
她可以什么都不做,他可以什么都做。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当他想明白这一件事情的时候,也感叹,原来自己真的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