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王府邸中,隐隐可闻争吵。
须叶端着食碟,向自己卖给茂王那只喜鹊喂食,只当没有听见那些声音。
“须叶,你想不想见一见九九?”身旁的文玱问她,“毕竟难得来王府一趟。”
须叶想起九九那日难过的面孔,想来,九九对她是怀有深恨的,见面只会多添仇怨。
她淡笑道:“不必了。有王妃庇护,九九怎会吃亏。”
当日让九九进茂王府,也是想给她一个安心度日的地方。她不必争宠,不必屈身事主,只要清见在朝一日,她便也不会受人欺凌。
须叶现下,顾不到她。
此刻,殿中忽传来摔碎杯盏之声。众人争执稍停,茂王怒道:“如今拿下他们,能判何罪?”
文玱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这大抵是第一次,儒雅随和的茂王殿下表明自己的主见。
须叶瞧了正殿一眼,不奇怪,这才是茂王。
清见将老头联络敌国匪首一事告知之后,茂王召集了几个亲信,共议该如何处置。谋士们大多同意上禀皇帝,但茂王另有想法。
这是对手送来的机会,他实在舍不得浪费。他当然不会听从谋士的建议,在发现火星时将其及时扑灭,他要的是大火熊熊燃起,才能借此彻底击溃梁王。
他要纵容老头谋反。
“可是殿下!”殿中的羊弥期伏地不起,劝谏道,“此举过于冒险,天知道会有怎样的结果!到那时,阁中有皇子公主、朝廷众臣、无辜百姓,还有殿下您!臣等又该如何保证你们的安全?”
茂王道:“先不要惊动任何人,待敌兵进入甯兮阁之后,你们拿着我的令牌去向太尉府借兵,包围甯兮阁,务必不惜一切将他们全部剿杀。”
他说着将羊弥期扶起:“羊大人,成败在此一举。你也不希望我们多年的努力毁于一旦,对么?”
羊弥期眼含热泪,却无法反驳。
“那就都按本王说的做。”茂王目光一冷,“务必,叫他们无法翻身。”
*
闷热之后,里京中淅淅沥沥下起了一场雨。
新政颁布之期已到,车马在府门停了许久。旧伞锈蚀,清见正苦恼于久撑不开时,头顶上却忽多了一把梨花伞。
“清见,我同你一起去。”须叶的衣袖被风不断牵起,她执伞道,“我识得那帮犀疆人,若他们混入人群,便能够及时发觉。”
清见从她手中接过伞,没有任何应答。
他接了伞,须叶却未曾松手,二人仿佛在暗中争抢这把伞,谁都不肯让步。
“大人,时辰快到了!”多暮在府门高声催促道。
听了这一声,清见即刻松开了伞。他在伞下低首注视着须叶,用手抚了抚她的眉心,淡淡地一笑,最后,双手下沉拥她入怀。“你放心,在家中等我回来。”
说罢,他冒雨独自走向庭外,登上了去甯兮阁的马车。
他一定不会让须叶再身陷险境。
自从跟了茂王,清见仿佛总在急着去送死的路上,多暮却还嫌他慢:“我说大人,你怎么磨磨唧唧的!”
“你心上没有牵挂的人,怎会明白这些?”清见同他玩笑道,“等你哪一日有了便懂得了。”
多暮不屑地“嘁”了一声。
到了甯兮阁,清见交代多暮在阁外候着,“茂王新政颁布后也许会有敌党不满,你在外面,无论听到什么响动,都不要慌乱。”
多暮点头如捣蒜。
清见挽起衣袖,走进阁中。
他一路走来,一边与各路同僚逢迎,一边在人群中视察可疑的人。但看了一圈,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
此时朝中众臣几乎已经来齐,双方说客也都来了,只差茂王、梁王、百里师徒,与十公主了。
归今也不在。
不过,这倒也合理。
“哎,苏大人。”这时候,同僚一把拉过了清见,“闻说,十公主解散男宠,与驸马爷和离了。你说这事和苑大人有多大关系?”
这是近来京中最广为流传的佳话:十公主决意放阖宫男宠自由,与苑归今白首偕老。
得知此事后,归今即刻与清见留下口信,说离开里京去避避风头。
甯兮阁内吵吵嚷嚷,清见与同僚一笑:“归今的为人我可以担保,他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此事决计与他无关。”
“可我听说……”
同僚话音未落,听得“砰”的一声巨响,甯兮阁门户被外力撞开,众人的目光一致被牵动朝那儿而去。
只见裴太尉的儿子裴明辉,正持刀挟持一个平民模样的人质走进阁中。
这?
这部分是原计划吗?
清见怔住了。他清楚地记得茂王的原计划,是让甯兮阁里所有人都成为人质,让裴太尉从外包围,以便将埋伏在此的犀疆兵卒瓮中捉鳖。
裴小公子这是干什么?
四下的同僚大多懵神,眼看着裴明辉押解人质走到中央,喊道:“尹戍安,你的人在我手里,别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阁里,快滚出来!”
“小裴大人……”
有人刚要近前试图劝阻,两根羽箭突然破风而出,“唰”的一声,分别射向了他的背脊和人质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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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甯兮阁内一瞬惊声四起。
“老子在此,都他娘的别动!”阁楼之上,一个手持木弩的男子站了出来,蓄势待发的木弩在手中转了一圈,指向了裴明辉。
他正是被须叶认出的那个犀疆将领。
人质已死,方才气势汹汹的裴明辉一瞬变了脸色,他没有想到敌人竟朝自己人下手,登时慌了阵脚。
“有句话怎么说的?……噢,一命抵一命。”尹戍安自阁楼稍一翻身,纵身跃了下来,顾向裴明辉。
“你要了我一个兄弟的命,老子也收走一条你们章朝人的贱命。”
他晃动木弩,发觉楼下之人皆因躲他手中的木弩而来回逃窜,不由得大笑起来。
“啧啧啧,这就是章朝的朝臣……贪生怕死,抱头鼠窜,可笑可笑。”
他的突然出现,使得官吏们纷纷退让数尺。有人试图趁机从侧门逃出去,“嗖”的一声,阁楼上木弩突发,那人当即被一箭击穿了胸膛,扑倒在地。
楼上不知埋伏了多少人,一时间,甯兮阁内所有的人都成了他的人质。
“想不到还是有杂种走露了风声。”尹戍安无奈摇头,用木弩指向了裴明辉,“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就能让你老子我收手回去?”
裴明辉道:“甯兮阁外已被兵卒包围得水泄不通,你若是想活着出去,放下木弩,我爹兴许还能暂时饶你不死!”
他话音刚落,手中的匕首就被尹戍安一脚踢飞,紧接着又是一脚,他被撂倒在地。
全然不是尹戍安的对手。
“狗杂种!”尹戍安踩着他的脸骂道,“老子好好的计策,全他娘的被你搅黄了!”
“阁下的计策也不见得有多好。”见状,清见即刻出言道。
尹戍安感受到了侮辱,很快将木弩指向清见:“你再说一遍?”
既然他要求了,清见不得不再说上两句。他向尹戍安淡笑:“阁下怎么也不想一想,为何他们几位皇子到现在都还没来?”
清见为支开他的注意,渐而离裴明辉愈来愈远,让他所在的位置变成了尹戍安的左后方。如此,若尹戍安一时激动要杀裴小公子,也需得先调转木弩,后者才有时间反应避让。
他走到哪里,尹戍安的木弩就指向哪里,那儿的官吏也如潮水一般涌动退让着。
“相信让你守在这的人,也没告诉你这事。既然大家都在等二位殿下,阁下不妨听苏某讲一讲原委。”
清见一边说,一边目示在尹戍安身后的魏泽霖、东阳祉二人,若拿准时机,他们费些力气可以将其放倒。
那么接下来要担心的是阁楼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