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虽下了,七日之间,刺史府收起来的丹参却不足一成。清见与雍以商议决定做回说客,亲自到坊间收药。
“张夫人,昨夜歇得可好?”
自别馆中出来,须叶同宣娥微微颔首笑了。宣娥体弱,此刻正倚靠在雍以怀中,二人亦情意缠绵着。
她眉心稍稍舒展些许,道:“歇得好,我正想邀夫人一齐谈心。”
“你们要去说什么坏话?”张雍以揪了揪她的鼻子,和声嘱咐道,“你体弱,苏夫人又有身孕,你们出门事事仔细着些。”
此刻,清见整理着湖色常服的衣襟走了出来,见到须叶,例行公事地朝她一拱手,便同雍以一齐离开了。
须叶笑了,这人怎么跟个呆子似的。
宣娥瞧着他们的身影,忧虑道:“若他们此番收不到药回京,又会如何?”
这本不该她忧虑,掐算时间,茂王就快要继位,京中还会有许多变革。
须叶同她缓步慢行,轻声安慰道:“张夫人放宽心,他俩是数一数二的说客,这只是小事一桩。”
尽管宣娥对二人充满质疑,还是只能点了点头,“雍以日夜为此忧虑,我也看得揪心。”
“咦,思齐呢?”宣娥问,“今日仿佛没有见到她。”
“在刺史府里玩呢。”
闻说城中又有人染上疫症,须叶交代阿叙不再让思齐出门。倒也怪了,阿叙一脸凶相,思齐却不怕他,反倒搞得他每日都面容憔悴。
“夫人,让我跟着你吧。”早些时候,这个昔日的榜上刺客向须叶央求,“她实在太难搞了。”
须叶听得乐,问思齐:“你想跟着谁玩?”
思齐的小手朝阿叙一指,即刻断了他的念想。
“我喜欢阿叙哥哥!”思齐笑呵呵地说道,“阿叙哥哥带我去树上抓虫虫。”
阿叙差点往地上一躺,背过气去。
“前面是东西四街,他们便在那儿收药。”已走到了坊市中央,须叶瞧向远处,“去看看?”
宣娥同意了。
还未走到,便见得那儿围了不少人,皆在对此议论纷纷。
“这苏清见来了兑州,便收走了鞠子熙这个恶霸,倒不像是个昏官啊。”
“但是有人说他收丹参都是为了自己用,谁知他会不会收去倒卖?”
“是啊,再说了,也是鞠子熙自己得罪了苏清见嘛。”
清见立身悠悠众口之间,敲了敲手中的铃铎,吸引走了大部分人的目光,于是,他们终于安静下来。
“诸位。”虽遭到质疑,他的情绪却十分稳定,“容我说两句。”
“兑州宝地丹参遍野,苏某即便是一头牛,拿它当饭吃,也吃不了这么多去。诸位若不放心,苏某可在此保证,绝不用一颗在兑州收来的药材,如此可行?”
他说完,一个白衣少年跳起来说:“你说不用就不用?你把大家当傻子呢!”
“他的模样很是眼熟。”宣娥蹙眉道,“像是……容恩府上的一个侍从。”
的确是他。须叶静静看着,不知这是个什么局。
清见不去同他争辩这个,而是指向自己身后的米粮,向他们道:“只不过丹参虽多,我们今日带来的米粮却有限,收完了就要去别处,不会多做停留。”
他说完,那白衣少年即刻朝向众人道:“大家别信,药材是你的,卖不卖自然是你说了算!”
清见因此笑了一下,提着铃铎转身走了。
雍以在另外一边,见清见来了,宣娥朝须叶示意后便朝雍以过去了。须叶向清见道:“看你这边颇多阻碍,怕是要拖后腿了。”
“那可不一定。”
清见将无尽的纷乱、争执抛诸身后,同她一起,又到一旁叫上了茶汤团子吃。
“夫人若在甯兮阁呆上几日,便会发觉人心极易被言辞撼动。有时,连说客自己也会怀疑,甚至临场全盘否定自己的说辞。”
须叶道:“幸而我在甯兮阁观辩时,没怎么仔细听你们讲话。”
“那你在甯兮阁看什么?”
“看你,不行?”
“行行。”清见笑着认输,“你整日在家竟也没有看厌。”
须叶也笑道:“那自然不同。你在甯兮阁又不是同我叨叨,我只是爱看个乐子。”
茶汤团子来了,清见将竹著递与她。
“须叶,左边那块是红豆馅的。”
“右边呢?”
“右边那块也是。”
“……”
须叶忽而很想念多暮。
“进入甯兮阁之前,看客若是没有自己的想法,到最后便只能揣着满口袋别人的说辞离开。”清见望向不远处的白衣少年,“却不想这些说辞都是别人硬塞给自己的。”
须叶吃了一小口团子,又给他喂了一口,“像这样么?”
“唔……对。”
忙碌了半日,雍以的箩筐里仅有寥寥数颗药,清见的更是近乎为无,因着天道实在暑热难当,须叶与宣娥转而回刺史府了。
不去倒好,这一去之后宣娥更是忧虑:“他们这样真的有用么?”
“张夫人放宽心……”正说着,须叶忽而见到一个身着雪青水纱裙的瘦弱女子,跪在水塘旁边擦洗竹席,须叶的思绪便都被她带走了。
远远瞧着,那竹席上有点点红云,起初她还以为是桃花,细看方知竟是滴落的血迹。
“怎么这时候来洗?”宣娥也觉得奇怪,“不觉得晒得慌么?”
须叶收回了目光来,却又瞥见另一件怪事。
在长街同清见作对的白衣少年,此刻正立身于刺史府的榆树下,像是在等待什么人。
“张夫人,瞧你今日颇为疲倦,便先回别馆休息吧。”须叶不动声色,只是同宣娥道,“我接了思齐便也回去。”
“也好。苏夫人自己谨慎着些。”
二人由是相互道了别。
须叶因着那染血的竹席心绪不宁,朝着思齐和阿叙所在的厢房去。方到,便被阿叙拦在庭外,他紧锁眉头道:“夫人,刺史府里有了一例疫症。”
还是来了。
须叶念及那张竹席,面色稍沉:“可有郎中来看过?”
“患疫的官吏已经搬出府去,他病情沉笃,发觉时已在咯血,怕是难救了。”阿叙道,“方才我已送思齐离开,夫人随我回别馆去吧。”
须叶颔首。
他们再出来时,恰逢白衣少年等来了他想等的人。
“……啊?”
对这人的出现,须叶大为震惊。
只见清见与白衣少年并肩而行,同他交代着什么,后者也连连点头,像是在说“好”。
???
你俩方才在长街可不是这样的。
须叶的驻步很快被清见发觉,他并不遮掩,坦然一笑介绍道:“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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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这位是我的夫人孟须叶。夫人,这位是刺史府的新长史,陆减舟。”
“夫人长喜。”
减舟客套完以后,便识趣地向清见告退了。
须叶忽而明白了,原来陆减舟就是清见要强塞给药商们的说辞。明面上清见是说客,实际上陆减舟才是,他会一步步引着药商上钩。
“这倒挺新鲜的。”须叶感慨道,“可有把握么?”
“六七成。”
他说着,又交代身旁的小吏:“去将摆放出的米粮悄悄收回一半,再将我们此前所收的丹参装满箩筐,对外便说已收到了。明日,再减少一半米粮,装半筐丹参。”
“小的明白。”小吏即刻就去了。
须叶直道佩服佩服,向他笑道:“你惯常会耍诈,但若是叫人揭穿,该怎么办?”
清见一笑:“不必等着别人揭穿,我们自己来。”
接下来,就看陆减舟的了。
长街一端,陆减舟向犹疑不定的众人吆喝:“这箩筐上午还是空的,下午便收了这么多,谁信?”
然而一旁的米粮已所剩无几,众人喁喁了片刻,便有人急着回家去取丹参。
“站住!站住!”陆减舟朝他们吼道,“丹参珍贵,怎能轻易贱卖?”
有人被他纠缠烦了,怒道:“往年还不如这个价!你不卖,别拦着我卖,现在哪里还有人敢收丹参?再不卖就要砸在手里了!”
陆减舟拦在众人身前不肯退让,恰恰这时,小吏从旁递给他一袋稻米,告诉他:“方才少算了一斤,这是补给你的。”
他瞬间立场破碎,登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转眼之间,人群中有人嚷了起来:“我看你是想让大家都不卖了,你来独吞这些米粮吧?”
“我……”
陆减舟在片刻的窘迫之后,接过稻米向小吏一笑道:“我家里还有丹参,一会儿便运过来了,你答应了先留给我的!”
“米粮有限。”小吏无情抬首,“先到先换。”
一言罢,众人便都哄然回去取丹参了。
不到一个时辰,清见带来的米粮便已易完,人们又挤去雍以那边易米,有几个人还险些因此打起来。
别馆一夜之间有了堆积如山的药材。
暮夜,陆减舟带着小吏在庭中点数,雍以欢喜地端了凉酒来,邀清见和须叶共饮。
“先前在京中,父亲一直为了药价之事伤神。”他笑道,“此番总算是为父亲分忧了。来,雍以敬二位!”
他来找这俩喝酒,实在不是一个上好的选择。
一个身怀六甲,一个不宜饮酒,喝了半天还是雍以自己在喝。
“收药之事已成,今后,可有什么打算?”雍以问。
清见笑吟吟地瞧向须叶,这是他们期盼了两世之久的结局。前世今生,诸多磨难,总算是都熬过去了。
到此,清见陪雍以饮了一杯,玩笑道:“日后有机会回京住是最好,若不能,我同夫人终老兑州,以夫人的俸禄抚养两个小贼长大,也算是一桩美事。”
这人连她的俸禄都算计上了?须叶白了他一眼。
清见端起酒盏感叹:“上回陪须叶喝酒仿佛还是昨日,我饮了这杯,恐怕又要醉一个春秋。”
说罢他果然头疼起来,心道这酒实在不如楼象的花碎黄酒,一杯便上头了。
结果这一醉,果真就醉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