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清见沉睡未醒,额头亦烧得滚烫。
须叶一闭上眼,便记起那张染血的竹席,着实一夜都没有安枕。清见始终昏睡不醒,她扶着额头,望着窗外的落花出神。
“夫人,郎中来了。”
随着阿叙的这句话,一个白须老头走了进来,到榻边为清见诊脉。
这老郎中指尖全是药垢,为清见诊完脉后,只道:“怕是疫症。”说罢便赶紧掀开竹帘走了。
“夫人……”阿叙怔了一下,但还是很快意识到要让须叶撤离,“夫人,快走。”
说着他用力扣住须叶的手腕,将她拉出了卧房。
“不可能!”须叶咬牙挣开阿叙的手,冷静解释道,“清见与那个患病的官吏毫无接触,如若真是疫症,我亦该有相同的症状了。这老郎中不知清见的旧疾,必定是混淆了病症。”
老郎中听了这话,脚步一滞:“体热不退,昏睡不醒,兼有咳喘气虚,脉数细如丝线,这不是疫症是什么?”
分明是不同的病症,他却死咬着疫症不放,很难说不是受人指使刻意而为之。
“你为何要这样说?”须叶极度不解,看向他,“这么说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
在旁人眼中,她说的都是执拗的胡话,仿佛因为感情失去了理智。
但她清醒知晓,这并不寻常。
“什么好处坏处?疫症便是疫症,无药可治,还会累及旁人。老夫见你怀有身孕好心劝告,莫再靠近,任由他自生自灭吧。”老郎中说罢,摆了摆手便朝前去了。
阿叙皱眉道:“他白日在长街收药,也许是在街市染上了。”
“不可能。若是那时候染上的,张雍以、陆减舟此时也该有同样的病症。”须叶目光坚定,“他这副样子我见过太多次了,是心疾所致,绝非疫症所致。”
她说罢,便向清见而去。
此刻,身后传来一声轻咳绊住了她的脚,回首却是雍以夫妇和容恩。
“苏夫人。”只道了半句,宣娥便语噎喉中了,“你还是不要接近……”
“南锦书院那边……”
她知道他们想说什么,此前患有疫症的病人全都被安置在南锦书院中,以免疫症传播。
他们想带清见去那儿。
果然,容恩赶紧陪笑道:“苏夫人,州上常有疫症,一贯都是这样处置的。我们不这样做,难道让百姓怨恨州官不公不是?夫人放心,这疫症并非无药可解,也有服药之后病势好转之人,现下,还请夫人移步去厢房休养,好生养胎才要紧啊。”
他说罢,便招呼系着面巾的几人上前来,这一番阵仗,像极了应有天师的信众想要带走清见的那一日。
“等一等。”既是拟定的套子,须叶心知无法与他们说通,只能道,“只消一刻钟就好。”
她说罢,阿叙亦守在她身侧,逼得硬闯的人不敢上前。
见情势僵持,须叶转向张雍以道:“雍以,我与清见这一别许是难以再见,我有些话想要同他说,不会耽搁太久。”
张雍以不语,但转眼便朝众人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先离开。
须叶得以回到了清见身边。
他的嘴唇已经烧得干裂了,面色苍白,满面愁容,然而手掌却有意地握了握她。
“须叶,走吧。”他醒了。
“我不走。”须叶道,“我若是走了,你必死无疑。”
他哑声道:“哪有那么容易。”
迟了片刻,他又叹息了一声,“都是命数。”
真的都是命数么?
须叶望向他:“我不信这个命。我们已经重来过一次,改变过太多人的命数,我不信改不了你我的命数。”
清见勉强笑了笑,看着她。他想把她的样子一寸一寸留在记忆某处,连万千青丝都一一藏好,不叫她丢失。
她的眉梢,眼眸,鼻尖,面颊,如此亲切而熟悉。清见抬起手来,小心地触摸着,“须叶,终究是我对不住你。看来只有我另作选择,我们才不会重蹈覆辙,还是我选错了。”
他原想着即便是走到这一步,他们还是可以平静度日,没想到还是这般结局。
这是个死局。
他此时没有疫症,去了南锦书院必定会染上疫症,他躲不过。
只是累及须叶要同他一起受苦,思齐,以及他们的孩儿,一切都成了他一朝失策后留给须叶的重负。
“不,不……”须叶握着他的手,当即泪如雨下,“清见,你信我吗?”
这话清见听着耳熟,是他当日病糊涂了纠缠着问她的话。
“你信我,我们还有选择。”须叶与他道,“我们还有别的选择,清见……”
她说着,衣袖已开始被人用力拉扯,很快,她便被人带出了卧房。
里面的小吏将清见背了起来,便朝南锦书院去了。
宣娥一脸悲悯,想伸手搀扶,却被须叶躲开了。
“他若真有疫症,我同他日夜接触,你还敢让你夫人碰我么?”须叶愈发清醒,对张雍以冷笑了一声,“你当知道这是莫须有的疫症,要送他去南锦书院,让他死在兑州。”
她的指控,张雍以一概没有反驳。
须叶抬眉问他:“张大人,你的那壶庆功酒里,装的到底是什么药呢?”
“你简直是疑心病发作,胡言乱语。”张雍以牵起嘴角,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悲痛,但此时含血喷人,真是疯癫至极。”
他竟不肯承认。
多年同席,并肩而战,清见对他的信任不比对其他人的少,没想到却是被他暗中算计了一遭。
须叶在阿叙的搀扶下缓缓起身,看向他:“兑州收药皆是清见、陆减舟的功劳,你不过是依靠着他们得到赏功的一条狗。”
“到底谁才是狗,尚且不好说。”张雍以道,“苏夫人这话未免有些天真过了头。”
此刻,一道圣旨恰巧传到了别馆,须叶临走时,听完了皇帝的旨意。
“张雍以治药有功,着即日回京,迁治粟内史,掌均输平准事宜。”
旨意一降,四下皆充斥着对张雍以收药的阿谀奉承,言他为了百姓来兑州饱受艰苦,又收得丹参解了燃眉之急,是个体恤百姓的好官。
听着这些感激的话,张雍以抬首朝她一笑。
兑州之行,原就是张丞相为自己这小儿子绸缪的青云之路,政绩,治粟内史的位置,也是早早就替他备下的。
甚至再想远些,她当日认为九九难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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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己之力哄抬药价,如今看来,身后也许有张丞相的助力。
自此,敌我分明。
见张雍以等人还在领旨谢恩,须叶即刻动身,从思齐的行李中寻到杏香流苏花胜,到刺史府寻到了陆减舟。
“苏夫人?”
此前有过一面之缘,见是她,陆减舟将手里的文书往别人怀里一塞,便急急走了出来,“先生之事我已听说了,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么?”
“陆大人,的确要为难你了。”须叶从袖中拿出花胜,“你须得派人去里京,替我将这个转交给苑归今,告诉他清见在兑州之事,让他设法去见茂王妃。”
她说完,陆减舟即刻收下了花胜:“苏夫人放心,我这就去。”
须叶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文玱身上,欠下她一个或许还不清的恩情。
叶碧幽幽,府邸深处,逐渐传来了歌谣:“暮暮朝朝去,君可知,所思托青鸟。”
她迟了迟,又道:“陆大人,可否让我去南锦书院?”
“苏夫人,这……”陆减舟微微凝眉,沉声道,“且不说夫人怀有身孕,便是个寻常人,也不能轻易去里面啊。”
他话音方落,庭中忽而传来异响,出去一看,见到一袭雪青水纱裙努力藏身草木之后,陆减舟识出了那人,只斥了句“哪来的野猫”,便回了屋内。
须叶正支着额,为清见的事忧思不已。
她无心去管外面是谁,“他病中无医无药,即便是没有染上疫症,亦会因心疾受累。我去了南锦书院,至少能照顾一二。”
“夫人,容我想一想。”陆减舟握着花胜来回踱步,“我想一想该怎么办。”
*
回京的鼓乐喧闹了半个时辰,此刻,陆减舟已然带着花胜往里京去了,须叶交代阿叙照看思齐,还是打算自行去一趟南锦书院。
然她刚走了没两步,府中有人议论:“又多了一个疫症,咳的脸颊都白了,真是吓人!”
须叶脚步微滞,很快见到一个身着雪青水纱裙的女子被抬了出来,众人即刻避之不及。
这纱裙仿佛很是眼熟。
凝视许久,须叶终于想了起来,这便是那日清洗竹席的少女。那张竹席血迹斑斑,想来是疫患所用,亦是她染上疫症的源头。
“苏夫人,你离她远些吧。”
恰巧此刻,容恩送了张雍以回来,朝须叶这么说道。
“疫患的竹席原应焚毁,她此前捡去擦洗,那竹席若是留在刺史府,还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染上疫症。”须叶抬首道,“容大人,还请妥善处理那张竹席。”
“什么竹席?”
须叶将此前所见讲给了他。容恩听得摆手一笑,“那个啊,那个是我夫人的竹席,与疫患无关。夫人放松些,不要想太多。”
那这女子是怎样染上的疫症?
须叶的眉头越皱越深,她的脚步仿佛都带着疑虑,直朝着被抬走的少女而去。
果然,出了刺史府,少女便不再咳嗽了,只用手巾掩着稍显稚嫩的面颊,任由他们将自己抬向了南锦书院。
“多谢了。”到了书院门口,她从袖中摸出些许碎银子,给了抬她的杂役,“几位大哥,把我送到苏清见的身边去,事成之后还有银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