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召慎正在盛怒之中,捏着简册的指骨已然发白,稍时,他把手里的东西往案上一搁,说:
“我朝常受犀疆滋扰,尤其是北方的百姓,苦其蛮横已久。如今,他们想要私自定罪处死三个大章人,朕想以使臣去犀疆说服他们,带那三个人回京审理,如今他们一去却没了回音,你们怎么看?”
此次的事,清见已经在东阳祉那儿听说了。
说是三人被犀疆掳走,被认定盗杀了犀疆人的马匹,然而,东阳祉也说:“其中有一人是瑞熙盐行,亦是瑞熙通辩的东家,唤作崔千景。我想,犀疆人是冲着他来的,陛下遣掌管盐运的乌大人去,估计也是同样的道理。”
犀疆地僻,产盐无几,一直自楼象买盐,而楼象的盐,又多数是从大章手里买去的。
前些时日,楼象突然增长盐价,致使犀疆不满,蓄意报复盐商。
盐,正是症结所在。
徐召慎的内阁中,聚集了当朝所有能说得上话的朝臣,唯丞相张鸿云称病未至。他此问一出,即刻有了答复。
“陛下。”一向心直口快的鞠蘅上前说道,“臣以为乌悦资历尚浅,难以当此大任,如当年某位说客一般,反被犀疆策反了也说不定。”
清见:……
清见回京前一日,鞠子熙被定罪下狱,他认下了数百条罪状,却始终没有咬出鞠蘅的半条过失。
鞠蘅此刻恨他恨得正牙痒痒,刺上两句实属正常。只是乌悦的才能如何,皇帝都看在眼里,他的质疑亦改变不了什么。
清见隐在人后,只是听着,未作辩驳。
“陛下,如今犀疆情势未明,万不可轻举妄动。”张雍以随即道,“乌大人一直处置盐运事务,此事也只有他最为合适,还请按兵不动、再等消息。”
他说罢,阁中朝臣纷纷应和。
清见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掠过,对于这些人的立场,心中大致有了数。
如今朝中有七成是张党,也难怪徐召慎这时候招他回来同他们相互制衡。清见不由想,掌权好似养蛊,若不让蛊虫互相折磨,恐怕就要生出大患。
果然,徐召慎只能听取谏议,把一肚子怒火忍了回去。
又是一阵啰里巴嗦之后,终于散会了。两年了,清见只觉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站在着纳谏殿中等待散会的那一刻,那时他与归今时常脚底抹油走在最前,生怕被皇帝叫回去议事,昔日的路,而今他又走了一遍。
他缓步慢行,低首看着地上砖石,栏上雕漆,与记忆中皆别无二致。原以为能带着须叶逃离此处,却还是兜兜转转回到了这里。
离开纳谏殿,和煦的晨光洒在龙戏珠的玉阶之上。清见猛然发觉,自己正与同席张雍以并肩而行,他亦似乎有意走在自己身侧,像是有话要说。
这孙子在兑州那壶下药的凉酒,差点把清见给送走。现下仇敌见面,他却笑得像个尚未出阁的少女,与清见道:“苏大人,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清见回以一笑,“张大人有事?”
张雍以竟十分坦荡:“在兑州时,夫人对我仿佛有些误会,还请苏大人不要介怀。”
清见虽不知他说的是什么,但可以揣知,以须叶的脾气,定然是提着那壶凉酒与他对质去了。
“雍以,你我是什么关系?你也知道这是我的老毛病,当然与你无关。”清见笑道,“须叶那时定是急疯了,我若是撒手去了,留下她孤儿寡母也实在可怜,那日回京途中,她还托我向张夫人问好,就怕你念着这事。”
张雍以随着他说道:“这些年,我亦在后悔自责,当日未能帮上你们。”
清见同他摆了摆手,又是一笑,“雍以,你又不是庙里的神佛,哪能庇佑这么多人呢?”
他说了,张雍以方才肯饶过他,不再提及这事。
清见真怕自己再说两句,就要同他翻脸。
“你回京后,可回甯兮阁看过?”张雍以道。
“还没来得及。”清见答。但裴隐之早已约了他和须叶,申时末刻去看辩议,他同意了。
临别时,张雍以道:“今日恰好有一场,苏大人可以去看看,也许还能见到故人。”
这位所谓的故人,倒是让清见生出了几分好奇。
能是谁呢?齐秋如今不在里京;佩中忙于游学;归今与十公主修成正果,此刻正在公主府享福;魏泽霖早年被贬,如今还在艮州。
清见想不到会是谁。
阿叙在宫门接到清见,见他心事重重,不由问:“可是要去犀疆了?”
“非也。”清见踏上马车前,想了想,将恒白告诉自己的话转达给了阿叙,“你姐姐安好,生下一小皇子名叫云保,聪颖伶俐,颇得陛下宠爱。”
听到九九的消息,阿叙仿佛触电般怔了一瞬,随后,他只是默默上马,没有半句答复。
看来是他多嘴了。
清见想着,自嘲地笑了笑,也上了车。
琉巷夏宅已被洒扫出来,须叶正在房中拨算盘,不待清见进去,两个女儿一左一右迎了上来,奶声奶气地唤着“阿爹”。清见俯身抱起小药,另一手牵着思齐凑到须叶身边:“看看娘亲在算什么?”
“我在算,要多少银子才能把我们的旧府邸买回来。”须叶继续敲着算盘,叹了口气,“这两年,你的俸禄大多用尽了,我的俸禄,大抵也还不够。”
清见从旁道:“不是我泼你冷水,你是想买,人家未必肯卖。”
“别叫,又没让你出面去交涉。”须叶拨起算珠,“银子给够了,凭什么不肯卖?”
清见将女儿放下去,笑吟吟地走近她:“好好好。若只是银子不够,那还不简单,夫人想不想去甯兮阁捞一笔?”
甯兮阁,确实是一个捞钱的好地方。
从前清见在此辩议,获胜之后会有赏金,赏金的多少以观辩的人数来定,清见的赏金每每可排第一。而如乌悦的瑞熙通辩、张雍以的彩衣阁、魏泽霖的一甲门,除却赏金以外,还另有东家的佣金可得。
须叶以手支颐,思索道:“到甯兮阁观辩,可以押注。”
“我是内行,我帮你压。”
“就这么定了。”
于是二人很快达成一致,带着一袋银子便朝甯兮阁去了。
虽一去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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甯兮阁依旧热闹纷繁,隐之早已在此等候。他穿着常服,与清见一样连发冠都不曾戴,尽管如此,还是被许多人认了出来,身前围了一群甯兮阁常客。
见他不得闲,清见同须叶去瞧起了辩客排行榜,暗自琢磨着怎么下注。
“第一,第二……”须叶摩挲着下巴,喃喃道,“清见,今日好像是第一与第二之争?”
对此,清见也陷入了沉思。如今的辩客榜上少有他熟悉的人,他一时也难以得出结论。
“咱们先看一场,看看他们底细如何。”
须叶颔首。
二人入席后,隐之也做贼似的摸了过来,问清见:“你们看见了没?”
“看见什么?”清见亦压低了声音。
“彩衣阁的首席,那个黎青春衫的少年。”隐之的目光指向对方道,“他是张雍以的徒弟,顾子抑。”
这就是张雍以所说的故人?
清见遥遥望去,少年已不再是当年怯生的模样,眉眼间添上了几分城府。
“我们是不是应该押他?”须叶提起钱袋,“隐之,这小子厉害么?”
隐之不置可否,只道:“此前张雍以带他去看过新政辩议,那时他年纪小,须叶,你可能没怎么注意到。”
“另一边呢?”清见问。
“另一边,是如今的瑞熙通辩。”隐之说到这指了指台上,道,“你还记得当年那个被你下套的乌悦的侧席么?他现在便在首席。”
清见听罢抬眼去望,果然是他。
清见与须叶对视了一眼,二人纷纷选择了押顾子抑。
“二位好眼力,这顾子抑正是我们甯兮阁的第一辩客。”收了银子,小生偷偷冲他俩笑道,“保胜的,我也押了他。”
那就好。清见朝他拱手一笑,“那就借阁下吉言了!”
“什么第一辩客?”隐之听得一笑,“一会你看了便知。”他望向乌悦曾经的侧席,生出了些许感叹,“当年你们去兑州后,归今、佩中、齐秋与我,都不再参辩,乌悦的瑞熙通辩成了第一,归今因此怨恨了许久。”
清见擦了擦汗:“这事怨我,当年我们就差一场,如今却成遗憾了。”
隐之笑得温和,道:“的确遗憾。对了,乌悦位列第一时,逢人便说你是他最仰慕的辩客。他那个粽子往事我耳朵都快听乏了。”
这话说得清见有些不大好意思,他打了个哈哈,“当年我辩均输平准那一场,乌悦多半没在现场。”
那一场结束后,他在一片谩骂之中走出甯兮阁,至今仍在被人诟病。
“只是,你说的粽子往事……是什么?”清见好奇道。
这事须叶已然听过了,她没有作声,听着隐之将乌悦因为清见买了个粽子而参与辩议的故事又讲了一遍,尔后留意看了看清见,只见他大为震惊,未曾想到原来乌悦不是变数,变数是他自己。
“清见,我还得提醒你一件事。”说到这,隐之煞有介事地压低了声音,“如今张丞相权压群臣,凡涉及张党,万事一定要小心。”
他似乎还有什么想说,那边司辩却敲响了锣鼓,辩议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