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刃掀起来的风和眼部带来的灼烧感很容易激起人的怒意,瞿心灯本不想伤他性命,眼下对方下了死手,她自然不会放任对方蹦跶。
听声辨位,这是她在鹰落崖的黑暗中学会的第一样东西。失去视力之后,听觉便变得格外灵敏起来。一招一式之间带动的罡风易萦绕着瞿心灯的感官,屋檐上的争斗牵扯着宫墙之下的守卫的感官。
“拉弓!引箭!”
瞿心灯将手中的剑一横,挑开对方来人手中的匕首之后当空一斩,锋利的剑风斩断了来人的脖颈。恰好这是一支箭矢从下方以霹雳之势向上奔袭而来,直直射中那一颗被斩落的头颅,将其钉在了城墙之上。
月光之下,双目沁出鲜血的妖姬朗声大笑,将手中的宝剑往城墙那颗头颅的地方一掷,竟将那只羽箭从正中劈开,没入头颅,将这颗头颅钉死在了城墙之上。
众目睽睽之下,妖姬弃剑,长笑奔离。
*
瞿心灯摆了摆头,揉了揉太阳穴,她那一日闹出来的阵仗确实不小,一时皇城中还贴出了悬赏的告示。只不过,这两方英豪比武的真相就是不知道这么传着传着,就变成了妖姬夜闯大内偷偷盗,将宫中珍宝阁中若干财物、舆图偷盗而出。
消息传到达天听的耳朵里的时候,向来不问外事的她倒是多问了一句。彼时她正给瞿心灯的眼睛上药,行走江湖也这么长时间了,竟没想到竟是在这小小的石灰手上吃了个跟头。她没忍住和小时候那样敲了瞿心灯几个栗子,后而问个一句这个案子之后是由何人助理。
“你问这个做什么?”
“只是好奇。”
“你从不好奇这些琐事。”
“你怎么这么聒噪?和……”
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她好像是要提及一个人,然而那个人的名字就像是生长了尖刺,明明只是简单的几个字,竟无法从唇齿中吐出,好像说是出来了,便一腮的血腥。
吐不掉,咽不下。
当时达天听没有说什么,现下一想,她这怕是那时候就知道得有个屎|盆子要扣到瞿心灯头上了。这个案子当时好像由太子一派的官员在审理,那这宫中所失窃之物到底不是因瞿心灯而失散,尽数入了太子囊中……也不是没有可能。
阁子中珍奇事小,偏生在那一夜中失散的东西中,有几份舆图。
研墨铺纸,瞿心灯往宫中去了一封书信,广宁公主是宫中之人,这些辛密要是查起来,想来是要比她要明了许多。
收尾的事情尽数交给瞿夏了。瞿心灯盯着更漏过日子,有时候望着上京的方向一坐就是一天,可能是在想明翎,可能是在想柳淮,也可能只是累了,单纯想要坐下歇歇。想一些往事,比如她的母亲。
*
那个人啊……瞿心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达天听总是逃避提到她的名字。她能知道的是,达天听和瞿怀瑾是至交,以至于在瞿怀瑾走后这么多年,她一手将她的女儿拉拽出京中的漩涡。
护她长大,教她本领。虽然之后很多时间并不是很靠谱,然而达天听之于瞿心灯,亦师亦母。
长在听天阁中,瞿心灯总是能听别人说起一些关于瞿怀瑾的传闻。有的是瞿氏的旧仆,有点是瞿怀瑾的旧友,还有一些是瞿怀瑾的对手、敌人。
言语里、旧物里、传闻里,瞿心灯左拼右凑,拼出了一个几乎再慢一点就要完全消失在记忆力的母亲。
瞿怀瑾的母亲,也就是瞿心灯的外祖母姓瞿,瞿怀瑾的父亲是当年瞿家寨的赘婿,是个文弱的教书先生。
瞿氏的先祖早年是占山为王的土匪。这和传闻倒是有些出入,瞿心灯想。再到后来,不知道因为些什么原因,山头上的瞿家寨变成了镇子里的瞿氏女户,好像是朝廷剿匪、亦或是山匪内斗,又或者是因为什么什么别的原因。
那一年瞿怀瑾十五岁,生得明艳漂亮,学了一身武艺,走过很多路,读了许多书,口袋里有很多钱,脑子里全是新潮、不可思议的点子。安葬了染上时疫而亡的母亲和父亲之后,带着所有的家业一路向南。
靠着在时疫中救下的几个绣娘,瞿怀瑾在外乡赚了第一笔钱。外向人从未见识过这样其他的绣法的布料,瞿氏的绣品生意在她的运作之下越做越大,几年下来,她瞿怀瑾的名声一时在江南大噪。
这一处倒是很传闻中又有一些出入了。传闻中瞿氏女子靠着绣品的生意闯到了上京,一时万人追捧,风光无两。然而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布匹丝织生意一直以来都是被江南几个时间紧紧攥在手里,如今忽然有人要出来分一杯羹,这谁乐意?
州官收了他人的贿赂要掐死瞿氏的前路,便捏造了瞿氏女子不贞、不守女训、妖言惑众、织品造假等二十余条的罪状将她逮捕,十八岁的生辰,瞿怀瑾是在衙门的大牢里过的。
这要是唤任何一个人,必定是要慌了神,不知作何打算是好了。然而面对紧锣密鼓的审讯和艰难的几近半年的狱中生活,瞿怀瑾硬是挺了过来。直到出狱的那一刻,她看着天上照得人眼睛生疼的阳光,轻笑。
得亏她的生辰不是在冬日,狱中苦寒,别不等她为自己昭雪便先冻死了。
出狱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瞿氏都没有任何异动,在大家都以为,瞿氏女子被打怕了、打怂了、打倒了之后,这个女人忽然掏出了一半的家底换成粮草,毅然南下,到了边陲,那儿,是战火纷飞的地方。
那一年,南境来犯,战火纷飞之时往往不顾及许多江南固守的繁文缛节,所有的礼仪、秩序都在战火中被燃烧殆尽——以生死为代价。
瞿怀瑾在这里和妇兵一起巡城、布控、杀敌,那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当年在瞿家寨的时候。听谁也是在那里,瞿怀瑾结识了达天听。
她赚得了一些战功,总算是活得了一些权利,然而又以为女子的身份饱受诟病。以为南方的战役大胜,她便跟着封赏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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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来当大周的首都——上京。
上京真好啊,鲜花着锦。
然而上京的人也不是各个都好。上京是男人的上京。她名声渐起,于是也招来许多非议。
一个女人不在家中相夫教子,竟想着去和男人一样经商打仗?荒谬!!!这简直就是荒谬!!!!一个女子哪里来的这样大的本事?又是做绣品布匹生意,又是征兵打仗,又还会写一些文章……等等!
一个女子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本事?此时市井间渐渐流传起她在江南蹲大牢和南边打仗的奇闻异事,起先大家敬仰惊讶,后来渐渐的不知这么的,传闻便变了味道。
一个女人哪会有经商拉生意的本事,谁知道她那些单子是怎么做成的……
一个女人进了大牢还有出来的本事,谁知道她是怎么出来的……
一个女人还能当兵打仗?谁知道她那些战功是怎么来的……
为此,京中甚至有人为了她,写了一本从古至今风流人物都会有的“桃色事簿”,取名《瞿女承欢常录》,京中男子欢喜异常。书中故事皆为意|淫编撰,没有证据。
但是,对付一个女人还需要证据吗?此书一经流传,在上京人的眼睛里,瞿氏女子几乎就是磨破了膝盖骨和□□一步一步爬到皇城之下的淫|邪|荡|妇。
后来那本书被瞿氏女子烧了,书页上头浇透了火油和酒液,火折子一点,火花一窜丈高。
这是在她带兵剿灭困扰朝廷良久的京外匪患之后的事情,她第一件事就是提着撰书者的后衣领,倒帮着他的双腿,拖在马后,绕着上京的外城跑了三圈。
她终究还是有功之人,又确实是个大才,再加之当时有个颇为受宠的公主赏识她因而没有人敢问她的罪。倒是当时的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将她叫到宫中劝诫了一番。传是这么传的,据说那是闹得很不愉快,不过那些都是宫闱秘史,又有谁知道呢?
彼时宫中局势诡谲,众子夺嫡,有人拉拢她,她确实也有胆识,有野心,将是选了当时最没有胜算的一支,结果还真让她赌对了,就真叫她博得了个从龙的首功,获封了女侯。
瞿怀瑾战功赫赫,这个爵位即使没有这一份从龙之功,往后也要靠着战功补给她的。只是瞿心灯觉得,靠着战功封来的侯位总是霸气豪迈一些。
然后的事情,她就更清楚了。瞿怀瑾一时成了京中新贵,无人不攀附设法于她,然而她此时却不知为何选择隐退,生下个孩子,托付到了明用溪手中,紧接着,便早早撒手而去了。
一代枭雄,就此落幕。然而她的落幕,又是祸乱的开始。哪怕是瞿心灯所知道的都不一定是事情的完整真相。然而瞿心灯毫不怀疑的一点是,她是她的女儿。
她爱她。
用自己的命铺设她长大的路,机关算尽,虽死无悔。
天暮了,倦鸟归巢,万籁俱静,瞿心灯迟迟不回京中,她在等一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