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州城外有一处荒废已久的鼓楼,据说是前朝旧屋,如今荒废有一段时间了。
瞿心灯站在建筑的最高点,望着下方随风而动的葳蕤草木,心中嘀咕,不知道为什么当初敦州选址的时候,师父独独中意这一座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的钟楼。
听天阁中据点分为“天”、“地”、“人”三等,其中天字阁为上,地字阁为下,而听天阁子在敦州便有两处天字阁。一处在城内,一处在城外这做破败的钟楼之下,两处之间有地道相连,设计精巧绝妙、错综复杂,是众多据点之中规模仅次于上京、扬州者。
原因无它,此处看似不显,实则毗邻冼马粮道,更是自关中向平川、屏山往来交通的首一要塞,自古便是兵家常争之地。
自古敦州便是是非之地。
敦州城外的原野如今种上了郁郁葱葱的藜麦和稻谷,生机勃勃之下是累积了丈万的尸骨——此处是古战场的遗址,一层叠着一层。瞿心灯想着,要是她此时去将嫩绿的作物拨开,一锄头下去刨一刨,是不是还能发现锈化的箭矢和盔甲。
百年之后的平川,也会是这样的景象吗?应该是不会,那里的土地难以供给水稻的生长,边塞的狂风吹掠百年,枯骨满地,见不到这些生机了。
“少主!他们来了!”瞿夏凑在瞿心灯耳边道,他们此时已然登上残破的鼓楼,占据视野最佳的高地,幢楼之下是废弃的建筑,犹如迷宫。无数的灰衣使埋伏在暗处,蓄势待发,只等瞿心灯一声令下。
黄昏。
残阳如血。两方无声对峙,好似山间狭路相遇的狼,磨牙吮血。显然对方比听天阁更先恩耐不住性子,一时间箭矢如雨一般落下,然而破败的钟楼就像是一座沉默的坟茔。
立在夕阳之下,不问,不答。
“少主何苦缩在这里头当缩头乌龟?”
一阵箭矢过后,对方来人颇众,尽数踩在稻田之中,为首的那个黑冠子碾了碾脚下的新稻,瞿心灯微微皱了皱眉头,没有回复他。
“人都到齐了吗?”瞿心灯问瞿夏道,后者点了点头,得到回复之后,瞿心灯便摆了摆手,淡声道:“那就开始吧。”
开始,屠杀。
自瞿氏女子之后,江湖与朝堂的界限愈发暧昧。江湖之中不乏又于朝廷中人勾结、沆瀣一气者,为非作歹。而今日来讨伐听天阁的,正是自从传国玉玺的流言传出之后,江湖上以“匡扶正义、拥护正统”为旗号兴起的一个盟会。
背后之人,指向皇室。
是太子呢?还是太后呢?瞿心灯已经无暇多想,眼下解决完了这个麻烦,她要回京中,大审的事情还没有了结。
旷野之中传来一阵悠扬的羌笛,在残垣断壁之间不断回响,像是水波一向向外扩散,不断回响,不断灌进人的耳朵里。这声音无处不在,根本找不到来处。
隐蔽在暗处的灰衣使瞬间闻声而动,第一批的灰色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将对方来人包围,瞿心灯的指节轻轻在桌案上敲了敲,瞿夏会意,羌笛的声音急转直上,包围在外侧的灰衣使瞬间攻势迅猛,出手狠辣尽是杀招,将包围圈不断缩小,把人往残垣断壁铸造成的迷宫中赶。
“死守阵地,不要听笛声,不要往鼓楼的方向退!!!”为首那黒冠子高呼起来。
今日在这鼓楼之下讨伐听天阁众的江湖之人多是由他集结,然而他似乎是没有足够的实力驾驭。
太子的印鉴在此刻,没有灰衣使的刀剑管用。此百余人中,仅有不到三十是他的亲信,其余的都是江湖中人。黑冠子先前并非是没有做的准备,他们原本是与江湖之上一名为“青云殿”的组织有盟约已久,然而对方在周知他们奇袭听天阁的计划之后便再杳无音信。其中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多无常主。
眼看着包围圈渐渐收紧,几个江湖之上资历较老一些的刀客剑客便渐生退意。听天阁阁主当年血战四方的往事如今历历在目,骨头软的几个已经缴了兵械投降。
降者不杀。包围圈内渐渐分成两个阵营,一面是拥护黑冠子者,一面是缴械投降者。几个灰衣使已然将后者控制,最后跟在黑冠子身边的还有七十余人。
高台之上,瞿心灯拨弄着发冠上垂坠下来的珠串,发出了叮叮当当的脆响,瞿夏当即想羌笛的身音压低,其声时而瑟瑟凄凄,时而又紧又密,待到像是赶羊一般将所有人逼入迷宫之后,埋伏在暗处的灰衣使便像是鬼魅一般时不时方一记冷箭出来。
羌笛之声在他们进入迷宫内里之后便停息了,就是逼迫他们进入迷宫的灰衣使也逐渐不见看身影。安静、昏暗的环境使人的感官敏感十分。有人见灰衣使不见了踪迹,便生了顺着原路往回走的心思,然而他们一有退意,便不知从哪里冒出几个灰衣使来,将他们逼停在原地。
像是幽灵一样。
他们总是时不时出现一下,伴随着阵阵羌笛的旋律,然后展开一轮迅猛的攻击,将所有人的情绪都调到最高,然后又忽然离去。所有人都处在这样时时提心吊胆的高压环境之下,情绪一直紧绷着,像是一张拉紧的弦。
两三次之后,哪怕攻击不会到来,只是响起羌笛之声,迷宫中众人的手心也会洇出一层冷汗。羌笛声响起一次,形如鬼魅一般的灰衣使没有出现。
羌笛声第二次响起,灰衣使没有出现。
第三次,没有……
众人的心刚刚放下来,然而这一回没有羌笛声的响起,数十道剑影刀光闪过眼前闪过,新一轮的攻击又开始了……
如此这般反反复复了十几次,众人几近要崩溃。瞿心灯靠在栏杆之上瞧着迷宫中的一群无头苍蝇脸色苍白、目光恍惚、鬓角沁出冷汗,只觉得有些百无聊赖。她将手一搭,瞿夏便从一旁的灰衣侍从手上取了一张玄弓来,连带着一支箭羽雪白的箭,送到了瞿心灯手上。
搭剑,拉弓,瞄准。
冰冷的箭矢泛着金属的光芒,在瞄准为首之人发顶上束发的黑色发冠之后,果断射|出。
一阵破空之声,羽箭击碎他的发冠,然后没入其身后一名侍从的下腹,再从下腹穿出,钉入石壁寸余。众人看着羽箭尾部的鲜血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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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痴望着箭来的方向。
羌笛声起,艰难阻塞,呜咽悲戚。灰衣使在此时行动,刀光剑影间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收拾干净。”瞿心灯手指拨弄了一番发间的珠玉下楼,行动之间琤然作响。
*
那黑冠子虽是太子的门客,然而勾结江湖之事素来为朝廷所不齿,此时此事若是捅了出去,对太子不利。
这是一颗弃子了。
灰衣使从他嘴里撬出了不少东西,让瞿心灯惊讶的是,这么多年以来,太子借着江湖上这些黑手做的事情还真不少。其中有一条让瞿心灯没由得感到有些怪异。那边说年初的时候,东宫开始频繁和平川有书信来往。
黑冠交代得有限,这越发让瞿心灯觉得可疑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隔着一层纱幕一般凑近了她的神思,她一遍一遍翻看着平川的卷宗,知道,发现夹杂在书页中的信笺残页。
“讲这些符号誊抄一封,混在些其他什么东西一起,交给他去辨认。”瞿心灯吩咐道。
瞿夏凝眉:“少主怀疑平川之事和太子有关?”
“不得不疑。”
大审结束了,然而这场将积年累月的复仇,还从未开始。瞿心灯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盯着盏子里的茶水出神,思绪飘忽不定,或许是在想什么时候可以回京,或许在想,平川一案若真有太子的参与,那他又做了些什么,他的动机是什么。
尸位素餐的贪官污吏年年都有,然而平川的财被郦氏尽数贪去,太子又图谋平川写什么?难道说他也知道那个莫须有的皇子的存在?瞿心灯摇了摇头——没有人会蠢到为了杀一个人而且布这么大一个局。最好的办法不过是暗杀。况且,平川是大周的国土,姚围亦是大周的领地。
那他是为什么呢?
失踪的补给,泄露的行踪,外族打开大周的国门长驱直入,伏尸百万流血漂橹,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审问着实花费了一段时间,借着这段时间,瞿心灯带着听天阁阁众将太子摸了个底儿清,几乎倒要具体到他什么临幸了哪一位良娣侧妃,什么时候会见了些什么人,具是清清楚楚。
这些东西查出来似乎并没有纰漏,然而或许是因为柳淮,瞿心灯想起一桩琐事来。
那是两年前的这个时候,瞿心灯在北疆过一段时间。不仅仅是因为养伤,还为了躲达天听。
起因有些荒谬,是因为一个赌约。那是瞿心灯行走江湖,正是闯出来一番名头的新秀,风光无两,便有人和她约战,地点竟是定在了守备森严的上京皇宫之中。
月下皇城,月辉撒在明黄的琉璃砖瓦之上,瞿心灯最高的飞檐之上拔剑与来人决斗,来回之间剑刃摩擦出绚丽的画画,局势尤其精彩。几个回合下来,难免惊动了巡逻的守军,一时间战势更加凶险有趣起来,对面那人一个失神便不敌瞿心灯的伤势,隐隐见要落了下风,就在瞿心灯的剑尖要挑上他的咽喉之时,他忽然从口袋中摸出一把石灰,撒向瞿心灯的眼睛。
腰间的匕首,直扎瞿心灯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