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来到大唐的第九天
    公厨当差的事情说定后,狱卒便按温朝的命令,先带着姜菽去签字画押走出狱的手续。流程走完,姜菽特意要来一点与高至善和秦正阳告别的时间。

    “温少卿果然是个好人,不仅给我找了份差事,还推荐了房子给我。”

    姜菽穿来时身无长物,唯独割舍不下他的两名好狱友,仔细在纸条上写了温朝提及的地址,发给他们俩一人一张,道:“若无意外,我应该就是在这处暂住,你们出去后要是想来找我玩,我随时欢迎。”

    明明昨天还在发愁等其他人都出去后自己该怎么办,今日他就成了率先上岸的。

    虽然从时代的背景来看,他们三人之间的身份差异有如天堑,但姜菽确实很高兴认识这俩朋友,也希望这段“患难”友谊不要终止在牢房,而是能快快乐乐地在阳光下长存。

    咿!他也是想过来年开春,带三五好友在渭水河边踏青钓鱼的好吧!

    高至善仔细将纸条收好,颇为遗憾道:“温少卿的安排定是极妥当的,只是可惜了你先前说的甜醅子。原本今日暮食就能送来,却不想你这么快便成了自由身,只能等日后再共饮了。”

    秦正阳把纸条一折,塞进身上胡服的口袋里,拍手打断了两人刚飘出来的离愁别绪:“垂头丧气什么!洗清嫌疑恢复自由,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若我还在外面,定要拉着菽弟去痛痛快快喝一场!”

    他隔着牢门重重地拍了两下姜菽的肩膀,把人拍得直龇牙咧嘴,豪爽道:“你出去若是短了银钱,便去秦府报我的名字。之前说要买你的菜谱,多了不说,一二十贯钱还是有的。”

    “多谢秦兄,小弟记住了。”姜菽嘻嘻哈哈地应了,却并不准备照做。既然说了那几道食方是送他们的,就没有后面再变卦的。

    做杂役有月钱,他无事的时候也可做些小营生。公厨杂役管饭,他不至于会饿死,最多住得差些,完全可以自食其力。

    狱卒在外面等得紧,三人又简单说了几句,姜菽便跟着狱卒去了大理寺公厨。

    -

    本朝自太宗皇帝起设“廊下食”,起因是圣人体谅群臣晨起上朝辛苦,每次朝会结束后都让众臣在宫殿飞檐下、廊庑上吃顿饭再回去。又在中央地方各府衙设公厨,既方便大小官员工作之余快速解决温饱,也减轻了那些俸禄惨淡的小官吏们的生活压力。

    姜菽跟着狱卒到后厨的时候,里头正忙得热火朝天,他转头看了眼天色,太阳当空照,怎么也不像是在准备朝食,八成是午食。

    狱卒解释道:“大理寺公厨原和其它府衙公厨一样,只提供午食。但后来寺内公务越发繁重,常有上官留至暮鼓,公厨便也会稍做一些暮食。”

    “至于朝食,郎官们大多都在家中或出外解决。”

    也就是说,一天只做一顿半的饭?这活计倒不是很重,姜菽想,或许他的时间能更自由些。

    公厨的管事姓赵,是典型的厨子长相,高高壮壮膀大腰圆,看着格外面善。

    听完狱卒的介绍,他奇道:“温少卿安排来的?我不常见他来公厨,还以为他是不喜欢吃我们做的饭哩!”

    虽然圣人没有强求所有官员午食必须吃公厨,但这差不多是约定俗成的了,甭管是为了省钱也好,应付同僚来往也罢,只要不是出外差或者实在忙得脚不沾地的,中午这顿都会在他们公厨露脸。

    温少卿刚来大理寺那会儿还时常能见到,好不容易在一群神容枯槁的上官间看见个翩翩俏郎君,赵管事和厨子们都对他印象深刻。

    可惜很快他就得了今上重用,动不动就要离开长安出外巡,几月几月不归,回来后听说也是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时间一长,大家也就默认独他特例,不大会来公厨用餐了。

    他们大理寺在这上面管得松散,不强求,像隔壁的御史台,不仅吃饭时要全员参与,还要严格按级别入座,饭前还必须得听主官训话呢!

    可少了这么一个俊秀食客,尤其人现在还成了他们的顶顶上官,公厨上下不说耿耿于怀,至少也是愁得夜不能寐。

    人总是要吃饭的,温少卿一日两日不来还可以说是忙于公务,十年如一日地不来,除了不爱吃他们的饭,还能是因为什么?!

    为此,赵管事带着公厨的师傅们没少创新菜色,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一振大理寺公厨的威名!

    可惜时至今日,温少卿还是他们的漏网之鱼。

    结果今天这条鱼送了个人来。

    “你可懂庖厨?”赵管事问姜菽。

    姜菽不敢把话说太满:“略懂一些,都是寻常便饭。”

    赵管事绕着他看了一圈,觉得还算伶俐,便安慰姜菽道:“会些皮毛更好,不会也没事。我们公厨的师傅们没有藏私一说,只要肯用心学,上手很快!”

    因姜菽还得去寻住处安顿下来,今日肯定是上不成工了,赵管事与他简要说了说每日的工作时辰和内容,就接着回厨房忙活去了。

    -

    狱卒只把姜菽送到大理寺门口,姜菽靠着一个地址边问边找,最终在距离大理寺一坊之隔的醴泉坊,找到一处幽静的临渠院落。

    左右的青瓦墙古朴大气,墙面每隔数十步便有刻着吉祥图案的砖雕,姜菽走过了喜上梅梢,走过了莲花游鱼,又走过鸳鸯戏荷与松鹤延年,终于在岁寒三友后找到了青铜兽首的府门。

    他抬头,茂盛的青竹绿树从墙上露出尖来,疏疏地掩住一角晴空,端是一派清幽雅致。

    是他错了还是温景和错了?姜菽仰视着高大威严的府门,愣愣地出神。

    温少卿给他介绍的住所确实是好,好就好在看上去太好了,一看就不像是眼下身无分文的他能住得起的。

    姜菽想着温少卿又不是不知道他的窘境,会专门推荐给他的地方哪怕不是免费的善堂,应该也会是那种便宜又安全的官方公益房。

    他都做好跟主人家好生相谈,看看能不能头月以工代租或是延迟付租的准备了,没想到竟然是这般雅致讲究的院落。

    姜菽在门口干站了半天,犹豫要不要去叩门,忽然听到里面传来长枪挥舞时的破空声,有急有缓,力道十足。

    不管了,来都来了!

    兴许只是主人家住在这儿,房子在别处呢?

    想着能习武的人家,主人或许也是个豪爽人儿,姜菽鼓起勇气,上前叩动了两下兽首衔着的铜环。

    很快有人来应门,开门的是名少年小厮,在门后看了看他,兴许是觉得面生,便问他的来历。

    姜菽硬着头皮答道:“大理寺温少卿介绍我来此,说此间主人或有房子外租。”

    小厮一愣,唰一下缩回门后,应当是去禀告里面的主人了,再出来时,手中已经拿有一串用铜环挂着的钥匙。

    “原来是温少卿的朋友,客人请随我来!”小厮冲姜菽端端正正行了一礼,然后利索地下了台阶,蹬蹬蹬走在前面引路。

    果然是另有房宅,姜菽放下心来,想着只要租金别太离谱,哪怕条件差些,他看在温少卿好心牵线的份上也认了。

    没想到,小厮带着他并未往别处去,而是顺着院墙方方正正地绕了大半圈,最终停在一处小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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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是这里了,郎君请稍等。”小厮熟练地上前开门,姜菽趁机观察了下周遭,确信这地方跟先前那座清幽大宅深有联系。

    面前的小门虽不如方才的巍巍高门令人望之生畏,可无论是门扇颜色材质,还是熟悉的青铜门环,都和刚才那扇一脉相承。

    更别说他们一路顺墙走来,并未见任何门户分支,小门两侧的墙上也有和那边相似风格的砖雕……只是姜菽猜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小厮打开门,引姜菽向内走,里面是座带井小院。

    小院不大,却很方正。

    朝阳的主屋有两室,一间卧房一间书房,里面零散的东西都已收走,只余下光秃秃的桌椅床柜。虽然蒙了些灰尘,姜菽也能一眼看出这些家具都是品质上乘的板正货。

    侧屋阴凉些,有一间小柴房和一间小厨房。柴房里留着一捆收拾好的干柴,厨房里灶台案板米缸等大件儿一应俱全,同样是住客买了东西就能立刻用起。

    小厮带着姜菽把整座小院都转了一遍,道:“此处是我家主人从原本宅院中分出来的小院,历来只租给进京赶考的书生和家世清白的良民,先前的租户们都很爱惜,屋子四处也干净,郎君放心。”

    姜菽觉得这不是他放不放心的问题,面对这座“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小院,他根本挑不出错来。

    主屋朝阳又亮堂,冬天也不必担心采光。侧屋阴凉好存东西,各种生活必需大件全数备齐。

    小院中间铺了石砖方便走动,右边是专门空出来种菜的,左边则在近门处种了一棵柿子树,此时正挂着一个个小灯笼似的红柿子果,看上去格外惹人喜欢。柿子树旁,邻墙角的地方还有葡萄藤和葡萄架,眼下虽然已经绿叶凋敝,但看主藤的粗细,便知来年的葡萄定然不会少。

    最令姜菽惊喜的,则是在左侧靠近主屋的地方,有两棵连片的桂花树。此时满树花苞半开半蓄,若是夜里留条窗户缝,微风一吹,就能飘得满屋生香。

    而小院门前便是垂柳照水,开门隔条小路就是潺潺流过的永安渠。夏天把门打开,穿堂风一吹,便可清清爽爽地在院中烤肉会友,好不惬意。

    好,好就好在还是太好了。

    姜菽感觉自己心都在滴血,杂役的月钱少得可怜,他的心理预期只是一间小小的隔间,甚至一个合租的床位。

    住不起刚才那种清贵宅邸他不会难受,毕竟那一看就和他没什么关系。可眼前的小院仿佛为他量身定制,他甚至能想象出未来他往柴房搬柴,在厨房做饭,在院里翻土种菜,在树荫下吃柿子,晚上烧热水舒舒服服洗个澡,最后伴着桂花香气入睡的场景。

    在最没钱的时候遇上最想租的院子。

    “不知小院租金多少?”姜菽有些不舍地问。实在不行他回去努力攒钱嘛!问问又不花钱QAQ。

    “嗯……”小厮明显迟疑了一下,有些犹豫地开口道,“……一百文?”

    姜菽面上一僵,多少???

    一百文?!这也太便宜了!

    他这个小小的公厨杂役一个月还能有两百文月钱呢!

    若这样的小院都只要一百文,白居易当年也不会被顾况调侃“长安居,大不易”了。

    难不成是因为他是温少卿介绍来的,给了友情价?

    姜菽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艰难开口问:“不知……能否待我一个月后再付租钱?”

    小厮竟然毫不犹豫地点头:“好啊!郎君什么时候方便再给就是了。”

    姜菽神色复杂,莫非……这家主人真是做善堂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