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杰森走进安全屋，摘下多米诺面具，随手将脸上的血抹去，把购物袋往沙发上一扔。
他很想把自己也扔上去。于是他这么做了。几分钟之后他弹了起来，看了眼墙上的钟。
时间不够了。
距离凌晨三点只剩下不到一小时的时间。杰森认命地站起身子，拎起购物袋走进厨房。
哎，他当时怎么想的，居然答应了老蝙蝠让他定期可以来这里蹭饭？
而且自己还忘了收他的钱！
2.
一周前。
滋滋作响的培根在煎锅里跳动，另一只炉子上，杰森愉快地哼着《一步之遥》的曲调，一边从锅中将意面捞起来。煮到软糯弹牙但并不糊烂的程度，是他最爱的口感。
现在是凌晨三点。在他用橡皮子弹痛击了几十名罪犯之后，这是他应得的奖励。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敲击窗框的声音。
啧。
杰森假装被一根捞不起来的面条缠住了，没有听见那声音。然而对方又敲了一次，声音更响了些，颇有一种杰森不把他放进去就誓不甘休的意思。
啧！
扰民的敲击声持续不断，杰森听了一会儿，居然还对应上了《一步之遥》的鼓点。他算是彻底给整的没了脾气，回头没好气地大喊道：“你自己不能进来吗？”
几秒钟之后，从内反锁的窗户被推开，一个高大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
哥谭市的阴影，罪犯的噩梦，黑暗骑士，复仇斗士——蝙蝠侠。
能止小儿夜啼的黑漆漆就这么一路无声地潜行进入厨房，在杰森身后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意面。杰森一下子占有欲上来了，移动几步挡住了他的视线：“想都别想，老东西，这是我的夜宵。”
黑漆漆不为所动。
黑漆漆的肩膀往下垮了一点。
杰森回过头瞪了他几秒，白色护目镜透不出任何情绪，他只能看见蝙蝠侠紧抿的嘴唇，和微微冒出些胡碴的下巴。
老东西已经忙到没时间打理他那个性感的屁股下巴了？
杰森的思维不由自主地发散出去。回过神时，黑漆漆仍在盯着他，一副百折不回的架势。
行吧。
杰森叹了口气：“别碰厨房里的任何东西，不然我就把你扔出去。听到了吗？”
从锅铲的反光上他看见黑漆漆摘下头罩，露出布鲁斯宝贝那再怎么沧桑都掩盖不住的美丽面容。布鲁斯点点头，放松地依靠在一边的冰箱上，看着他干活，没有说什么。
3.
绝大部分时候，沉默是一件很尴尬的事。但是和老蝙蝠在一起，杰森却觉得很自在。像是走夜路时，看见明明皎月照亮前路一般，有一种莫名的安心与陪伴感。
自从杰森脱离了被扭曲的状态后，他们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但老蝙蝠——这只“老”老蝙蝠对待他时却改不掉那种小心翼翼地感觉。
这种态度有时让杰森相当恼火：他又不是什么易碎品！看着我，老蝙蝠，你的孩子现在是能一脚踹断别人的肋骨、一夜之间能血洗整个□□的人！
这种态度在相当的一段时间内让他们的关系不温不火。说好，他们甚至能一起享受完一整个家庭之夜而不发生任何争执；说不好，他们一整个家庭之夜也说不了几句话。
-“欢迎回家。”
-“嗯。”
-“要巧克力冰激凌吗？”
-“谢谢。”
-“你要爆米花吗？”
-“不了。”
……
杰森真的严肃考虑过，他需不需要再和布鲁斯打一架让他确信自己不会随时碎掉。他们还是可以像正常的父子兼朋友兼敌人那样相处的嘛，这又不难！
但，芭芭拉的一张照片改变了他的念头。
家庭之夜的电影放映会上，迪克和达米安在联手偷提姆的爆米花吃，芭芭拉嫌弃地移开一点轮椅给他的手让路；斯蒂芬妮挤在卡珊德拉身边，像只小鸟一样从她手里叼爆米花吃；而忙着和凯特姑妈交流剧情的提姆假装没看见迪克的手，默默地捏紧了手中沉重的派克钢笔。
而布鲁斯，他坐在所有人的后方，沉默得让人以为他早就睡着了。
不过他没有睡。杰森看了照片才知道，布鲁斯没有睡。
他在看着自己，看着自己的侧脸，看着当时的他热切地前倾着身体，为克里斯汀的下一步命运感到焦灼。
《歌剧魅影》这部电影，布鲁斯早就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他并不在乎电影本身，他只是享受这种陪伴的感觉。
对于他而言，只是看着自己的家人们度过一个平静到无趣的夜晚，就是莫大的幸福。
所以杰森接受了蝙蝠侠的小心翼翼。就这样吧，他想，老家伙乐意远远地看着我，那就让他看呗。
爷就是女王，自信放光芒；
你想看就看，我也不勉强。
4.
而这么看来，今天的情况就很可疑。老东西怎么这么快就想开了，还登堂入室蹬鼻子上脸了？
这么突然地来抢他的意面，是有什么心事吗？
不知道为什么，杰森莫名想到了前些天在推上刷到的“让猫知道谁是老大”教程。
新加入的意面也已经煮软，杰森又热了一遍原先煮好的面条，它们混在一起分成两份。
热腾腾的奶油胡椒酱汁淋上面条，培根条卷成卷堆上来。老东西好不容易来一次，杰森为了面子上过得去，有翻出了一盒不知道哪里来的马苏里拉奶酪棒，下锅炸了炸摆成冷盘。
“端到茶几上，顺便把电视打开，”杰森把三个盘子塞进吃白食的布鲁斯手里，脱下围裙，伸了个懒腰，“我们说不定还能赶上棒球赛的转播。”
没有转播。
也没有足球赛。最后，他们挤在茶几前，就着晚间情感电台吃完了夜宵。看着电视里的女人声泪俱下地控诉自己的丈夫，杰森内心毫无波澜，咽下一口草莓牛奶。
凌晨三点四十五分左右，茶几上只剩下凌乱的碗盘。天知道，他们两个饥肠辘辘的大男人为什么一顿饭能吃这么久。
杰森看着毫无形象地坐在沙发上和草莓牛奶的哥谭恐惧，盘算着打发他去洗碗的可能性有多高。
感受到杰森的目光，布鲁斯看过来：“怎么了？”
“没……”杰森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受伤了？”
布鲁斯移开目光，不和他对视：“小伤。”
“包扎过了？”
“嗯……”
“给我看看。”
布鲁斯瞪着他，他瞪着布鲁斯。不知为何，那个“让猫知道谁是老大”的教程再次不合时宜地从脑子里冒出来。
杰森想了想，拍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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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直气壮道：“你吃了我的饭！”
“不。我说了只是小伤，而且我已经处理过了。”
看着眼前的布鲁斯用着蝙蝠侠的腔调说话，杰森不知为何有点想把剩下的牛奶扣在他头上。即使是哥谭市的恐惧化身，也没办法在发丝上往下滴答滴答草莓牛奶的时候保持威慑力吧？
算了，放松一点。他对自己说，这些都是拉撒路池子的影响。你没有那么暴躁，想把这家伙的头拧下来也不是你的本意。
胸腔里的怒火逐渐平息，杰森感到自己的理智一点点抑制住了心中叫嚣怒吼着要发泄出来的暴戾欲[佩帕图阿]望，尽可能地温柔道：“你他[佩帕图阿]妈的最好现在就给我看。”
布鲁斯：……
不知是因为对于自己各种意义上失而复得的孩子格外包容，还是吃人嘴软，布鲁斯竟然真的解下了战甲，露出里面裹着的层层绷带。
“已经处理好了。”说着，布鲁斯开始动手解绷带，“刀刃穿过护甲缝隙造成了切割伤，7厘米左右，缝合过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用了。”
杰森紧绷着嘴角，按住布鲁斯的手，示意他把护甲穿回去。
他在想什么呢？那可是蝙蝠侠！
战无不胜的蝙蝠侠，算无遗策的蝙蝠侠，永远有后备计划的蝙蝠侠，他当然处理得好一个小小的伤口，怎么会轮的到他去操心呢？
心底那些凶暴的念头再一次浮上来，就像是塔利亚在他耳边絮絮低语，指挥着他用长刀斩碎面前袭来的一个又一个敌人，或者是小丑在他耳边刺耳地狂笑，质问他为什么不杀了他。
杰森不清楚，不完全清楚，这份攻击欲到底是拉撒路池带来的影响，还是与生俱来、刻在骨子里的、属于犯罪巷的烙印。
他眨眨眼压下情绪，起身收拾起碗盘：“我去洗碗。”
布鲁斯跟着他走进厨房：“我可以帮忙。”
“别，”杰森没好气道，“除非你想我把你扔出去。”
布鲁斯不吭声了。
偏偏这时候，杰森又突然希望他能说点什么。他的思维忍不住又一次发散出去。他想，布鲁斯被阿尔弗雷德养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不能学学那种英国人的搭讪技巧呢？
-“你好吗？”
-“我很好。”
-“今天天气不错。”
-“是这样。”
-“昨天天气也不错。”
-“显然。”
“我爱你，杰森。”
“我也……等等！”
最后一句话并不是他的想象，而是真实的声音。
杰森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记直球给打懵了，下意识地回应，后知后觉地才意识到对方说了什么。而等他再转过头时，狭小的厨房内已空无一人，只有一张纸条和一张黑卡放在砧板边：谢谢你的夜宵，你可以吃点更好的。
天杀的老东西！
客厅里的窗户依然开着，晚风轻轻吹动窗帘。两秒之内杰森冲到窗边将头探出去，下意识地大喊着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的鬼话：“该死的，你下周还来吗？”
哥谭市依旧在黑暗中缄默，但杰森发誓，自己听见了那一声随着晚风飘逝的应答：
“好的。”
5.
这也就是他现在站在这里，心情颇佳地哼着探戈舞曲，处理着食材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