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今晚吃意式炖菜,平底锅小姐,当然这不意味着你没有机会。”杰森将取下平底锅,又从碗柜里取出炖锅,“而今晚是你的主场,炖锅先生,show yourself。”
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能察觉的愉悦,他将一样样食材取出,在大理石台面上摆成一列。安全屋不算大,但是杰森特意挑了一个大厨房。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在一天的浴血奋战之后,在宽敞明亮的厨房里仔细烹饪一份晚餐,然后倚着冰箱吃完,或是小酌一杯姜汁汽水,静静地听午夜电台朗读一段名著。义警身份很酷,反英雄也是,不过偶尔的普通人的错觉,也让他感觉很酷。
现在,厨具,就位;朗读电台,就位;各色食材,就位;大厨,就位。杰森将围裙围上,首先取出了大红虾。
是的,意餐。
鉴于上次老家伙建议他“吃点好的”,杰森决定这次他可要大显身手。他可不是只会可怜地蜗居在安全屋里、靠着热辣狗和汉堡度日的人——就像某老家伙一样!
主菜已敲定,就由经典的海鲜红烩汤来扛起整个夜晚的滋味。
尚且鲜活的大红虾去头开背,挑出虾线。虾头放入平底锅中炒出虾油。
捞出虾头后,再和入橄榄油,将虾仁煎至两面金黄,接着加入切块的番茄、洋葱、大蒜和干罗勒叶,煎熟顺便炒香。
唔,不错。
杰森嗅了嗅空气中的香味。这才刚刚开始,不过香味已经足够诱人。哪怕不需要当义警训练出的灵敏嗅觉,也能意识到这一点。
煎好的蔬菜和虾仁盛碗,剩下的番茄碎铲出,和月桂、生姜碎、小茴香一起,炒香之后加水,勾芡,小火炖成糊状。起锅后滤出固体,就得到了一晚陶德秘制酱料——用的是阿尔弗雷德千金不换的秘方。
接下来是鱼汤。
鳕鱼柳和生蛤一起下锅,加水煮开。之后调成中火,陆续加入欧芹碎、百里香和罗勒慢炖。
杰森原本还想着顾及布鲁斯的口味,少放一点罗勒。但转念一想,你都上门吃饭了,吃什么还由得了你吗?于是他手一抖,很不小心地把所有罗勒都放了进去。
鱼汤悠悠地煮了一会儿后,加入白葡萄酒继续炖煮,以便蒸干酒精。直至酒精挥发完全,汤色变成乳白色后,向水里加入蔬菜、虾仁和辣椒酱。再加入一点黑胡椒粉和细辣椒粉调味,盖上锅盖,剩下所要做的就是交给时间了。
距离三点钟还剩下二十七分钟。杰森吐出一口气。他做得太急了,现在时间还剩下许多。
他闲不下来,干脆拿出了前两天尝了一口软酪,又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块还能吃的巧克力。
配方里写的是可可粉,用融化的巧克力替代应该也没关系吧……
杰森心虚地抱着“管他妈[佩帕图阿]的反正老头子吃不死”的想法,切了一大块巧克力放入小煎锅中,和黄油块一起融化。接着,依次放入海盐、肉桂粉、一个搅打均匀的鸡蛋和提前蒸去酒精的料酒。搅拌均匀后到处,和入面粉,揉成面团。
接下来是擀面杖……
擀面杖……
在哪呢?杰森绕着厨房找了大半圈都没找到擀面杖。他明明记得自己曾经在罗伊的指点下买过一根但此时却完全不见其踪影。
他没有把它带去火并吧?
……应该没有吧?
杰森想了一会,越想越心虚。他甚至回忆起来了木棍敲在人骨上微微断裂的声音。
算了,还是想想解决办法吧。
他在屋子里踅摸了一圈,最终将罪恶的目光移到了贝雷特的消音器上。
长得挺像的……
不行!杰森强制自己移开目光。虽然他还从没有用过这个小可爱,但是,他的贝雷特女士是不容玷污的!
……
几分钟后,被压得均均匀匀的面皮铺在砧板上。杰森将消音器拧回去,压抑住吹口哨掩盖心虚的冲动。
只要老东西吃不出硝烟味就没人知道我用过,杰森点点头,逻辑闭环。
面皮在模具上裹成圆筒状,用乳清和蛋白液粘合定型,扔进沸油之中。半分钟后捞起,放在架子上将油沥干。
而馅料就更简单了。软酪加入奶油和细砂糖,装入裱花袋,挤进炸好的面筒中,两头撒上巧克力碎,一道正宗的意大利奶酪卷便新鲜出炉。
杰森拈起一个,三口两口试吃完,大拇指轻轻抹去唇边残留的一点乳酪。
还不赖,没有硝烟味,不是很甜腻,巧克力的醇厚苦味也和软酪的滋味相契合。应该是老蝙蝠会喜欢的口味。
说实在的,他并不能理解老东西对于巧克力口味的偏爱。他的生活已经够苦了,就不能相信隔壁快胖得飞不动的大蓝鸟一样吃些甜的吗?
当然,他不理解,但他还是会做。对于这只蝙蝠,杰森想,他在这个世界中能有个牵挂都算是好事,所以愿意吃什么就让他吃吧,孩子也不容易.JPG
等等,说到老东西——
杰森抬眼看向时钟。分针刚刚偏过一格,指向三点零三分。
老家伙迟到了。
杰森哼了一声,抱着双臂靠在料理台上,左脚不耐烦地打着节拍。
朗读电台已经结束,轻柔的音乐和广告之后,是一段重金属摇滚。狂乱的电音和嚎叫一样的歌声吵得杰森更加心烦。他大步过去关掉电台,咬牙切齿地想着,他今晚不会给老东西一个好脸色看!
三点零七分,实在闲不住的杰森把不到五十平米的安全屋巡视完三遍后,从冰箱里取出红肠,切了个冷盘。
三点十五分,他用最精细的刀工将整根红肠凌迟成了薄片后,放下刀,感到一丝迷茫。
三点十六分,想死。
三点十七分,感觉该死的另有其人。
三点二十八分,杰森忍不住第不知多少次从沙发上站起来,感觉不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控制不住去想。想老家伙究竟是为什么迟到。
他会不会满身鲜血地昏倒在路边,离呼叫阿尔弗雷德和罗宾只有一步之遥?
他会不会在一场场血战之后失去了最后的力气,在暗巷里被小混混的一记闷棍敲晕,黑暗骑士的结局却像个小丑一样落幕?
他会不会不再给自己一个共进晚餐的机会,而下一次再见面时,他们便只能隔着棺椁相望,就像曾经的他们那样?
如果出席葬礼的话,到底是鸢尾花更衬布鲁斯的眼睛,还是蓝玫瑰更好……
不是,该死的,你在想什么!
杰森愤怒地停止了过度幻想。他宁愿相信布鲁斯是放了他的鸽子去和随便哪个罗宾在天台上吹风蝙蝠车前盖上吃汉堡也不愿意相信布鲁斯真的受到了什么伤害,严重到让他无法赴约这场晚餐。
老东西……
布鲁斯……
杰森闭上眼,各种情绪在大脑中爆发,却压得他胸口沉闷。他已分不清这究竟是拉撒路池的影响还是他本真的情绪使然。他只知道,如果有人让他和布鲁斯天人两隔,他只会做一件事,那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这个恶贯满盈的凶手,然后送他下地狱!
6.
四点零三分,一只姗姗来迟的大蝙蝠终于撞上了安全屋的窗户,将杰森从心魔地狱中解救出来。
“老东西?老东西你怎么了老东西?布鲁斯!布鲁斯!”
杰森手忙脚乱地刚打开窗户,蝙蝠侠便摔了进来。杰森扶住他,才发现他的护甲缝隙里正源源不断地渗出鲜血,头罩上,一只护目镜碎裂了,露出一只美丽却无神的钴蓝色眼眸。
杰森捧起他的脸对光看了一秒。
瞳孔涣散,呼吸紊乱、肢体痉挛,躯体呈现出止不住的颤抖,再加上他颤抖着嘴唇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词句,杰森立马断定,是稻草人的恐惧毒气!
“老东西,你现在也太没用了……别动,我不会害你的……”
杰森一边尽量在不加重伤口的情况下给布鲁斯摘下头盔、 脱下战甲,一边随口安抚这他。而布鲁斯却不断地挣扎着,口中不停地念叨着“J……J……”
“好了好了我知道是小丑——”
杰森突然顿住。而就趁着他愣神的功夫,布鲁斯挣脱了他的手 不顾自己的伤势紧紧抱住了他。
“杰森,我很抱歉……”
“……如果可以,我希望死去的是我……”
“杰森,杰森……”
当布鲁斯颤抖的手抚上他脸颊时,杰森才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你放心,老蝙蝠,”他抹了把脸,咬牙压下声音里的哽咽,故作凶狠道,“你死了我都不会死的!当然我也不会让你死在我的安全屋里的那太晦气了。总之你现在先给我冷静下来,我……”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
而布鲁斯也松开了他,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他的话,沾着血和泥和他的眼泪的战术手套紧紧地抱住头,看上去痛苦不堪。
解药,杰森记得老蝙蝠身上是常备了恐惧毒气的解药的。然而当他一边组织着布鲁斯撕扯自己的头发,一边摸到他的万能腰带时,却扑了个空。
三管针剂全部空空如也。这也太不寻常了。杰森用最快的速度拧了一条冷毛巾给布鲁斯敷在额头上,一面用家族通讯频道联系阿尔弗雷德。
但他刚刚拿起耳机,一只手便按在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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胳膊上。
“别告诉……阿尔弗雷德……”
杰森回头望过去,居然看见布鲁斯不知何时恢复了些许神志。在杰森看过去的那一刻他也看过来,眼神严厉中带着一丝脆弱,口吻命令里带着一丝乞求。
“那你得告诉我怎么回事!你的伤是怎么回事?那些解毒剂呢?罗宾呢?”
布鲁斯拼命眨着眼,眼神在涣散和坚定直接来回转换。“咳,药剂给了女人和她的孩子……无辜的人被卷进来了,罗宾在另一侧清场……我饿……”
这话讲得七零八落,杰森就知道布鲁斯的药效还没过。他一边帮布鲁斯将打湿的额发向后捋去,一边拿出了下半辈子好言好语的份额哄着他解开了战甲,拆开被血浸红的绷带。
还好,老家伙果然还是没有完全变成废物的。他身上新添的伤口并不多,出血量最大的反而是上次腰间留下的伤口。也不知布鲁斯做了什么,这伤口过了一周也没什么痊愈的迹象,反而伤口上粗糙的缝线几乎全部崩开,对皮肉造成了二次伤害,触目惊心。
“……杰森……”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爱你老头子。”杰森随口应付着布鲁斯,半拖半抱把人弄到沙发上,用剪刀剪开缝线,一点点挑出皮肉中的线头,又取出医疗包,仔细地为他清理伤口。
他虽然动作轻柔,却也无法避免疼痛。但布鲁斯连一声也不吭,任凭额上冷汗直流也不作一声,只是偶尔才会出声喊一两个名字,有一大半是他,也有些是其他人。
清理完伤口,杰森取出了缝线。布鲁斯的额头上早已冷汗涔涔,而接下来的缝线只会更难熬。
杰森无法想象在恐惧毒气的放大效果下,缝针的疼痛对于布鲁斯而言会有多么可怕,他只能尽可能地分散些他的注意力,让痛苦降临时不那么难以忍受。
“……别担心,布鲁斯,我之前说错了,你不会死的,我也不会死的……你要是死了我就给你塞池子里,把你从200磅泡发到300磅……”
“说到这个,我给你做了海鲜红烩汤,还有西西里奶酪卷,撒了巧克力……你喜欢巧克力,你为什么会喜欢巧克力呢?”
“巧克力……”
布鲁斯竟然嘶声复述了一遍他的话,杰森一惊,手中针线险些移位。他赶忙稳住手,小心问道:“布鲁斯?你清醒了吗?”
“巧克力,奶酪卷……”
好吧,没有。
“对啊,巧克力奶酪卷。”杰森回应道,手中针头又一下精准地刺入皮肤中,“我做了七个,不对,六个,等你好了我就给你吃,怎么样?你现在是不能吃这个的,因为你还受着伤,脑子也不清醒……”
“奶酪卷……”
“嗯,是的,西西里风味,你会喜欢吗?”
“巧克力……”
“是啊,巧克力。”
“巧克力奶酪卷……”
“嗯,巧克力奶酪卷。”
两人的声音都逐渐低下去,像是梦中的呓语。
终于,最后一针穿出,杰森再次帮布鲁斯将汗湿的额发从眼前拨开,将布鲁斯抱进卧室,用被子卷好。
“晚安,床。晚安,灯。晚安,布鲁斯。”
他轻轻退出去,带上门。
7.
凌晨五点二十一分,打扫完一地的鲜血和脏绷带和散落的战甲,杰森坐在沙发上,突然觉得很疲惫,心底却有某个地方在可耻地雀跃着。
布鲁斯的头盔摆在茶几上,光影下像是另一个黑暗骑士在注视着他。
今晚让他知道了,自己是被注视着的孩子。布鲁斯会永远爱着他,会永远牵挂他,不管他是活着、死了,还是当了反英雄。
像是神游一般,他又转进厨房。出于饥饿和心底的渴求,他吃完了冷盘,又无意识地拿起一个奶酪卷。红肠冷掉的油味再加上软酪略微的腥膻味,在他唇舌间达成了某种并不美妙的协奏。但杰森就像是感觉不到一样,一口一口,接连不断地咬下去。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咀嚼痛苦的旧时光,又像是在嚼抹了蜜的刀子,尽管被刮得满口鲜血遍体鳞伤,嚼久了,竟也觉出几分甜味来。
他就这样吃着,直到天亮。
8.
早上七点,杰森在自家安全屋被吵醒。
吵醒他的是某只觅食的大蝙蝠,他正因为杰森没有信守诺言给他留一个奶酪卷而气愤不已。
正好,被他闹腾得整夜几乎没合眼的杰森也带着满满的起床气。于是两人大打出手,给这场父慈子孝的感人剧情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最后的结局当然是没有赢家,两个人都被赶来的阿尔弗雷德和罗宾骂了一顿,望周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