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室中万籁俱静。
被点到名字的本尊面无表情,指节搭在乌木棋罐上,轻轻敲了一下。
了无大师但笑不语,落下了一颗白子应对黑子的围势,将难题重新抛了回去。
不速之客仍然没有走的打算。纠结良久,她终于犹犹豫豫地说出了最后一个愿望:
“佛祖在上,保佑信女与意中人永结同心……若不能嫁给那个人,那就保佑我爹不要让我嫁给别人。”
声音低下来,不像祈愿,更像在自言自语地嘟囔:“要是嫁给其他我不喜欢的男子,还不如回杭州府找个离家近的庙出家算了。”
桌上线香缓缓烧至根底,脚步声渐远,四下彻底重归于寂。
没了杂声叨扰,裴大公子却迟迟未落下手中黑子。
了无大师捋了捋白须,老神在在地道:“看来今日恐怕到此为止了。”
裴晏迟也不再恋战,十分干脆地承认:“我的确不是大师的对手。”
“平局罢了。”了无大师心下恍若明镜,“便是胜了,也是胜之不武。”
“大师言重,晚辈还有诸多不足。”裴晏迟起身作辑,谦逊有礼地告辞,“下回一定继续向大师讨教。”
他一走出棋室,门外便是静候多时的庄河。见他来了,庄河连忙低头拱手,颇为尴尬地请罪:
“大公子,人已经走了。属下也没有想到,小小姐会认错了地方……”
叫人露面也不是,不露面也不是。
早知道他便投些石子,装作光佛显世给越小小姐指指路了。
说完之后,庄河迟迟没有等到裴大公子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他谨慎抬头去观察裴晏迟脸色,才见裴晏迟神色疏淡,看不出半分阴晴。
后山刮起一阵略微萧瑟料峭的风,男人淡淡的吩咐也和在了风声中。
“去查杭州府所有寺庙道观的信息,明日呈给我。”
…………
离开那处佛殿,越明珠又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凭着感觉东拐西拐,总算绕回了刚刚与沙弥分别之处。
云青正在那处路口等她。一见到她,激动地差点要跳起来:“小姐、小姐,奴婢在这!”
越明珠讶然,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不告而别,连忙加快步子小跑过去。
云青拉过她上下打量,见她安好,松了口气:“奴婢买完香回来找不着小姐,吓得差点魂飞魄散……小姐下回可千万别再做这种一个人偷偷跑开的事!”
越明珠不好意思地点了点脑袋,又问:“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是个小师父见奴婢神色惊慌,主动来问奴婢发生何事。听奴婢描述了要找之人,便说他刚刚把小姐带去了后山禅堂拜佛,叫奴婢来此处耐心候着。”
越明珠由衷感叹:“那小师父刚刚也帮了我大忙,当真是个心肠善良之人。”
“是啊,若非他好心,奴婢刚刚恐怕真要急死了。”云青后怕地说着,又见越明珠两手空空,提醒道,“小姐还没去请平安符吗?”
越明珠将刚刚从天而降的机缘解释了一遍:“我们现在去请吧。”
请符之处位于青山寺正中央,从这儿过去要走几盏茶的时间。
到了目的地,放眼望去只见人头攒动,密密麻麻围得水泄不通。越明珠折腾了好半天,才终于给越轻鸿跟裴惊策各请了一枚平安符。
请完符,越明珠本打算直接离开青山寺。然而刚往外走,就遇见抱着巨大签筒的小沙弥。
小沙弥主动朝她打招呼:“施主是刚刚去请了符来?”
越明珠点头,便顺口问他:“小师父这是……”
“这是红鸾殿的新签。红鸾殿求姻缘最灵,人来人往,旧签便很容易磨损,要时不时更换。”
求姻缘?
越明珠心下一动,追问:“红鸾殿此时人也很多吗?”
“不等上三四炷香的功夫,恐怕连殿门前的槛都踏不进去,不过……”
小沙弥左看右看,道:“我这筒里的新签尚且无人问津,施主若想求签,直接问它也是一样的。”
越明珠受宠若惊:“这会不会坏了青山寺的规矩?”
小沙弥咳了两声,摸了摸鼻子,道:“施主一看就是面善慈心之人,既是有缘,帮施主解惑又何妨。”
他摇了摇签筒,将签摇散,递到她面前:“施主想着问题,抽一根即可。”
问桃花姻缘,越明珠心头自然只有一个人选。她闭上眼小心翼翼地念了好几遍裴惊策的名字,睁开眸子,郑重地抽出其中一根——
“一锥凿地请求泉,努力求之得最难”。
越明珠紧紧咬住唇瓣,犹豫了片刻,扭捏地朝小沙弥道:“小师父,你不着急的话,我可以再抽一次吗?”
得了小沙弥的应允,她将手中这根放回去,重复刚刚的步骤,重新抽了另一根——
“不成表面不成家,水性痴人似落花”。
不死心,再重新抽一回——
“水中捞月费工夫,费尽工夫却又无”。
越明珠:“……”
越明珠:“小师父,可不可以把签筒给我,我自己来摇?”
接过签筒,越明珠学着沙弥的样子摇晃了起来。然而不知是不是用力过猛,筒里的签竟然全都被晃了出来,“哗啦”落了一地。
越明珠惊呼一声,连忙同小沙弥道歉,又蹲下身跟他一起捡签。
捡着捡着,她发现了不对劲:“咦,小师父,这里面怎么没有上签?”
“啊?啊……”
小沙弥手一拢,把所有签都拿到自己手中,像是认真看了看,磕磕巴巴地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他不敢看越明珠,只道:“阿弥陀佛,是我过失,不知怎会这样,白白让施主受了惊吓……”
既然如此,刚刚抽到的下签也一并不作数。越明珠心下一轻,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小师父不用管我,快去找找其他的签落在哪儿了吧。”
小沙弥收好签筒,一脸惭愧地跟她说着阿弥陀佛,接着就飞快地离开了。
越明珠回过神,见未时将至,也不再磨蹭,连忙赶回越府。
她本以为这次的客人会跟往常一样是她爹的老乡同僚之类,只需要乖乖巧巧地喊一声叔叔,说几句场面便可应付过去。
没想到一回去,就见到越轻鸿连连催她:“明珠,这是你三伯母,快过来请安。”
越明珠怔然,看向越轻鸿旁边的中年妇人。
母亲早逝,她从小在江南越家长大,跟母族陆家这边着实不熟,一年到头来,恐怕也就逢年过节见上几回,平日连走动来往都少之又少。今日三伯母怎么会突然登门?
越明珠心里虽疑惑,面上还是听话地过去问了安。
陆三夫人拉过她好好打量,眼中都是慈爱之色:“上回见到明珠还是过年的时候。也就几月不见,真是出落得愈发水灵了。”
越轻鸿在一旁叹气:“正是如此,我才日夜发愁。到底上哪儿去找跟明珠处处都登对的人家?”
越明珠:“……?”
这是在说什么?她的婚事?
陆三夫人:“依我看,明珠这般伶俐娇俏讨人喜欢,要嫁什么样的人家不成?这上京里所有未曾婚配的男子都可以拉来选一选。”
越轻鸿又叹了口气,压低声音:“三嫂有所不知,我家明珠只是瞧着机灵,实际上根本不聪明。”
……怎么可以当着她的面说她笨!
越明珠埋怨地看了越轻鸿一眼,越轻鸿却没心思理会她,继续跟陆三夫人说起心中顾虑:“齐大非偶,若嫁去的人家门第太高,我实在担心明珠会受欺负。”
“这里头弯弯绕绕太多,我一个男子,不懂这些,也不方便操持明珠的婚事,还得多麻烦三嫂费心。”
陆三夫人:“哪里哪里,明珠是四妹妹的孩子,四妹妹走得早,我作为长辈替她参谋也是分内之事。”
听到这儿,越明珠听明白了——她爹找来三伯母是为了给她筹谋婚嫁。
她连忙凑到越轻鸿跟前,拉起越轻鸿的袖子:“爹爹,我宁愿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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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出去,也不想爹一个人在府中孤单。”
这话的确情真意切,但越轻鸿并不全信,问道:“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别的理由?”
越明珠立刻哑巴了。
她爹肯定还在误会她喜欢裴晏迟,以为她对裴大公子不死心才不愿意嫁给旁人。
越明珠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没有裴惊策答应,他们之间的事情是绝对不能说的。
其实越明珠自己无所谓,叫爹爹知道就知道了。但她不想给阿策哥哥添麻烦。
越轻鸿只当她被说中了心事,又叹了口气,道:“我先去书房了,让你三伯母同你说说吧。”
到底是女眷之间的话题,他不好参与,起身便走,只留陆三夫人跟越明珠在正厅。
陆三夫人:“婚嫁之事急不得,明珠,你放心吧,我断不可能让你盲婚哑嫁的。”
听到这话,越明珠才稍微放下心来。
不急,那就是可以再拖一拖了。
妇人语气温柔,循循善诱:“你不曾在伯母眼下长大,伯母实在不算了解你。不如先跟我说说,你如今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她语气真诚,轻而易举地便叫人卸下了防备之心。
越明珠想了想,从裴惊策身上摘了几处优点:“别的不要紧,长得俊朗一些,脾气跟我能合得来最好……”
陆三夫人拍手:“这不就是裴家那位吗?”
越明珠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谁?”
“就那个上京裴家的长子,裴晏迟,你肯定见过的。”
“……”
“长相自然不用说,在这上京城找遍了也很难见到几个比大公子还俊美的男子,我瞧着跟明珠你很登对呢。”
“……”
“脾气嘛,虽然官场上强硬了些,但私底下一看就是斯文君子,肯定很会迁就人。明珠你这样的性子,就适合找一个会宠着你的夫君。大公子的脾气正跟合得来。”
“……”
陆三夫人仿佛压根没看见她复杂的神情,自顾自地道:“我一来便跟你爹说起他,觉得你们绝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爹还连连推拒。不过他的意见不要紧,我听你的。”
越明珠挤出一个笑容,小声婉拒:“伯母,要不还是听我爹的吧?”
陆三夫人殷切地道:“你也不用担心门第之别。只要你肯,我便有办法替你张罗。”
她们家跟裴家用云泥之别形容都不足为过。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到底得有什么通天的法子才可以张罗?
越明珠想不通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只含糊地推辞:“不用了伯母。”
又是几番拉扯,陆三夫人终于察觉出了端倪,沉吟几许:“明珠,你莫非不喜欢裴大公子?”
越明珠点头。
陆三夫人紧皱起眉,一副大事不妙的模样:“真不喜欢?”
越明珠十分笃定:“真不喜欢。”
“这怎么行……”见越明珠望过来,陆三夫人连忙改口,“我的意思是这上京除了裴大公子以外,我还真找不出任何一个别的郎君,能够与明珠你这么般配。”
越明珠听不下去了:“伯母,裴大公子眼高于顶,想嫁给他的女郎数不胜数,想来他也看不上我。”
陆三夫人愕然:“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这还用她觉得吗。便是再反应再慢再钝的人,也能看出来裴晏迟有多讨厌她。
当然,应该不是针对她。只是裴大公子为人傲慢、小肚鸡肠、心机深沉、冷血无情,瞧不上所有人。
越明珠腹诽完,拉过陆三夫人的衣袖熟练地撒起娇:“总之,伯母别再提他啦。”
陆三夫人紧紧盯着她,见她神态不似害羞,而当真是真心实意推辞,神色一下子难言起来。
“……那你容伯母回去斟酌几番,过几日千灯宴后再到府上来。”
陆三夫人摸了摸她的脸蛋,和蔼而语重心长地劝道:“婚嫁乃女子终身大事,能嫁给大公子这样顶顶好的郎君,自然是最享福的,你若现在不知道这个道理,以后也肯定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