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新允不肯让,皇帝拍了拍他的肩头,凑上前,幽幽道:“谢大人莫不是想做那崔杼弑君里太史伯?”
谢新允回他:“圣上不做崔杼,老臣也不会做那太史伯。”
皇帝松开他,往后一退,笑道:“好,好好好,一个个都拦着朕,不愿让朕进这史馆,朕今日偏要进去!”
柳如蓁和跪着的三位修撰都猛地站起身来,皆往前走了一步,把门堵得死死的。
皇帝摆摆手,身后的侍卫走上前,领头的是李全,只见他面无神色的道了一句:“诸位大人,得罪了。”
话落,侍卫们便上手去扯他们。他们五人堵在前边俨然成了一堵人墙。
史馆的门不大,门前的地方又狭小,柳如蓁在一阵推搡中被挤了出来,跪倒在地,双膝生疼,抬眼时,见翠羽斗篷垂至深紫麂皮靴下,斗篷边的白狐毛在风中颤动。她倏忽拽紧斗篷一角,厉声对皇帝道:“圣上不惧百官的言论吗?不惧天下人的言论吗?”
听罢,皇帝立在雪中笔直的身影往右一晃。
皇帝当然恐惧。他可不想做声名狼藉毁誉天下的君主,正是因为如此,才要在史官中安插一个傀儡,任由他控制,为他所使。可这个傀儡却欺上瞒下,辜负圣意。
后边的四位老臣死守在门前,他们牢牢扣住对方的手臂,站在边上的许博和华致远则一手扣住门框,任凭侍卫如何扯,如何拉都不肯松懈。
但他们深知,即便如此,这样的抵抗,也只是拦得住一时。
柳如蓁甩开皇帝的衣摆,双膝因疼痛,站起身时,整个人都是颤颤巍巍,她盯着皇帝,眼中一片了然。
“圣上若今日进了史馆这门,明日必遭天下人唾骂。”
皇帝眼神一冷,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柳如蓁便已经转身跑到那群侍卫身后,拔出一把剑横在脖间。
“历朝历代,从未有听闻过天子杀史官的先例,史官若血溅史馆,当朝天子必招天下人指责,必招后世唾骂,圣上是想见到这样的局面吗?圣上是不在乎身后名了吗?”
说话间,手中刀剑又往前一靠,银亮的刀剑上多了一抹血红。
皇帝见了那一抹刺眼的血红,立马慌了神,伸手去拦:“停下!”大声喝止侍卫:“都给朕停下。”
后面的四位修撰都没想到柳如蓁会有此极端之举,顿时慌张起来,不停地劝说。
柳如蓁仰着头,往皇帝方向走了一小步,皇帝举着手,也慢慢往后挪了一步。
“用这个来逼朕?柳如蓁你好大胆啊!快放下剑!”
“姑娘,姑娘快放下剑,这样很危险的啊!”
四位修撰被拦在门边,侍卫恐他们效仿,在柳如蓁将剑架在脖子上时,就纷纷把剑与剑鞘丢在一旁的地上。
“圣上,把那些侍卫都撤了吧!”
柳如蓁一步步向前走着,眼神中全是坚定,她知道,不用此极端的方法皇帝肯定会硬闯入内。但用此极端的方法,自己就算不死在这,在之后也必然是死路一条了……
人只有在走投无路才会选择赴死,若她今日死在这,明日朝堂之上必然会掀起一场风波,届时让史官们将皇帝的恶事公诸于世,宋宸在以此为由杀了皇帝,取而代之,其实也算一桩美事。后世对她的评价,说不定还会好些呢。
她抬眼,望了望飘雪的天空,大庆宫被笼罩在雾蒙蒙之下,阴雪飘了一地,脚上的鞋袜早已经湿透。从小到大,她最讨厌的便是阴天,特别是冬日里的阴天,每逢这时,都是极冷的,那是一种冻骨的冷。此刻,柳如蓁也觉得冷,全身都在发冷。
“你又想干嘛?”
就在柳如蓁愣神之际,手中刀剑被人一把夺过丢至在地,随之她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有些恍惚,不确定地轻轻呢喃了一声:“宋宸?!”
宋宸抱得更紧了,他真是怕了她了。每每都用这种极端的方法去达到目的,他担心、害怕,自己哪一天稍不留神,没看稳她,就会后悔一辈子。
看见是幺子,皇帝语气也放柔:“宸儿,你怎么来了?”
宋宸松开柳如蓁,将自己的披风披在她身上,眼神冷厉对皇帝道:“父皇,你不是答应我不动她的吗?难道你想看到我母妃当年血溅白雪的悲剧重演吗?”
面对儿子的质问,想起当年梅妃的死状,皇帝心神慌乱,神情也略显痛苦起来。
柳如蓁的脖子还在流血,不知不觉间染红了披风上的狐毛。
宋宸不想和他在这里耗下去,冷声道:“宫女熙春找到了,儿臣已经把他送到钦安宫里了。事关皇嗣,父皇先去看看吧。这里交给我。”
皇帝涣散的眼神渐渐凝聚,回过神来,一甩袖袍,转身离去。
宋宸转向史馆,对围聚在史馆门前的侍卫道:“此事是有奸诈之人从中作梗,你们都先退下吧。”
那些侍卫离得远,也没听清宋宸和皇帝聊了些什么,可皇子既开了口了,侍卫们也不好说些什么得了命令后便退下了。
宋宸低头对怀中人道:“现在可以放心和我去太医院了吗?”
柳如蓁点点头,又有些担心的回望。摆脱那些侍卫后,四位修撰也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
许博皱着眉头道:“姑娘快先去处理一下伤口吧,剩下的事我们会想办法的。”
“好。”
*
柳如蓁静静坐在凳子上,脑中混乱一片,她压着恐惧与担忧,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太医又将纱布绕了一圈,才轻手轻脚替她绑好。
“殿下,柳姑娘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臣就先告退了。”
宋宸点点头,太医退下后,柳如蓁猛地站起身来:“我先回史馆。”
心神不宁,柳如蓁转身时却被宋宸一把扼住了手腕。
“此事并非意外,是司马徽搞的鬼。”
柳如蓁不可置信地看向宋宸:“你怎么知道?”
“宋烨和我说的。”
柳如蓁:“他是害怕当年的事泄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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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宸摇头:“不仅如此,他还想借此压罗正与我一头,扣我们一个暗中勾结的罪名。届时,朝堂之上,就没有人能够与他抗衡了。”
一股莫名的不安在心头滋生,柳如蓁夺门而出:“来不及了,现在就要去将史书转移。”
*
柳如蓁和宋宸走了以后,谢新允他们回到史馆中,着急忙慌地收拾起偷修的史书来。
谢新允拿出一个旧书箧:“把有关的那些书卷、信件都放进去,待会我拿出宫去,拿回谢府里,你们就留在宫中。”
高晋站出来:“我去钦安宫看看,毕竟事关高婕妤小产之事,圣上怜悯,看在我是高婕妤生父的面上。应当会放我进去的。届时我可以在拖拖时间。”说罢,几人都点点头认为此法可行,高晋也不敢有所耽搁便两步做一步的跑出去。
华致远嘴里骂着皇帝,手里的活却没有停过。许博听着他骂的那些脏话脑中忽然闪过一激灵,手中动作一凝滞,转向谢新允和华致远:“狗皇帝将才是不是说他是收到了人的举报才到史馆中一探究竟的?”
华致远回他:“是啊,就是那该死的楷书手啊。”
许博沉吟片刻:“这么说来,那个楷书手不是皇帝派来的人?那他是在为谁做事?”
那名失踪的楷书手熟悉那几日史馆中各位史官的活动,又会在门上动手脚,明显是有备而来的,绝不可能是无意为之。
谢新允将书箧里的书整理好,听到许博如此说心里也泛起疑惑:“也未必,或许只是皇帝的一个说法罢了。”
“皇帝要查,必然会往史馆先查,若是他查不到这些史书,一时间也无凭无据,先把这些运走吧。”
许博有些担忧:“大人您带着这么大的书箧出宫会不会太招摇了。”
谢新允直起腰板,从角落里又取出了一个书箧,许博和华致远凑上前去,里面装着的是一些未用过的纸张和一些常见的话本子。
谢新允严肃道:“届时我拿着这个出去,皇帝来查,盘问起来,也挑不出我的错。届时你们混入采买的太监中带着真正的史书偷偷出宫。我可以被抓,但你们绝对不能被发现。”
若是被发现,所有人的努力都将会是功亏一篑了。
华致远和许博互相看了一眼,重重点头,皆道:“好!”
话音才刚落,史馆的门被狠狠踢开。一群侍卫鱼贯而入。
司马徽站在前头,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抬起手轻轻一挥,下令:“查。”
谢新允将书箧移到后边,站起身,挡在许博和华致远面前,一字一句道:“司马徽,你乃一介臣子,有何权力干涉国史之事,监修国史的是当朝宰相罗大人,要查也是罗大人查。”
既搬出了宰相,侍卫们听后也不敢轻举妄动。
司马徽听到“罗正”二字时,眉毛一跳,不屑地笑了一声,背着手开口道:“小小史官,能耐可真大啊。要不是看到你们写的那些史书,我还真以为你们对圣上是忠心耿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