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姑娘,你如愿了。”荀公公躬身把旨意递给我,“赵大人三日后出京,姑娘可以做准备了。”
他的背微微驮着,还是一贯的恭顺谦卑。
我摸出早就准备好的金元宝想递给他,他却直接将手拢进袖子里,全当作没看见我的动作,
“陛下也传令去了北境。”
心里咯噔一声,我嘴角的笑自然也僵在脸上。
“赵公子怕是来不及见赵大人最后一面了。”
还好,还好。
“多谢公公。”
我把金元宝塞回袖子里。
不要也罢,我现在也没什么银钱,能省一点是一点。
“赵姑娘伤还未好全,有些事情倒不必亲力亲为。”
和煦温吞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我却听得惊悚刺耳。
荀公公微微颔首,拦住我相送的脚步,临走前还抬头看了眼光秃秃的门楣。
是试探,是警告。
是皇上残留的仁德之心,以他人之口训诫我。
纱布之下的手掌心,明明早就好全了,明明早就已经不痛了,但我还是固执地每天换药清洗。
明明只是留下了几道清晰可见的疤,但在我看来,还是鲜血淋漓,血肉模糊,隐隐作痛。
我捏着圣旨,看着墙角新生的几株杂草,嫩绿的芽昭示着昂扬的春色。
自从父亲入狱,府里缩减开支,奴仆遣散干净,偌大的院子显得尤为空旷。
春秧抱着兔子朝我笑,脸上的笑也带着些勉强:“姨娘新做了些杏仁酥,我去取些回来。”
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从东院晃到西院,木头做的桥踩起来嘎吱作响,想起来去岁春末父亲还说得攒些银钱修缮一下。
那时,我还拽着他的袖子吵着嚷着说,我院子里的秋千也得重新扎一个!要做一个更漂亮的,把宋淑芸的比下去!
母亲院子的花圃里,有几株花竟长了花苞,看样子是早开的,母亲最喜欢的淡粉色山茶花。
要是母亲还在,定日日夜夜精心呵护,只待花开。
可惜了,没有以后了。
再等到一轮圆月高高挂在柳枝上,我悄悄搬了个躺椅,独自一人躺在兄长院子里发呆。
晚间风急,柳树抽了芽的嫩枝随风摇曳,虽不似仲春般浩荡,但也有些气候。
我手里捏着一个白色瓷瓶,里面的金疮药早就没有了。
瓷瓶在掌心颠来倒去,但其实就连瓷瓶盖子上的动物图案我都烂熟于心。
当断不断,必受其害。
心里念叨着,掌心微微发烫,却怎么也甩不开这个烫手山芋。
“你是圣命难违,我是情难自禁。”
“赵谖,你愿如我愿。”
“她素来腼腆羞涩,还望几位姑娘嘴下饶人些。”
“阿满,生辰快乐。”
“所以你别,再丢下我。”
往事如同走马灯一般在我眼前晃过。
突然就想起进宫那天,他穿着黑色大氅,孤身一人,站在宫道的尽头。
等我。
我那时板着一张脸,脸臭得就好比他欠着我八百两银钱一般。
他一步一步靠近我,小心翼翼地递过来一个白玉瓷瓶,应该在手心攥了很久,微带着些湿润的汗。
“小心留疤。”
我梗着脖子,对他的示好视而不见,干巴巴地作揖:“皇长子殿下安。”
他少见的强势,没有迟疑地把瓷瓶塞进我腰间。
如此轻佻的动作,如此冷漠的脸颊,竟也能让我方寸大乱。
“赵姑娘。”他垂着眼,眼尾一抹红,唇色有些苍白,“我会求父皇退婚。”
“你也不用,再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心口蓦地一酸,我伸手揉揉鼻子,酸涩就闯进鼻腔里了。
伸手揉揉眼睛,眼睛也开始泛酸了。
手里的瓷瓶松了松,却也没落在地上。
乌云遮月,风似乎也大了些,我拢了拢盖毯,将手和脚都蜷缩起来。
要下雨了啊。
头有些昏,看着月亮从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变成四个,变得越来越多,重影交错,在眼睛里深浅摇晃。
伸手想去拿矮桌上的杏仁酥,可是却怎么也够不到。
我不信。
我努力伸长手臂,明明近在迟尺,怎么可能碰不到?
哐当。
白玉瓷瓶从我手里掉落,先是撞在桌角,然后摔进泥土里,瓶盖也被摔开,整个都嵌在土里。
我根本无暇顾及,半边身子都悬在空中,更加努力地去够杏仁酥。
就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而已。
拿到了。
你看,只要是我想要的,我都能够到的。
我松了一口气,瘫倒在躺椅上,杏仁酥的碎屑撒了我一身。
杏仁酥被我整个塞进嘴里,几乎不能咀嚼,只能鼓囊着嘴巴,感受着口腔里慢慢分泌的唾液。
柳树枝桠迎风乱舞,拍打在树干上,哗哗作响。
真的要下雨了。
余光瞥见小门处有道人影,那人站了好久都没过来。
我执拗地转过脸,装作没看见。
过了好一会儿,一道身影才笼罩住我的半边脸。
“阿满。”
“嗯。”我半睁着眼,皱着眉,藤条编织的躺椅有些硌人。
那人伸手替我掖了掖半褪的盖毯,随后半个身子贴上我的脊背,双手环住我的脖颈。
靛青色的袖口有些磨损泛白,还带着几丝泥土的腥味。
怕是远在万里刚得知父亲入狱的消息,就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如此劳累,也不知道她身子吃不吃得消。
“姐姐。”我有些忝足地蹭了蹭,就像绕膝讨巧的小狸奴。
环绕着的手更紧了,轻轻颤抖着,就好像我是易碎的陶瓷小人,轻轻一碰,就碎得粘不起来。
“我在。”
“我很好。”我歪着脑袋,半枕着她的手,我也没想过我的声音如此平静,“小娘也好,刚做了杏仁酥,你要不要尝一块儿。”
“阿满。”
“嗯。”
“对不起。”
哽咽的,克制的,一字一顿,笨拙的表达。
我心里呼出一口气。
我也明明知道她看不见,却努力把眼睛眯起来,嘴角翘起来,让声音带着几分傲娇:“没关系。”
谁都对得起我,我都知道的,父亲也曾和我说过,有些对不起是不需要回应的。
但是我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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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住。
我迫切地想告诉她。
告诉她,你看,我很好。
我好到什么都不在乎,依旧和以前一样没心没肺。
“姐姐。”我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手不由得握住她的手,“你的名字。”
她的手背也有些粗糙,手背上绷直的筋骨就如我身下的藤条一般分明僵硬。
“祁望。”
期望的望,更是妄想的妄,忘记的忘。
“爹爹流放岭南。”我轻叹一声,说着不相关的话,“这一路,会很辛苦。”
“外公也不好好喝药,总是趁我不注意就偷偷倒在花盆里。我院子的那颗樱桃树竟然也长了嫩叶,想来不久能结果子吃了。”
“你看这棵柳树也是,马上也要到柳絮乱飞的时节了。不过等到哥哥回来的时候,是看不到了。”
“小娘在等你。”
我翻身抱住她,我的脸贴在她的胸口,感受到一颗迸跳有力的心脏。
我本就贪恋拥抱,此刻愈发觉得安心。
“我也,很想你。”
她轻轻拍打着我的背,就好像幼时母亲哄我睡觉一样。
“我知道。”她腾出一只手来揉我的头发。
“姐姐。”
我数着拍子,静静地望着天空飘下的如丝细雨。
她的肩膀替我挡住了大半雨水,却也有少数雨丝溅在我的脸上,软绵无力。
“我在。”
“姐姐。”
“我在。”
乐此不疲,循环往复。
——
我再次醒来,已是两日后的夜晚。
依旧是秋南守在我身边,见我醒了,默不作声地捧来一碗温热的水。
“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她想了想又开口道,“小姐起来再清点一下吧。”
大脑昏昏沉沉,胳膊也酸胀得厉害,我无意识地抿了口水,习惯性地摇摇头。
秋南却好像着了魔似的,不给我任何喘息的机会:“小姐得清点一下!这是大事,小姐不能什么都不管!”
我被她无来由的嗔怒搞得莫名其妙,愣怔了半刻,才开口说道:“咱府里总共也就剩那么点东西,能搬走的当然都搬走,我……”
“不是这个。”秋南目光灼灼,“我说的不是这个。”
“大人午间就要离京。小姐不能什么都不管。”
她话说得坚定,似乎在心里彩排了无数遍,才说得如此顺口。
我望着她,竟然有些心虚,只得低下头。
被子的一角被秋南攥在手心,那褶皱有点像聚福楼蟹黄汤包上的褶。
“我没有……”我想要为自己辩解,却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哑着声音说些没分量的话。
“小姐,不可以的。”秋南松开手,染了豆蔻枝叶的指甲长了好些,露出些指甲的本色来。
我吹风淋雨,试图用生病来逃避现实的拙劣把戏,被一眼望穿。
老天也真是的。
病也让我受了,怎么就不能再让我昏睡两天?
秋南紧接着就将我手中的瓷碗接过去,依旧没给我任何逃避的理由:“小姐,今日无论如何你都必须要去。”
“还有李叔来过两趟,所以就连闲兴居,小姐当真也不想再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