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不出胜弦主所料,开战两个蓝月之后,凶岳疆朝兵败的消息就传回了凶犁魔都。
由于出师不利,消息传回后,凶岳疆朝上下都沉浸在了一片沉重的萎靡气氛之中,士气低落至冰点。
正在此危机之际,麒岁向全国发布了一道诏书,先是承认自己对兵败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随后颁布政策安抚伤亡将士家属,并且承诺会整顿军队,提高战力,以保证下一次出征的胜利。
虽然兵败令国民颓丧,但疆主迅速写下这样一封诏书,倒也很好地安抚了民众们的情绪。没过几天,大家又都开始称赞新任疆主英明仁爱,勇于担当,肯定是一代明君。
但在此刻,那位“英明仁爱”的疆主,却遇到了一点麻烦。
前几日,他刚刚迎接班师回朝的祸雕,今日,钦相就阴气沉沉地找上门来了。
庭院中,桃花零落,本应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美景,却被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染上了一抹秋日的萧瑟与肃杀。
钦相站在桃树左侧,神情严峻如铁,手中的象牙拐杖狠狠地杵在地上,仿佛要将地面戳出一个窟窿。
而对面的麒岁则低眉顺目,恭谨有加,一副“钦相说一,我就绝不说二”的恭顺模样。
空气似乎都在此刻凝结。
在这紧张的气氛中,钦相率先开口了,低沉的语气下藏着一丝失望:
“麒岁,你如实告诉老臣,句余山谷之战,戮世摩罗究竟有没有参与?”
麒岁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先是笑了一声,而后镇定地回答,“舅舅,你在开什么玩笑?句余山谷的入口都被封锁了,戮世摩罗他怎么可能进来?”
钦相似乎对他的回答并不接受,“那你敢不敢让我的人搜一搜,看看你这北鹿阁中有没有给戮世摩罗的书信?”
麒岁听带他这样说,方才还柔和的神色忽如同冰湖般冷了下来。
“舅舅,你这个要求,过分了。”
象牙手杖在地面发出沉重的敲击声,就如同钦相的声音一般压抑,“我是你的舅舅,但我同时也是这个凶岳疆朝的钦相。”钦相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庭院内,“我要为这个国家负责。
“我也要为疆主的威严负责。”麒岁的声音带了一丝警告,“您虽然是我的长辈,但也是我的臣子。臣子带人来搜疆主的住所,这样合适吗?”
“所以今日我来,谁都不知道。”钦相回道,“若你宫中没有蹊跷,此后除了你我,也不会有他人知道今日之事。我带来搜房的人都是死士,搜完即杀。”
“这样,”钦相直视麒岁问道,“你还有什么疑虑?”
麒岁盯着钦相,忽地干笑了一声,“说白了,舅舅就是怀疑我罢了,”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怅然,“而且是通敌叛国,勾结外邦,弑父杀兄这样大的罪名。”
顿了顿,他用低落的语气问道:
“麒岁在舅舅心中,就这么不堪吗?”
麒岁说话时满腔委屈,声音哀怨,仿佛一个被冤枉了的小孩。这态度让钦相猛地察觉到了自己的咄咄逼人,心中忽地涌上了一丝不忍。
他的语气便也随之一软:
“麒岁,老臣并非不信你,但种种迹象让我不得不怀疑你——你先前三番五次前往沉沦海,而后前任疆主就在你与黑白郎君对战之时失踪。后来你又将公子开明带来魔都,紧接着,我军就在与修罗国度的对战中失利……难道这些都是巧合吗?这怎么能不让我产生怀疑?”
麒岁深吸了一口气,眸中闪过一丝百口莫辩的悲凉:
“既然这一切都如此巧合,舅舅为何不产生怀疑,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巧合?”
钦相一怔,“什么意思?”
他顿了一下,忽然明白了麒岁话中所指,“你是想说,有人要陷害你吗?”
“舅舅,你了解我,我并非无智之人,若我要勾结敌国,会做得这么明显,让把柄都落入他人手中吗?”麒岁反问道,语气逐渐凌厉起来:
“再说,我现在已经拥有了疆主之位,再去通敌叛国又有何用,我又图什么?”
麒岁的回答让钦相陷入了沉默——是啊,这一系列的事情,都太过巧合地指向麒岁了,仿佛就是写了一条横幅挂在北鹿阁的牌匾上,写着他麒岁勾结敌国了。
思虑少顷,钦相再次开口,“麒岁,我来搜查,其实也是为了你好。若你父亲和六弟都已确认死亡,此事便罢了。可他们此时都只是失踪,万一他们哪天杀回来,你这位子又来得名不正言不顺,到时我也保不住你啊。”
麒岁问道,“那舅舅是信我,还是不信我?”
钦相语带无奈地回道,“我自然是想要相信你的,但麒岁,你要给我相信你的机会。”
麒岁问道,“什么机会?”
钦相回道,“两件事。”
“第一件,”钦相敲击了一下地面,缓声说道,“让我搜查北鹿阁,证明你这里没有给戮世摩罗的书信。第二件,”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象牙拐杖指了指客房的方向:
“杀掉公子开明。”
麒岁闻言,僵硬地怔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凝固成了冰冷的石雕。
他握紧拳头,过了许久,才缓缓道:
“第一件事,我可以妥协,第二件事,不可能。”
钦相叹息道,“麒岁,你没有选择的余地。而且你要知道,这两件事情,就算第一件你不同意,第二件你也是一定要做的,因为……”
他拿着拐杖,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线,犹如一道血色的伤疤:
“修罗国度的策君,是不会成为你的麾下的。”
“不,”麒岁反驳他,声音是平时极少出现在他身上的急促,“舅舅,你给我时间劝说他,他一定可以成为凶岳疆朝的助力的,你信我。”
“我信你。”钦相的声音冷若冰霜,毫无感情,“但我不会相信修罗国度的策君。”
话说完,他也不给麒岁继续说下去的时间,直接转头看向一旁的黑衣死士:
“你若真的问心无愧,就让这位死士在你阁中搜索一番,也算是给你我吃一颗定心丸。”
麒岁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搜吧。”他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那死士闻言上前,蹲下身子,将手放于地面,口中念念有词,不过一会儿,从他袖口中飞出了无数五彩斑斓的蝴蝶,朝北鹿阁的各个角落飞去了。
这期间,院子里的麒岁和钦相就这样面对面站着,没有交流的眼神,但心中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思考着各种可能的后果。
没过一会儿,祸雕忽然从后院跑了出来,一边跑到麒岁身旁一边喊,“疆主,疆主,后院忽然飞来一大片蝴蝶,不知道是怎么……咦?”
当他看到院子里沉默不语的三人时,一下子怔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
“没事。”麒岁回过头安慰他道,“钦相要在我北鹿阁中找一样东西。他是我舅舅,是长辈,他若要找,我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可是……”祸雕脸上写着一丝犹豫。
“没事。”麒岁从后面拍了拍祸雕的背,“稍后那些蝴蝶就会离开。”
四只魔又这样僵持片刻之后,那些蝴蝶又从北鹿阁的各个角落飞回来了,待到最后一只蝴蝶飞回死士的衣袖之中时,那死士缓缓道,“钦相,没有搜到相关的书信。”
钦相似是松了一口气,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他转过头,带着一丝歉意地看向麒岁,“没有就好。疆主,老臣要搜北鹿阁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望你能宽恕老臣。”
“舅舅一心为国,我怎能责罚。”麒岁用听不出情绪的语气回道,“既然确认我府中没有那样的书信,舅舅就请回吧。”
钦相没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开口道,“疆主,老臣还是要提醒你,既然已经身为一疆之主,凡事就不可再那么任性了。”
说完,转头问那死士,“有看到公子开明在哪吗?”
那死士回答,“殊梨院,在院子里站着。”
“嗯。”钦相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麒岁一眼,随后转身,带着那死士,拂袖离去了。
待到钦相的背影消失在北鹿阁的大门后面,麒岁忽然身形一晃,差点向后倒去。幸好旁边的祸雕反应迅速,急忙伸手扶住了他。
“疆主?你没事吧?”
麒岁摇了摇头,扶着祸雕稳住了身子,面色一片苍白,“我没事。”
祸雕皱着眉头问道,“钦相可是来找你给戮世摩罗的那封书信的?”
麒岁盯着前方,语气似沉入水潭的巨石,“钦相是怎么知道有这么一封书信的……”
祸雕心存侥幸地道,“幸好他没搜出来。”
“他搜不出来。”麒岁接上他的话。
“啊?”祸雕一愣,转头看向麒岁。
麒岁的眼神穿过前方簌簌零落的桃花,语气间难得蒙上了一丝阴沉:
“那封信,被我放在羽瑞寒魄宫了。”
祸雕扶着麒岁的手僵住,脸上是掩饰不住的讶异,“羽瑞寒魄宫?那,那火凤郡主她知道吗……”
“她不知道,”麒岁摇了摇头,“先前除了我自己,谁都不知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看祸雕:
“祸雕,你马上领精兵三百,前往羽瑞寒魄宫,守好宫门,不得任何人进出。我给你一面传音镜,一旦有异样,第一时间通知我。”
祸雕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是,疆主。”
——
公子开明站在院中的梨树下,透过簇簇花瓣之间的缝隙去看天上的蓝月。冷冽的银光如流水,映照在梨树下的石桌上,给院落中的一切披上一层清冷的光辉。
他正盯着那蓝月发呆,身后忽然传来声音,打破了院中的宁静,“策君在想什么呢?”
公子开明听见声音回头,果不其然,又是这个夭寿的麒岁。
见麒岁踩着一地梨花缓缓走进来,公子开明后退一步,扬着声音大声道,“策君我啊,我饿了,我在想麒麟是红烧着好吃还是清蒸着好吃。”
“我让祸雕给你送些点心?”麒岁走到他身前,顺着他的话讲了下去,“饿着策君可不行。”
公子开明歪着头,目光在麒岁脸上打转,随即转移话题,“刚刚钦相来了?”
麒岁的眼神里有些探寻,“策君怎么知道?”
“那么大一片蝴蝶在天上飞,你当本策君是瞎的哦!”公子开明伸开双臂,夸张地比划了一下,“整个凶岳疆朝还有谁有权利搜查你的北鹿阁,赤水女魃已经回赤水了,不就只剩下钦相了吗!”
麒岁面带苦涩地笑了一下“策君真是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
公子开明问他,“钦相没让你杀我?”
麒岁眼神一滞,“策君连这都知道?我都要怀疑策君是不是在监听我了。”
公子开明绕着麒岁转了个圈,“我和你家老龙对峙了这么多年,只要我守在沉沦海你们就不敢轻举妄动。现在我被你带来北鹿阁又被锁了功体,如此大好机会,是个正常的臣子都会让你出手杀我。”
麒岁叹了口气,像是在解释着什么,“我不想杀策君。”
“那——就不杀。”公子开明轻巧地蹦到麒岁身前,“本策君也没逼着你杀我。送我回修罗国度,从此以后你再没机会杀我,也不用被那只长着象牙的猪威胁。
“那是我舅舅,”麒岁提醒他道,“策君不可随意调侃。”
“不——就是长着象牙的猪吗?”公子开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你说我是长了九个头的怪物,我也没有什么异议。毕竟,你是知道的,我对凶岳疆朝一向没有什么好话说。”
麒岁的语气中仍是不带一丝波澜,似在刻意隐藏情绪,“策君今天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故意激怒我。”
“咦?”公子开明转了一圈脑袋,略带好奇地问,“那你生气了吗?”
麒岁幽幽地盯着公子开明,“你是魔伶最好的朋友,我若杀你,她定怨我。”
公子开明提醒道,“她若知道你骗她,更会怨你。”
麒岁一怔,仿佛被人戳到了痛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去,犹如坠进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之中。
“是啊。”他笑了一声,带着些许悲凉的自嘲,“她会怨我的……”
随后,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公子开明,这次他的语气不再是半分调笑半分认真,而是尤为诚挚地一问:“策君,我们真的没有半分共事的可能吗?”
“没有。”公子开明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除非你背叛凶岳疆朝,来修罗国度。”
“若魔世一统,又何来修罗国度和凶岳疆朝的分别?”麒岁问道,“国别,就那么重要吗?”
“既然不重要,那就把疆主之位让给你弟弟,你来修罗国度。”公子开明忽地回过身,语速加快,“你既然不在意国别,那为什么不是你放弃自己的国家,而要我去放弃?”
麒岁怔住,一时无言。
“因为你放不下。”公子开明逼近一步,字字如刀,直刺麒岁的心肺:
“在凶岳疆朝,你是疆主,但在修罗国度你可能连三尊的位置都排不上。说到底,你放不下权力,放不下地位。若真如你所说,一切都是为了魔世的和平,那你就该不惜一切代价达成这个目标,不管放弃什么,牺牲什么,都只是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不然——”
他的语气骤然低沉:
“你就只是个用和平来美化侵略的伪君子而已。”
两对目光在冷冽的银光下相交,犹如千百个生死对决的瞬间,紧张的气氛几乎让时间凝固。
“……”
过了许久,麒岁“哈”地笑了一声:
“策君这番话,真是说得麒岁汗颜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来,透过梨花的缝隙去看那轮冷冷的蓝月:
“没错,我是放不下权力与地位,因为我不能没有。”
他一边说着,一边再次将目光落回公子开明的金色双眸上:
“我且问策君,若昔日镇守在沉沦海的不是你公子开明,而是我父王,魔世还会有今日的三国鼎立之势吗?和平是我的目标,权力却是我实现目标的条件,如果我只是一个山野间种地的农夫,就算我再有鸿鹄之志,又有何用处,又能改变什么?”
“你仍可以通过他人去改变,”公子开明反驳他,“就像你说的,国别之分有那么重要吗?若魔世真能一统,是凶岳疆朝一统还是修罗国度一统又有何区别?”
“当然有区别,”麒岁猛地上前一步,语气忽地染上了一丝激动,“戮世摩罗会在意九界的和平吗?”
“那你就在意吗?”
公子开明冷声质问,整个庭院的温度随之降至冰点。
梨花摇曳,犹如凛冬的雪花,银装素裹之中,寒意四起,几乎将灵魂冻结。
麒岁盯着他的眼睛沉默许久,缓缓开口:
“若我日后失了初心,策君在我身旁,也好从中阻止,甚至可以杀我。”
公子开明闭上眼睛,单手背后:
“戮世摩罗若是为祸九界,我亦可以杀他。”
“……”
麒岁笑了一声,那笑声似是比这月光还冷:
“父王说的没错,策君果然是……修罗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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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最可怕的魔。”
“啊,免了免了。”公子开明的声音再次恢复成跳脱的语气,“目前我还打不过妖神将,论可怕还是他更可怕些。”
麒岁垂下眼眸,低声道:
“策君应当明白,如果不能同行,我不会留你,也不能留你。”
面对生死威胁,公子开明倒是毫不在意,他挥了挥手,语气轻松道,“那记得准备好九个断头台。”
麒岁苦笑一声,“策君又在开玩笑了。”
他知道此时此刻再多说也无用了,便默默地转过身,踏着一地比雪还冷比雪还白的梨花,自月门匆匆离开了。
步出庭院,麒岁见刹罗狰站在那里,便走上前去,压低声音唤他,“刹罗狰。”
怪了,他的声音怎么在抖。
刹罗狰闻声,迅速地转过头来,赶忙上前几步行了一礼:“疆主有何吩咐?”
麒岁只觉得胸腔中的空气仿佛凝固,拳头紧握,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看着前方停顿许久,最后才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声音沙哑地开口道:
“派人将策君押入大牢,明日一早……”
说出这几个字时,涌上头颅的寒冷几乎将他冻结:
“处斩。”
——
水滴不断地从洞顶的岩石上滴落,发出沉闷的声响,石壁上布满了湿滑的青苔,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更加幽绿。
麒染坐在石桌前,盯着石壁上的裂痕发呆。
那裂痕,像蚯蚓。
麒染看着那裂痕,忽然莫名地,想起了小时候他和麒岁一起挖蚯蚓的场景。
那时,大皇兄、二皇兄他们都尚在世,记忆中的皇兄皇姐们个个难以相处,唯有麒岁,总是彬彬有礼,面带微笑,对待每一个人都和蔼可亲。
也正是如此,麒染才会和他更亲近一些。
他记得那是夫子考核的前两个月,他和麒岁两个人偷偷溜到魔羲宫后花园去挖蚯蚓,那时麒岁问了他一个在他看来傻到家的问题:
“六弟,你说蚯蚓生活在地底那种暗不见光的地方,它能看见什么?”
这问题在麒染看来着实有些蠢,所以他也懒得和麒岁解释,就随意回答道,“它别让泥土把它压死就不错了,还管能不能看见东西?”
这本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根本不足挂齿。但自那以后,似乎有什么细微的东西在两人之间改变了。
两个月后的夫子考核上,麒岁在文武两项上都输给了麒染。时至今日,麒染还清楚地记得,那时麒岁收了陌刀走下台子,拖着步子走到应龙师身前,而后他的父亲就伸出了手,一掌将麒岁狠狠打倒在了地上。
麒岁当场吐了一大口血,倒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皇兄皇姐们都被这一幕吓坏了,愣在原地不敢动弹,就连母后和玄妃也僵立当场,无人敢上前一步。
就在这时,麒染忽然冲上前去,将麒岁扶了起来。
他当时并没有多想,只觉得是因为自己将麒岁比了下去,才导致应龙师大发雷霆。
他这一扶,是带着怜悯,甚至是炫耀的。
那天他扶着麒岁回到北鹿阁,还安慰麒岁道:“父王本就性情不定,或许只是恰好在那一刻爆发。至于文武之事,你不做太子,强弱并不重要。”
麒岁只是礼貌地笑了笑,轻声道谢,再无他言。
在众多兄弟姐妹中,能力最强的是大皇兄和三皇兄,麒染自认紧随其后。但他能明显感觉到,应龙师并不宠爱大哥和三哥,这让他心中暗自窃喜,说不定太子之位最终会落到自己头上。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在之后的议政中,除了必定出席的大皇兄和三皇兄,竟然还加入了一个人——麒岁。
而且,没有麒染。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劈在了麒染的身上。
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后终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向应龙师探询,应龙师似乎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便给出了一个让他瞠目结舌的回答:
“众兄弟姐妹中,麒岁最像老朽。”
麒岁最像父王?
麒染听到这句话,都要怀疑他父王是不是老糊涂了。
应龙师杀伐果决,阴狠毒辣,每一个兄弟姐妹身上都能找到他的影子,唯有这个麒岁,好听点叫彬彬有礼和蔼可亲,不好听的就是没有皇室的半点威严,对下人都是和颜悦色,让他杀只蚯蚓都要犹豫半天。
这样一个人,父王竟然说,他最像他?
麒染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自那日起,麒染便开始逐渐疏远麒岁,曾经的亲近化为了深深的厌恶。他无法容忍一个他曾怜悯、曾施以援手的人,竟然因为一个荒谬至极的理由,凌驾于他之上。麒岁那种与父王截然不同的懦弱性格,有什么资格继承父王的位置,成为凶岳疆朝的疆主?
麒岁双手紧紧抓住了桌子上的传音镜,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眼神中透露出不甘。
自从大皇兄他们去世后,麒染便坚信疆主之位非他莫属。
现在,他誓要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
就在他陷入回忆之时,手中的传音镜忽然闪烁起来!
金色的光芒穿过麒染的指缝,一时间使得昏暗的烛光黯然失色。
麒染见状,身体如同被电击一般,“腾”地直起了身子,紧紧地盯着那传音镜。
只见镜面上,金色的光芒缓缓浮现,映出了几个字迹:
信在羽瑞寒魄宫。
——
夜幕漆黑,一只乌鸦悄无声息地穿过蓝月的光芒,扑棱着翅膀,落在了麒岁的窗边。
麒岁原本背对着窗户,直到看见地面上出现了移动的阴影,他才缓缓转过身,走向窗边,伸出手臂。
那只黑鸟似乎早已等候多时,轻盈地停在了他的胳膊上。
麒岁轻轻从鸟腿上解下纸条,展开阅读。
当他看到纸条上的字迹时,眉头微微一皱,口中缓缓吐出两个字:
“果然。”
话音刚下,他胳膊轻轻一挥,那黑鸟便再次振翅高飞,消失在夜色中。
麒岁走向墙边的衣挂,取下黑色斗篷,披在肩上,兜帽下拉,遮住了眼睛,只露出了一抹阴影。
他低着头默默地走到门口,手握在门把上,准备推门而出。
然而,他刚一将门打开,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麒岁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地看着门外的人。
只见那人缓缓地迈出一步,迫使麒岁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退回到了房间内。象牙拐杖沉重地敲打在地板上,发出“噔噔”的声响,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刺耳。
麒岁尽力保持镇定,声音平静地开口询问:
“舅舅,你怎么会在这里?”
“老臣还想问疆主,这么晚了,这是打算去往何处呢?”钦相再次向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问道。
麒岁抬头望去,只见钦相的背后是一道巨大的绿色屏障——钦相在屋外施展了术法!
麒岁再次向后退去,他转头望向窗外,只见窗外的夜空中同样被一层绿色屏障覆盖,如同一片碧波荡漾的湖水,遮挡了蓝月的清辉。
“让老臣猜一猜吧。”在阴冷的月光下,钦相深绿色的发丝和浅绿色的面容显得异常诡异,平时慈祥的绿眼睛,此刻却闪烁着凌厉的光芒,宛如毒蛇般令人不寒而栗。
麒岁紧盯着钦相的眼睛,握起的拳头微微颤抖,汗水渐渐沁出。
钦相一双绿眸幽幽地盯着他,继续说道:
“老臣猜,疆主打算去羽瑞寒魄宫,杀麒染,对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