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好好地在营帐中潜研他的医书,冷不防来了个人,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掀帐子见着他,当真以绳捆来。
“谁人如此大胆?军中重地,岂敢这般放肆!”军医又无奈又焦急,奋力挣动。
“军医别挣扎了,崔掌柜昏死过去,大人命这大傻子来捆你呢!”李稳骑在马上恨铁不成钢。明明都诊出脉象,却不说先治上一轮,空着手回帐,李瀚狰怎能不气他无作为!
一听到是崔窈娘吐了血,军医挣动得愈发厉害:“快放我下来,我还需多拿些物件。”
林岳松了绳子,如牵狗般在后面拽着:“快去!”她不得不怀疑军医要畏罪潜逃,在她看来,李瀚狰亦是因有这想法才如此吩咐她捆着军医。
军医踉跄着卷起一堆东西,抛在李稳马上,又被林岳以暴起之力一提,上了马背。
挥鞭疾驰回驿站,军医一路小跑,冲向驿站二楼。背着的药箱,不断撞向老腰,跑得差点岔气。好不容易爬上二楼,气都未喘匀,便被后头跟着的林岳推了一把:“赶紧进去,还愣着作甚!”
军医虽在军中常面对兵痞,可他医术高明,众人向来对他毕恭毕敬,哪似这野蛮的大傻子。还未等他开口训斥两句,屋内深处便传来李瀚狰压低气压的命令:“过来!”
军医快步走进房间深处,只见李瀚狰半笼着的崔窈娘牙关紧闭,面色苍白如纸。好半天才切到脉,竟已虚弱至极。
“还请大人速速将崔掌柜放平。”他打开药箱,拿出针包,赶紧施针。一根根银针准确地扎入几十个穴位,李瀚狰在一旁看着,眼神深邃晦涩,不知暗藏着何种情绪。
众人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军医施针,大气都不敢乱出。
过了好一阵子,崔窈娘羽睫微微抖动,悠悠醒来。眼睛还在半阖着,便哇的一声吐出好几口黑血。黑血撒溅地面,绽到李瀚狰裤脚,洇出一朵朵触目惊心的黑色花朵,把李瀚狰吓得魂都轻了一半。
林岳内疚至极,也顾不上许多,冲上前紧紧拉住崔窈娘的手:“崔娘子,崔娘子,是我的错,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我这是怎的了?”崔窈娘被她哭得头疼欲裂。
李瀚狰在一旁看着两人紧紧握在一处的手,格外碍眼。只默不作声地将趴在床边吐过血的崔窈娘扶起,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虚虚半坐着,以便她能看清眼前事物,好好说话。
等林岳一五一十地将崔窈娘的病情告知她,崔窈娘边听着,边觉得后槽牙直发酸发苦。
她幽怨的眼神看都不看李瀚狰,心中实在难以平复。这个李瀚狰,胆子也太大了些。且不说他与自己尚无特殊关系,竟敢替自己擅作主张,将这性命攸关之事瞒下。还好自己是个现代人,大概知晓医治流程,若真是个唐代人,恐怕一命呜呼也未可知自己得的什么病。这种不声不响的男人真是要不得啊要不得,她深深同情起李瀚狰的心上人来,跟了他,指不定得受多大委屈。
崔窈娘抬眼扫了一圈,看着军医立在一旁,身上还挂着半松的绳索:“军医为何这般打扮?”
军医剐了一眼林岳,手中捡药不停。
“咳咳,林兄,你竟捆军医,胆子未免太大了些。”
林岳急切地说道:“我可是奉命行事,李大人叫我捆着他来着。崔娘子有所不知,你这一倒下,大家全都慌了神了。”
恐怕李瀚狰倒也没慌乱多少,崔窈娘感受着背后人的心跳:“李大人,你为何要瞒我至此?”
还未到秋后,怎就开始算账。李瀚狰一开口,胸腔共鸣震着崔窈娘后背:“我本不愿让你担忧,想着暗中调查清楚,找出下毒之人,再告知你真相。”
太过自信的男人着实可怕,若未抓到人,自己便含冤而终,怕不是到了阴曹地府也只能做个冤死鬼。崔窈娘咳了咳:“李大人,你这是小瞧我了。我崔窈娘虽为女子,但也不是那等胆小到会被吓死的人。”
崔窈娘感觉搂着自己的怀抱僵了僵,李瀚狰解释道:“崔掌柜误会了,事关重大,我怕你知晓后,下毒之人毒计不成会来灭口,届时你会更加危险。”
算他说得有几分道理。
但当下最关键的,还是得弄清楚自己的病情。崔窈娘知晓李瀚狰身边的军医医术高超,在李瀚狰麾下只听他的指令,可自己还未从军医口中挖出自己所中何毒,倒也不好真的与李瀚狰闹翻脸。
何况为了护肾脏正常运转,那些如流水般花费银子的药材,不仅价钱昂贵,更是稀少难寻,崔窈娘一时难以凑齐,不用白不用。她仔细斟酌,仰转头对李瀚狰说道:“不知大人能否帮我寻些牛乳来?”
“自是可以,要多少?”
“将我每日所引用的清水全换成煮沸的牛乳之量。”她要痛饮牛乳来清理毒素。
这牛乳在唐代,称之为乳酪,出售之时皆是制过的。若要生牛乳,需找牧民购买他们刚下过崽子的母牛。母牛可谓是牧民的命根子,李瀚狰眼都不眨便应下:“晚间你便能喝上。”
甚是爽快,崔窈娘突然有一丝羡慕李瀚狰的心上人,除了背后这个烙人的怀抱。
“军医,你可知安西都护府何处能弄到青蒿和紫杉之类的植物?”崔窈娘边喝着滚沸过的牛乳,边隐晦地问军医。
从崔窈娘能想到牛乳清毒素,军医便知她对中毒之症也有些研究。思索片刻后答道:“青蒿倒是常见,可这紫杉却不好找,且用得不好也有剧毒。崔掌柜若是想要以毒攻毒还需谨慎,毕竟你现在肾器不足。”
崔窈娘此刻才彻底信服军医的医术,涉猎颇广。自己一开口,他竟然已猜到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随即对军医的态度也有所转变:“那看来军医对医治我已是十拿九稳,我全副身家性命就压在军医身上了,先替我那些同伴谢过军医。”
好聪慧的一个小娘子,不仅说自己感恩,还要连带上其他人,无形之中给了军医压力。
他也不示弱:“那是自然,若不好好替你延了这条命,往后恐怕李大人的酒,老朽是喝不上咯。”
他也不说是什么酒,崔窈娘便全当他说的是上回自己爽约时,李瀚狰他们几人喝过的酒。她以碗仰面,喝牛乳不接军医的话茬。
林岳苦苦思索了好几日,一条一缕都不放过地回想,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崔窈娘才中了毒。饭食没有问题,饮水没有问题,睡觉屋舍、佩戴饰物也皆无异样。若说到途中最大的意外......阿依莎!
可阿依莎也未与崔窈娘同住一屋舍下,如何能下毒?仅仅半天光景,她能与崔窈娘独处的也不过是......大意了!
林岳一阵风似地冲向崔窈娘房中,将门口踌躇许久都未进去的人一同撞了进去。
“李大人?”崔窈娘一看狼狈地半弯着腰的李瀚狰,以及开始翻箱倒柜的林岳,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林兄要找什么?”
“我给你和卢娘子选的匕首,可还在?”驿站屋舍就那么大点能放东西的地方,她翻了一气仍是找不到。
只有李瀚狰,看着林岳毫无边界感地随意翻弄着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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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娘的私物,眉头紧锁。
“应是收在三巧房中,怎么了?”
“我去找她要去!”林岳又一阵风冲了出去。
“林兄与你,真是不见外。”李瀚狰站在床头,不知怎的,崔窈娘硬生生从满屋子的苦涩药味里,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股子酸味。
“毕竟我们一同历过生死嘛,她护了我一条命呐。”崔窈娘半靠在床沿,微笑着回答。
酸味更浓了。
林岳手中布巾包着东西走了进来:“李大人,可否叫军医来查验?”揭开布巾,里面正是那两柄匕首。
这一验,竟然真是匕首上有毒!但只有崔窈娘那一把上有毒。
林岳惊道:“果然如此!怪不得崔娘子会中毒!”
“为何这么说?”
“本来我只教了崔娘子如何顺用这匕首,只是教她每日挂在腰间起个震慑作用。以她微乎其微的使用频率,估计要到关外用来片肉吃了,才会出问题。”
崔窈娘点着头附和道:“三巧的匕首无毒,不至于全队覆灭,到了关外我若真死了,大家也最多当个意外。谁知阿依莎劫持我做人质时,匕首划破了我的皮肤,渗进了我的伤口。”
提前毒发,这恐怕是下毒之人也未料到的。
好歹毒又细腻的心计,李瀚狰听了,暴怒暗藏在平静的表面下。他连喘了好几口大气,才沉声道:“这个阿依莎,是什么人?”
林岳后悔不已,为何当晚要听崔窈娘的,穷寇莫追。就应该拼尽这身血肉,也要将阿依莎斩杀在自己剑下才是。此刻她眼内发红,声音高亢地发疯:“是我们在沙州看石窟时,一时大意捡回来的回鹘女沙匪!”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李瀚狰串起线索便能明了,下毒的并非这女沙匪,而是另有其人。
“这事我会去查,崔掌柜近日需小心出门才是。”
“我会时时守着她。”林岳抢道,拼了性命护下的人,别人休想再从自己手里把她的命夺了去。这群躲在阴暗里的鼠辈,来啊!
李瀚狰眼神暗了暗,转而问军医:“可知这匕首上下的是何毒?”
军医说道:“怕是要几日功夫。”
“那这几日,我需做些什么?”李瀚狰问。
“军中安稳,大人便在此处守着就是了,以这大傻子的身手,我担心来多几个高手,他难以抵挡。”军医摇了摇笔杆,“这些药,叫李稳取来。”
崔窈娘被他们安排得明明白白,现在也不是逞强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身体四处漏风,哪怕是坐起来,后背都觉得冷:“也只能如此了。希望能快点好起来,这毒在身上,总让人不安。”
听得李瀚狰心被揪得生疼。
接连几日,崔窈娘在房间里休养,每日不是喝着牛乳,就是喝着药汤,她感觉自己就是个水瓶,走到哪儿水声晃到哪儿。每每如厕,要撵走李瀚狰,甚是尴尬。
林岳倒是提了件事。
“崔娘子,你可知这李大人为了找奶牛,费了多大的劲?”
崔窈娘端着碗的手微微一愣:“哦?多大的劲?”
“出了城门到牧场,好不容易才找到牧民,都不愿意借也不愿意卖。是将他们放牧的女儿接到城中安排了活计,才肯借了三头,是借,不肯卖。但那价钱,可比卖多得多了去了。”
这些牧民,漫天要价,李稳差点暴起。在楼下跟军医一通抱怨时,林岳刚好路过听了个墙角。
崔窈娘默了默:“没想到李大人还挺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