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十六妒火
    宋持怀剑势凌厉,仅一击就将媚鬼毙命。

    倒下前,那双柔媚的眼睛还充斥着浓重的怨气,魏云深双眸大睁,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变故横生,心底骤然一空。

    她怎么就、怎么就这么死了?

    女鬼单薄的身躯如秋叶一般落在地上,宋持怀从她尸体消散而生的尘烟后走出,掩着唇咳了两声,身形有些不稳,近乎摇摇欲坠。

    魏云深这才如梦初醒,他连忙上前扶住宋持怀手臂,手指不小心碰到后者腕处瞬间,魏云深被冰得一惊:“怎么这么凉?”

    “老毛病了。”

    宋持怀不以为然地将剑收起,转头看他,“你没事吧,伤到哪里没有?”

    “没,师父出来得及时,我也……”

    话没说完,媚鬼神魂消散殆尽,刚还发着淡淡白光的神魂寂灭无尽,明明外头还是同样的天色,魏云深却觉得屋里变黑变冷,无端令人心底发抖。

    握着宋持怀的手一重,魏云深怔然道:“……她死了?”

    宋持怀点头,声音微微发哑:“恶魂而已,死不足惜。”

    恶鬼而已,死不足惜。

    魏云深听着这轻飘飘八个字,心里莫名堵得慌,连宋持怀声音不正常都忘了发觉。

    他闷着声,将媚鬼的真相告诉了宋持怀,又问:“师父,她真的死了吗?鬼不应该是很厉害,怎么会死得这么容易?”

    “你在可惜?”听完媚鬼身世,宋持怀情绪并未产生半分波动,他稳着自己坐到桌边,才问,“若她活着你又当如何?纵容她屠了村庄么?若是如此,你又怎么对得起村子里的村民?”

    魏云深小声道:“若那媚鬼说的都是真的,村子里那些男人也死不足惜。”

    “云深。”宋持怀却凝重了些,“这些话我当没听到,等回了天极宫,你也不要向旁人提起。”

    魏云深没料到他会突然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不由一怔:“为什么?”

    “不为什么。”宋持怀轻轻摇头,他动作幅度不大,却就是让人产生一种不能违逆的错觉,“在修仙界,只有活着的人才叫人。”

    后面那句莫名沉重,魏云深张嘴说不出话,只觉得从前向往无比的仙门百家规矩森严,压得人近乎喘不过气。

    活人的利益才能算利益,一旦死了,生前的事就只能做消,不管死因是什么,都变成人人可打的恶人。

    修仙界的规矩……是这样的么?

    魏云深的心情沉重下来,他以前看话本子里那些修士仗义行侠,而今却连替受害人说句话都要瞻前顾后,心里的落差太大,让他一时缓不过来。

    感受到他的情绪,宋持怀捏了捏他的手以作安抚。

    媚鬼除去,村子里喜气洋洋,昨天还满不信任的村长在短短两天内变了第三次脸色,他笑吟吟地对魏云深嘘寒问暖,一会儿惊叹“英雄出少年”,一会儿又奉承仙人不愧是仙人,语气谄媚至极,听得魏云深心生反感,一向笑脸迎人的少年始终冷着颜色,一句多的话都不愿说。

    若是可以,他真想替那只媚鬼报仇,可惜他学艺不精,身边还有个宋持怀看着,更没有杀人的胆子,思虑再三,对村民们爱搭不理竟是他能做的唯一抗议。

    他一刻也没法在村里多待下去,奉承话没听完就拉着宋持怀急匆匆离开。却见后者脚步虚浮,身形越发不稳,魏云深终于意识到不对,关切地问:“师父,你怎么了?”

    “没事。”

    宋持怀摇头,只道,“我给冯岭发了传讯,我们先不回天极宫,在外面多待一段时间。”

    能不回天极宫自然是好的,魏云深在上面待了几个月,半点话本子里仙风道骨没看出来,凭权欺弱之类的龃龉事却见了不少。他难以想象这些高高在上的修士怎么也跟邺城的那些市井小民一样,心底的幻想破灭,正是不想面对的时候。

    可宋持怀的身体……

    魏云深担心地看着他,正巧见宋持怀身影一晃。时刻注意这边的少年心底一惊,刚要伸手去扶,一道人影却迅速飞了过来。

    冯岭赶路匆忙,此时勉强接住倒下的宋持怀,在触碰到后者冰凉的皮肤后没忍住皱眉:“怎么搞成这样?”

    .

    虽说不回天极宫,冯岭的栖身处距离天极宫也不远,他将二人带回住处,为昏迷不醒的宋持怀把了把脉,而后转过来问魏云深:“他的药呢?”

    魏云深正沉浸在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的自责之中,尤其宋持怀这一路几乎是坐在马车里被冯岭拥在怀中护者回来的,他知道自己不该,但还是滋生出妒意,此刻听到冯岭叫自己,一时竟没缓过神来:“什么?”

    他怎么这么没用,如果他再厉害一点,刚才宋持怀倒下的时候他是不是就能接住,就不用看着师父被别人抱着送了一路?

    他是不是就可以……

    思绪还没多加延伸,冯岭有些不耐的声音再度传来:“他的药,解寒丹。往年每到这个时候凌微都会送许多过来,今年虽然凌微出去了,也应该备得有才对,你没见过?”

    解寒丹?那不是……

    魏云深呼吸一滞,他匆匆忙忙在宋持怀给自己的纳物袋里找了好久,才终于找到那个没他手掌大的白色瓷瓶:“是这个吗?”

    冯岭接过药瓶,将里面的丹药倒出来一粒,确定了这就是解寒丹后脸色微变:“怎么还有这么多,他今年没吃过吗?”

    “没有,师父说苦。”魏云深摇头,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错了事,小声道,“我看他那么随意,还以为只是普通的药,所以……”

    他越说越觉得懊恼,话到后面没了声,想到之前因为不想宋持怀跟凌微扯上关系而在一边拱火,少年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要是师父真因为这个出了什么事……他永远都没法原谅自己。

    冯岭却皱着眉,他太了解宋持怀,知道对方不是那种会因为药苦就不吃的人,当时对魏云深的说辞恐怕只是搪塞之言,至于真正的原因……

    想到解寒丹的副作用,冯岭毫不犹豫地把药喂进宋持怀嘴里,嘴上却认同了魏云深的话:“苦也不能不吃,又不是小孩子了,他胡闹你也纵着吗?”

    魏云深自知理亏,闷闷地不说话。

    到了傍晚,昏迷了半天的宋持怀终于悠悠转醒。

    他浑身发冷,勉强坐起后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趴在床边睡得迷迷糊糊的魏云深被他动作惊醒,看到宋持怀醒来,少年眼前一亮:“师父,你醒了?!”

    宋持怀没多说话,只哑声喊了声“水”。

    魏云深急忙为他倒了杯热水,见他脸色好转,又急切地问:“师父怎么样,好点没有,还冷不冷?”

    宋持怀一口气将热水喝完,感觉好受不少,摇头:“没事。”

    “没事就好。”魏云深松了口气,心底莫名发酸,“凌微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他的药好歹还有点用,师父,你下回不要因为药苦就置气不吃了。”

    “你给我吃解寒丹了?”

    宋持怀脸色微变,他运转灵气在周身经脉游走一圈,确实发现体内寒气有被压制的趋势,呼吸一滞,“谁叫你给我吃的?”

    魏云深正在给他掖被角,因此也没察觉宋持怀表情不对,自顾自继续说:“我给师父买了糖,下回要是还觉得苦,您可以在吃药之前先吃一颗糖,但是不要不吃药了。”

    说着,他把瓷瓶拿了出来,本是想直接递给宋持怀,犹豫了会儿问:“师父,你不会背着我偷偷不吃吧?”

    宋持怀:……

    他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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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只药瓶,好半晌才移开目光:“不会。”

    魏云深却不敢信了,他手里捏着药瓶,又不敢忤逆宋持怀,好一会儿才大着胆子说:“……不然,不然药我拿着,等该吃药的时候我再拿过来,您看……”

    “随便。”宋持怀不以为意,“我衣服呢?”

    “哦,我给你拿。”

    魏云深把他的外衫拿过来,自觉再待下去不好,于是说,“那师父,要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

    “跑什么?”

    宋持怀叫住了他,他刚睡醒,身体还有些不适,看了一眼繁杂的衣服就收回视线,整个人懒散地靠在床头,声音清冷,“你来帮我。”

    “砰!”

    魏云深没看清路,不小心撞到了门,听到宋持怀的话,他捂着额头回过身来,以为自己听错:“帮,帮什么?”

    “帮我穿衣服。”

    宋持怀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他顺着找到了腰带的一头拿起示意,“服侍尊上洗漱本来就是弟子该做的事,从前在鸦影居是有乌潼,现在出来了,你还想躲懒不成?”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宋持怀话尾似乎带笑,又好像没有。魏云深一时分辨不出他是不是在捉弄自己,但听到他说在天极宫时乌潼伺候着宋持怀穿衣洗漱,一股说不出的酸胀涌上心头,魏云深走到床边:“我……”

    宋持怀将衣服递给他,背对着他张开双手。

    这个姿势抵得过万千言语,魏云深肚子里的话突然就说不出。

    他望着自己手上那一团柔软的布料,又看着宋持怀瘦削单薄的脊背,想到宋持怀之前在乌潼面前是不是也只穿了一件亵衣任人摆弄,胸腔就好像空了一块。

    怎么能这样呢?这副私密的样子,怎么可以也给别人看到呢?

    向来大方且乐于助人的魏云深心底头回升起一股强烈的占有欲,他已知晓了自己对宋持怀感情非同一般,至于是不是如那媚鬼所说的喜欢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他不想看到师父跟旁的人也这么亲近。

    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宋持怀主动找了个话题:“我刚才昏过去的时候,是你为我脱的外衣吗?”

    魏云深:……

    “不是。”少年声音沉闷,只从外看,他跟平时没什么不同,但只有魏云深自己知道,心头的妒火势如涛天,快将他整个胸腔都烧干净。

    “是冯岭换的。”

    想到冯岭为宋持怀换衣时自然的样子,好像在跟自己炫耀他才是跟宋持怀认识很久、关系更亲密的人,魏云深心里越发难受。

    在天极宫里有凌微、凌微走了有乌潼、哪怕出了宫都还有冯岭。

    怎么这么多人、每一个都比他离宋持怀更近,每个人都能毫无心理负担地跟宋持怀做那样亲密的举止。

    魏云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从来没这么烦躁难看过,他把自己所有的阴暗心思都推给之前媚鬼对他用的媚术,明明之前都好好的,他本来好好当着宋持怀的徒弟,要不是媚鬼变作宋持怀的样子故意亲近他、要不是媚鬼说他对宋持怀心思不正,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觉得将冯岭等人视作对手的自己丑陋极了,却无法更正难平的嫉妒,魏云深为宋持怀穿衣,他还是头一回做这种伺候人的事,但其实也不难。尽管如此,少年幽深的眼眸注视着对自己所有龌龊一无所知的师父修长的脖颈,他故意装作不熟悉的样子,不时触碰到宋持怀后颈或腰侧,身前清瘦的男人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没感觉到他的冒犯,又或许真以为他是不小心。

    那……先前乌潼替他更衣的时候,有没有像自己这样占过便宜呢?

    再有意想延长动作,衣服总是能穿好的。魏云深隐忍着从宋持怀身后推开,他看着自己发热的手,声音干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