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打包好自己的床褥,便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了,她今日穿的葛布衣裳便已经是她最好的,勉强可穿于人前的。
巧玲来寻苏叶时,她正在刷洗小厨房的锅具。“你就是苏叶妹妹吧,我是针线房的巧玲,木棉姐姐吩咐我来给你量身。”
巧玲也穿着一身水绿色的绸缎,领口、袖口还有裙摆绣着缠枝纹,头上别着一朵珍珠制成蝴蝶簪,极为显眼。
这要是搁在现代,这一身装扮怕是都有资格进博物馆。
“巧玲姐姐好,劳您受累了,这是我娘做的花生糖豆,给您甜甜嘴。”
巧玲笑着接了过来,打开油纸尝了一颗,花生香脆,包裹的糖衣上的白芝麻味儿很是浓郁,脸上露出梨涡“想来你的手艺是随了林娘子,我便不与你客气了。”
见她身上的葛布衣裳,巧玲眼珠子转了转又道“我今年窜了个子,原的衣裳便穿不上了,有一身西子色的绸缎衣裳,瞅着你穿正合适,是崭新的,料子好没舍得穿便压箱底了,正好送与妹妹做见面礼。”不等苏叶婉拒,就转身离开了,想是去取。
待她回来,也不等苏叶说话,直接在她身上比了比,点点头道“我就说,我的眼睛就尺,我师父还总说我托大,你瞅,尺寸正好呢。”
“这怎么行,这么好的衣裳我怎好收下。”苏叶总算得了说话的机会。
“你同我客气什么,我也不瞒着你,我平日里最是馋嘴,咱们以后礼尚往来,你在小厨房也能与我方便,不过你放心,我定不会白占你便宜,要是出了份额,我拿银钱与你换。”
“这般我便收下了,谢谢巧玲姐姐。”苏叶见她话说的敞亮,无论是否是真的,总归第一印象很好,她在小厨房捣鼓吃食,自是能与她方便的。
巧玲虽然嘴上说着她的眼睛是尺,但还是仔细给苏叶量了身。“你也是赶得巧,针线房刚刚忙完咱们内院丫鬟小厮婆子的冬衣,这两日便能给你做出来,府里发的下人衣裳是有规定的,一水的水绿色,你要觉得单一,也可拿银钱到我们针线房来,找巧绢姐姐绣些花样。”
说到这,巧玲还在苏叶身边转了一圈“我这身便是巧绢姐姐给绣的,是不是很好看,我现在也在学绣花,待我学好了能上手的时候,你便直接来找我,我也不要你银钱,咱们手艺换手艺,你拿好吃的来换。”
“我也在跟我娘学手艺,偷偷告诉姐姐,别看我娘刚做掌勺娘子,但我娘的手艺是祖上传下来的,我听我娘说她的曾祖父是前朝的御厨呢。待我把家传的手艺都学好,我便做给姐姐吃。”苏叶趁此机会把林婆子家传过了明路。
以后她再捣鼓出来新奇的吃食,旁人也会只叹一句是‘家学渊源’了。
巧玲微微睁大眼睛,这倒是没能想到的,不过转念一想,这里是边城,朝代更替,把前朝旧臣发配到蛮荒之地也在是正常不过的了。
原本给出这身衣裳她还是有些肉痛的,现如今听了苏叶这番话,却是觉得给的值,家传的手艺哪能差了,脸上的笑意也越发的浓,眼中也透露出几分真心来。
“那咱们可是说好了,我好好学绣花,你好好学做饭。对了,两身衣裳都做成夹棉的如何,一件厚实些,一件薄一点。这边城还没过中秋呢,便像是要入冬了一般,晚上不烧火炕便觉得冷,烧了还觉得有些燥热。”巧玲也不太适应边城的气候,说到此处,肉眼可见的嫌弃。
苏叶配合的点头道“边城早晚温差是极大的,晌午时穿单衣都不觉得冷,待太阳下了山,里面就要套上棉衣了。看这几日刮的风干冷干冷的,怕是要有雪,姐姐才来可要当心别冒寒。”
“九月就会有雪吗?” 巧玲瞪大眼睛,很是难以置信。
“别说九月,就是季夏下雪也是常有的事。”原身便是消失在了季夏的那场雪中。
“这窦娥要是生在边城,怕是更申不得冤了。”巧玲很是不喜边城,又同苏叶闲聊几句便离开了,她还是很有眼色的,虽然挺喜欢同苏叶这个小妹妹聊天,难得遇见一个不嫌她呱噪的,但也不好耽搁她收拾。
待巧玲离开后,苏叶忙起身到小厨房后面,给自己倒了碗水,咕咚咕咚喝了满满一大碗,巧玲太能说了些。
苏叶低头看这自己手上粗陶碗,想到刚刚同巧玲闲聊时,她提到的觉得边城的水难喝,有股子土腥味,就是用她从盛京带来的干茉莉花泡水也压不下去那股子味儿。
眼睛一亮,五姑娘想必也是喝不惯的。
边城常年风沙漫天,水中有土腥儿味儿再是正常不过的了,原身从小喝自是习惯,她也没有觉得不适。
苏叶琢磨了一下,想先试一试过滤的法子。她用的是碳洗法,把松木碳碾碎,又准备了一把戈壁玛瑙洗干净,筛选了一坛子细沙粒,准备的松枝也清洗干净,最底下一层放置了厚厚的纱网,再一次铺上松枝、敲碎的戈壁玛瑙石、沙粒、木炭、沙粒玛瑙石,每层之间都用细棉布隔开。
把烧开沉淀了一会儿的水倒了下去,忙活到子时才滤出一小坛子水,苏叶揉了揉有些酸意的眼睛,小心翼翼的把小坛子放到桌上,才上床休息,她想着再静置一晚上,明日尝一尝,即使是还有土腥味儿,也能减少许多的。
心里惦记着事儿,苏叶睡的并不算安稳,卯时便睁开了眼。
舀了一勺小坛子里的水,尝了一口,苏叶眼底满是欢喜,不仅没了土腥儿味,还有着一股子松香味儿,不仔细品尝很难发觉。
把小坛子里的水再次烧开后倒进壶里,提着便去寻木棉。
木棉此时刚刚起来收拾妥当,正准备去伺候五姑娘梳洗,见到苏叶站在庭廊外很是讶异。
“木棉姐姐,昨个儿巧玲姐姐同我说,很是不习惯喝边城的水,总有股子土腥味儿,我便想咱们五姑娘或许也不习惯,就重新过滤了一遍水,静置了一宿烧开后我尝了下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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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土腥味儿,不过我自小在边城,怕也尝不真切,便想着让您也试试。”
木棉很是满意苏叶主动为五姑娘排忧解难的举动,便笑着接过递来的勺子,浅抿了一口,眼中闪过惊喜,看向苏叶便像是看到难得的宝贝一般,接过她手上的陶壶,温柔嘱咐道“你在这先侯着。”
伺候完五姑娘洗漱后,木棉端来一杯茶“姑娘,您尝尝今日的茶水有何不同。”
程寰玥抬眼看向脸上带着喜色的木棉,便接了过来,轻抿一口,微微扬起眉毛,悠然的笑意自唇角蔓延开来。
木棉见此便知道五姑娘是满意的,忙把苏叶刚刚同她说的话学了一遍。“姑娘,奴婢要是早知道她有这个本事,进府第一天便把她要来了,害得姑娘这段日子吃不好喝不好的,人都轻减了,奴婢一旁瞧着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知晓你心疼我。”程寰玥看着木棉微微泛红的眼睛,心中升起一股子暖意,木棉也是自小陪她长大的,她从不怀疑她的忠心。
名为主仆,实则亲如姊妹。
“都是奴婢份内的事儿,姑娘,奴婢让苏叶在外面侯着呢。”
“看来她很得你心意。”
“只要是能为姑娘您排忧解难的,都合奴婢的心意。”
程寰玥抬起手,纤纤细指在木棉鼻尖轻轻点了点“怕是来我屋里前,唇上先涂了蜜吧。”
苏叶被叫进来后,很是恭敬的对程寰玥躬身福礼。
“这身儿倒是衬你。”苏叶今个儿穿的便是巧玲送她的西子色绸缎衣裳。
一旁的木棉端来一个装满了通草花制的花簪木匣子。程寰玥选了两只坠着珍珠的紫藤花对簪赏给了苏叶。“拿去带着玩吧。”
苏叶忙双手接过来“奴婢谢谢姑娘赏。”
从五姑娘屋里出来便见到正在扫地的张柳枝。
张柳枝盯着苏叶手里的紫藤花簪,直接拦住了她,上手便想抢,但好似想到了什么,又把手放了下来,趾高气昂道“这么好的花簪也当是你配戴的。”言外之意自是想让苏叶识趣些送给她。
原身连红头绳都舍不得给她,何况通草花制成的这对带着珍珠流苏的紫藤花对簪,拿出去少说也能换来十两银子。
苏叶怎会如张柳枝的意。
抬眼看着她“这是五姑娘赏我的,五姑娘都觉得我配戴,你凭甚觉得我不配。”张柳枝对苏叶来说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又是在内院里,怕扰到姑娘,自是不会继续同她争执,绕过张柳枝便快步离开了。
她刚刚还问了木棉姐姐,她一会儿可以同赵管事一同出府采买,晌午前回来即可。
苏叶可不想同张柳枝耽误功夫,她打算趁此出府的机会给她娘打个金镯子。
张柳枝死死的握着拳,硬是忍了下来,待她大伯成了事儿,她要让她大伯把苏叶这个小贱蹄子卖到腌脏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