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弹幕能正常显示。“碰撞纪元”的倒计时消失。系统发放了新道具。
种种迹象来看，她是在车上打着瞌睡做着梦，把“碰撞纪元”这个轮回给过了。算是件好事。
尽管如此，辛如是仍旧不太想走进眼前的老槐树别墅，就像不想去摸一块长过蛆的肉饼。
她准备撤了，回她时不时停水停电，但是至少睡着安心的老房子。
结果卫百里跟她说，这栋别墅不是他们目的地。
“这是城堡主人的雇佣兵住的。对面那个才是。”
卫百里说着，往左边让一步，辛如是终于注意到他身后那高耸的雕花金属门。
光一个门，就比老槐树别墅整个还大。
门左右两侧延伸出围墙，墙体高到普通人根本意识不到这是一面墙。这墙用来拦巨人也绰绰有余了。
高耸的哥特式塔尖在墙体后方远处，隐隐绰绰。
“‘森塔庄园’。”
……
森塔庄园。
辛如是以前根本没听说，C市有这种地方。
难以想象，寸土寸金的现代化都市市区，能有一个私人庄园，豪横地占据了大几十亩地，里面甚至同时建了三个私人飞机升降场。
我该不是人在印度吧。
辛如是站在三楼的圆框浮雕落地窗前，用+1000的视力往外远眺，落日熔金，静影沉璧。
视线往下：大地上绿植绵延，花圃造型各异。
她想到了一个电影老笑话：王总好。
“辛总好。”
“……”辛如是回过身，嘴角抿住笑，“张管家。”
张管家在这栋城堡当了四十年的管家，她的丈夫、孩子也都是为城堡的主人服务。
四十年风风雨雨，张管家经历过太多怪事，即便如此，她也是首次遇到城堡突然就变了主，事前半点风声都没有。
新来的主人是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女孩。一家三口钟灵毓秀，像从神仙电视剧里出来似的。
张管家姿态恭敬地垂手，听窗边的辛总和小姐在聊：
“阿姨喜欢这里吗？”
“沅沅呢？”
“阿姨喜欢，沅沅就喜欢。”
张管家暗暗扬眉。原来不是亲母女。怪不得小孩身上有股小心翼翼。
“阿姨刚刚在车上，是不是做噩梦了？”
“啊，很明显吗？让你担心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
张管家心中油然一股违和感：小孩像林黛玉初见老贾母；大人却像是把小孩当成对等的……？
“回想起来，”辛总又说，“无论好梦还是坏梦，我经常都只做半截，炸鸡端上来总是吃不进嘴里。”
“……以前有人和我说，”沅小姐似乎回忆起了什么，视线落在远处，她的面容半落在阴影里，显出几分森冷，“‘梦境也是基于现实。没有不破的堡垒’。”
“嗯？现实里我可是吃过炸鸡的？”
“不是这个意思……”
辛总笑起来。沅小姐也跟着笑了。
房间里那股莫名的冷意散去。
张管家有点走神，以至于漏听了几句，再聚起注意力，就听到孩子在向女人撒娇，希望能和她住在同个睡房里。
辛总和蔼但坚决地拒绝了。
辛沅垂着脑袋离开了三楼，遇到了眼神闪亮、正待邀功的狼少年。
他蹲下来，如果有尾巴，此时已经摇起来了。
“夫人满意吗？”
很显然，其实卫百里想问的是“老大您满意吗”。
辛沅抬起眼。
“卫百里。”
“在！”
“你为什么要找一个房间这么多的房子？”
“……啊？”
辛沅越过他。
……
辛如是在楼梯口找到了狼少年。
他穿棕色法兰绒衬衫与深灰长裤，戴蓝色麂皮帽，粗粗一看，老派精英而不失时尚，就像他脚下的这栋城堡，老墙皮老瓦，但数次装修，处处透露出主人想要融入集体跟上时代的努力。
然而，脚上的清爽渔夫鞋，脖子上挂着的犬牙吊坠，早就出卖了主人的真正喜好。
装了，但没完全装。细节之处尽是矛盾。
狼少年此时的心声也充满困惑：
[房间多不好吗？]
[这是某种暗语？]
[老大到底满不满意？]
[换房子不对吗……该不会楚和那家伙故意设陷阱给我……夫人和老大其实不喜欢这个……]
……我们都很喜欢啊？辛如是纳闷。
半小时前，就在她自己的老破小家里，辛如是听得清楚：辛沅听卫百里说给准备了大城堡的时候，心声分明是满意的。辛如是甚至还看到了辛沅的脑内蓝图，雕梁画栋，金迷纸醉，极度奢华……
简单概括，辛沅理想中母上大人的居所，就是路易十六那断头皇后的居所。
榜一大佬真的一点都不讲究风水呢。
“百里。”回忆结束，辛如是出声致意，打断了狼少年的胡思乱想，“你帽子歪了。”
卫百里一愣，有点忙乱地把帽子扶正，点头致意：“夫人。”
他欲言又止，辛如是明了，微笑：“这里很好，谢谢。”
狼少年松口气，脸上透出一股活泼劲来。
“其实还有可以改进的地方。”他伸手拍拍金属扶梯，跃跃欲试，“虽然以前这里的主人也做过军事规划，但破绽还是很多。之后我会把这里的每一个房间每一棵树都布置好陷阱，即使有千军万马来也……”
后面的话辛如是都不用细听了。既视感太强。
要不怎么能和辛沅玩到一起呢。关注点和思考逻辑真的一样一样的。
辛如是浅笑着转移话题：“那太好了。——对了，想问你个事儿。”
“夫人请说。”
“楚和是谁？”
这个名字在辛沅和卫百里的心声中都出现过。
卫百里脸色微微一变，不完全是戒备，更像好奇：“您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辛如是撒谎：“沅沅提起过。”
这下，卫百里的脸上就完全是不甘心了。
“楚和……一个有点麻烦的人。”狼少年嘟哝，撇开眼，“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弹幕里刷过遮天蔽日的【哈哈哈哈哈哈】
【小狼狗好气啊】
【主人完全没有给母上大人介绍过自己但有提到楚hhhh】
【懂不懂全员武斗派里军师的含金量啊哈哈哈】
【小狗委屈屈】
【沅和CP官方盖章顶天立地！】
【前面的圈地自萌好吗榜一根本没在主播面前提过楚和】
【明显是试探】
确实是试探，而且想试探的还有很多。
但卫百里显然不想再聊这个话题，辛如是心中也有顾虑，于是荡开话题：“我要回去一趟，把我的猫带过来。你方便一起吗？”
不提某人，卫百里立刻利索了，爽快答应。
他们并肩走下楼梯。辛如是心里盘算着路上怎么套话，忽地听到卫百里的心声：
[说起来，夫人与楚和……有点像。]
辛如是一怔，默不作声往下听。
[长相？不，不对……气质……]
[都是……那种……]
[爱笑……冷淡……也不是，唔……]
狼少年似乎卡住了，在几个词语间犹犹豫豫。辛如是眯起眼听，冷不丁他下一句音量大了十倍——
[汪汪！！]
辛如是被炸得脚下一崴，摇晃要摔。
沉浸在见到老大喜悦中的狼少年总算回过神来，一把抓住她。
辛如是痛苦地关上心音，耳朵里像摔了一个蜂巢，蜜蜂乱飞又刺又痒。
辛沅冷飕飕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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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
卫百里扶着辛如是，眼睛瞧着辛沅，眉飞色舞：“老……沅姐！”
辛沅拉开他的手，自己接管了辛如是的安危。
辛沅很懊恼。
辛沅：“你脚怎么样？还能走吗？”
辛如是点头，“只是刚才一下没站稳……沅沅换了新裙子啊，这条更漂亮。”
蕾丝和蝴蝶结，像舞会上的小公主，头上的水晶王冠闪闪发亮。
辛沅还在生气。
辛如是微微一想，说：“主要还是沅沅漂亮，穿什么都好看。”
辛沅的面色终于好转了。她捏了捏母亲的手，然后望向卫百里，眼底又冒出黑火。
孩子回想着之前在庭院里听到的仆人的闲聊：一家三口，郎才女貌……
懊悔的火焰在胸口翻滚，辛沅咬牙：应该一开始就把卫百里弄走！
是她疏忽了，楚和以前就说过，卫百里是收到过女队友情书的。卫百里长了张招惹女人的脸。
如果，如果妈妈真的……
孩子感觉心脏被油煎似的。她都有点想哭了。她不能和妈妈住一个屋里贴贴，现在还要多出一个继父……
“你，”辛沅咬着唇，捏紧女人的手，“你是不是特别喜欢他？”
“什么？”
“卫百里。你是不是很想要他？”
辛如是：“……”
辛如是揉了揉耳朵，忌惮于狼嚎，她不敢开心音，但这时她确实是充满迷惑。
于是她选择看看直播间观众怎么说。
[弹幕]
【好家伙 这是要送母上大人一份礼？】
【辛卫粉头哭晕在厕所】
【……】
【不是吧觉得好像有误会】
“……”辛如是觉得，不论是不是误会，都不能再往偏路上走了。
辛如是：“没有的事。”
孩子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如释重负。
辛沅偏头，捏了捏指节，语气又开心又邪恶：“那你讨厌他是吗？他刚刚让你差点摔了。”
辛如是直觉，只要自己再犹豫一秒，可怜的狼崽子就要被丢到冥王星上。
而受害人此时还懵懂地睁着眼睛，充满信赖地看着母女俩。
辛如是良心隐隐作痛。
“——百里是个好孩子！”辛如是张嘴把某人送进ICU抢救，“在我眼中，他和你一样……都是好孩子。”
辛沅一愣，踌躇半天，放下了手。
她说：“卫百里，天黑了，你回家吧。”
声音又轻又凉，像冰窟里的风。
卫百里怔住，张嘴：“我家……”
辛如是都能从他脸上读出那句“我家就在这里呀？”
她忙给狼少年按上呼吸机：“对，百里，你明天再来这里吃饭吧。随时欢迎的。”
快走。
卫百里呆呆地在她们脸上逡巡了半天，不知道领悟了什么，终于垂头丧气的转身了。
辛如是长长地舒口气。
她一屁股坐在楼梯上。
滋。头顶的灯闪烁了两下，点亮昏暗。
“阿姨……”
孩子靠过来，眼睛里有点怯怯的，似乎在怕她反悔。
辛如是望着她，半晌，抬起手，摸了摸那发质涩硬的小脑袋。
“只是有点累。歇一歇。”
孩子终于放下心了。她也坐下来，手搭在大人的膝盖上。小小的手，又软又暖，让人想到把嘴埋进绒绒翅膀里的小鹰。
“那我给你唱首歌吧。以前我写字累了，妈妈都会唱给我听。”
轻轻的童音，在楼道里响起。
辛如是垂着眼，跟着轻声哼。
是很熟悉的儿歌。曾经，她的母亲也在夏夜里，唱这首歌哄她入睡。
她闭上眼。
直播间里，新的倒计时浮现：
【‘神国’倒计时：23:59: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