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冰冷的石床上,周边传来连绵不绝的泠泠水声。
悬宁架,风乔儿,傅靖元,还有……谢惟,都不见了。
孟惘抬了抬胳膊,身上的血迹没有了,衣服也被换掉了。
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伤口……自然是愈合了。他唇边溢出一丝苦笑。
他用手撑着身下的石床缓缓坐起来,默默打量着四周……
像是洞穴,不远处有一片热气蒸腾的温泉,有水自上方的天口处流下,侧壁光滑,洞内光线昏暗,那天口是唯一的光源,太阳光倾洒在水面上,水雾朦胧。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传来,来人行路平稳自然而且不动声色,不仔细听根本无法察觉。
“醒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声音雌雄莫辨,气息微弱不稳,仅这两个字就能听出来尾音虚浮,像是有什么常年旧疾坏了根子。
由于洞内昏暗他竟没发现侧壁还有摆放的油灯,随着那人进入洞口,一排排油灯接续亮起,青白色的灯光下孟惘看清了来人的脸——
当真是一副极苦的面相,长相清秀干净,但是斜眉横飞入鬓,丹凤眼,上三白,月牙白的眸色,由于太瘦显得双颊微微凹陷,立领束袖的一袭红衣,气质凌冽。
肤白胜雪,像鬼怪。
孟惘在心里不合时宜地形容道。
“哑巴?”
“你是谁?”孟惘见她脾气甚差,不由得开口问道。
“我是谁?” 那人冷笑一声,垂着眼皮看他,一字一顿道,“我是百里绎的表妹,你的姑姑,百里夏兰。”
未待孟惘开口,她转身继续说道,“修真界既已把你送回了魔界,以后你就是百里念。”
百里夏兰伸出手来,无数条蚕丝般半透明且极细的线在她手心中蔓延伸展出来,绕到了洞口处,织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
“把你那个恶心的名字丢掉,下一次再回修真界,不是去看望你那没用的师兄师弟们的,” 她回头看向他,眼光如淬了毒的刀,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而是去杀了他们的。”
孟惘震惊地看着她。
她捂住嘴咳嗽两声,身体微微颤抖,蓦地勾唇一笑,语气舒缓下来,“魔界百里一族的男儿,世代掌权,你可千万别是个废物,毁了你爹的基业。”
“我爹……当真是百里绎?”
百里夏兰神色微缓,反问道,“你告诉我,你是从何时才有记忆的?”
“……九岁。”
他第一次见谢惟时,谢惟摸他的骨相说他十一岁,但是,他当时分明是从两年前才开始记事的。
他没有九岁之前的记忆,睁开眼便只有一个声音在脑内徘徊,像是烙在灵魂深处的印记——
魔族,百里念。
“其实算上那七百多年,你现在的年龄也七百多岁了。你阿爹活了近五百年,死时,你正好是九岁。”
这是他记忆里的和百里夏兰的初见,认为她简直就是个疯子。
百里夏兰封住洞口不让他出去,命令他在洞内利用魔气修魔,每过段时间就来看他修为的进展。
相处几天发现,她确实就是个疯子。
“如果喜欢谁,一定要让他们比你先死,就像你那帮师兄弟们。”
看似柔细的丝线绕在他的脖颈上,皮肤被割破流出了血,伤口又迅速愈合,还陷在肉里的线同新生的肉融为一体。
她按着孟惘的后脑勺逼他仰头对视,“懂了吗?”
孟惘咬牙颤抖道,“不懂。”
脖颈里的丝线被猛地抽起,顿时血珠飞溅,一片血肉模糊。
他这次没有出声,低着头忍住了。
“你这几年都是在跟什么人学些什么东西?”
百里夏兰低低地咳嗽起来,“你……倒是条修真界的好狗。”
她又开始莫名奇妙地笑出声,抬起手狠狠照着他的脸扇了下去,这巴掌灌入了灵力,孟惘被她一巴掌扇倒在地,脸侧肉眼可见地开始发红浮肿。
“你总有一天会明白,除了魔界,没有人会要你。”
每次她来,都会给他讲这些话,问他懂不懂。
他说不懂。
然后硬生生挨下几顿毒打,内脏破裂,筋骨错断,疼得痉挛,吐血,干呕。
她的丝线会汇聚变硬像钉子般穿透他的腿骨。
她会在问一个问题而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后拔掉他一颗指甲。
她会在他修为进展没达到预期时将他强行摁进水中淹得半死。
她说,“你也就只有伤口愈合得快死不了这一个本事了。”
孟惘有胃病,就这样待在洞内三个多月未进食。
胃疼的受不了,他开始咬自己胳膊上的肉,喝自己的血,囫囵两口就咽下去。
原先幽亮的眸光一天天暗了下去,最后成了一汪死寂的黑潭,平静毫无波澜。
没事,反正还会再长。
成了怪物也没事,师兄看不到自己的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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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
……
这一天,百里夏兰又来到了洞内。
孟惘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伸手。”
他伸出手。
那人探了探他的灵脉,满意的点了点头。
“想出去吗?”她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孟惘的眸光微动,继而又暗淡下去,“你想让我去哪,我就去哪。”
“想你师兄弟们吗?”
“不想。”
“为什么?”
“他们对我毫无益处。”孟惘麻木道。
“可他们能让你开心,这难道不算益处吗?”百里夏兰勾唇问道,眼底隐隐有幽光浮动。
“既无金钱、能力的辅佐,更不能助我上位,只执着于情感的废物注定不得好死。”
“如果有一天你的师兄谢惟死掉了呢?”
“正好,只有他先死,我才能安心去完成我未完成的愿望,就算我最后死掉也不会难过,所以他们必须比我先死。”
几回下来他的回答都滴水不漏,是被调教三个多月的成果。
百里夏兰负手朝洞外走去,“孟惘,跟我来。”
孟惘听话地从石床上站起身来……
“啪!”
额头撞在冰冷的石床上立马流出了血,自喉口中涌上一股浓郁腥甜的铁锈味,右半边脸火辣辣的疼,不过很快就没了知觉。
眼球发酸发胀好似要爆出来,孟惘眨了眨眼,视线变得窄而模糊,无数个不同颜色和大小的光斑重重叠叠——
他的右眼失明了。
右耳深处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剧痛,像是用锥子一下又一下地扎透耳膜,贯穿大脑。
她的声音被分割成了千万片,从四面八方混杂着风声灌入自己耳中,伴着阵阵杂乱的嗡鸣,“谁是孟惘?”
可是洞内哪有风。
那是右耳鼓膜破裂了。
这次他的右耳和右眼大概伤得很重,很久都没有要恢复的迹象。
但他不在意,前世十八岁的孟惘每次挨打后都会第一时间去想自己哪里答错了,做错了。已经成了习惯。
是了,百里夏兰说过的,丢掉这个恶心的名字。
她叫他“孟惘”,他不该应的。
孟惘扯了扯僵硬红肿的嘴角,笑了。
“你笑什么?”
好像距离隔了很远,过了很久他才接收到百里夏兰的声音。
“我笑我自己。”他轻轻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