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原没少见过泼皮无赖,但这样两眼放青光的小无赖还是第一次见。
身后的应抒弘不着痕迹轻咳一声,见人没反应,又推了他上前,“护着。”
“啊?”
“小周。”就她那小身板,等下给人扑倒了,都没个回神的机会。
刘原本想说大人你自己去啊,可在莫名凛冽的目光中,他将话吞了。
应抒弘有自己的分内事做。
刘原哈着腰,将那根肉条再递回给了移舟,由着她招猫逗狗去。
移舟全然不在意罗家人的眼光,继续掰了一点点肉末放她嘴里,没等她问,这小姑娘牙尖嘴利,险些咬着手指。
小姑娘还歪着脑袋,眼睛无辜,笑容甜甜的。
“嘶……”
刘原倒吸一口凉气。但凡是吃肉的,都挺吓人的。
偏偏移舟笑容不变,将手抽回,也不在意上面挂着的口水,只是顺手在她面颊擦了擦,“吃肉,还是吃我手指,选一个。”
“吃肉,姐姐你问。”
小姑娘又是人畜无害的样子,移舟也就接着问下去,“你刚刚说,鸡蛋菌只有四五个,也就是说篮子里的其它东西,被你阿奶丢了?”
“萱妹儿……”
被推倒在地的罗阿奶,尾椎骨疼的厉害,年纪又大了,自己起不来。那几个儿子儿媳要搀一把,都被她骂得不敢动,“扶我干嘛?也不帮着管管孩子,都是吃家里的米面,怎出了这么一个狠人要我命的娃……”
萱妹儿的娘早早就去了,可这孩子来得巧,是在罗阿奶的五十岁生日那天出世的。村里的老姐妹都说和她有缘分,定能保佑她长命百岁,这样好的意头,罗阿奶心里舒坦,即使是个女娃,也亲自拉扯大了。
可那孩子正像只听话的小狗,在别人手底下吃着肉。
罗家几个小孩子看移舟长得漂亮,萱妹儿砸吧砸吧吃得香,也都吞了吞口水,心里不住想着怎么不来问自己啊,萱妹儿知道的,自己也都知道啊……
移舟抬眸望去,吞咽的动作尽收眼底,也跟小姑娘说:“你要是不知道呢,我就换个人问问,你那些哥哥姐姐年纪大,应该记得清楚……”
“我知道……”声音有些小。
“那说,大点声,又不是没吃肉。”这一回,移舟阔气掰得大了点,再放她口中,小姑娘也晓得收了牙齿吃。
“阿奶说,那些菌子是有毒的。”
“然后呢?”
“然后,阿奶把它们都挑了出来……明明都是一样的颜色,还和油伞一样。“
“最后呢?”
移舟一步一步引导着,萱妹儿咬着口中的大肉块,终于说道:“最后阿奶也煮了。”
“你胡说……”
罗阿奶强撑着要起来,“那些毒菇,我都扔了……”
移舟直起腰,再明明白白问了一次:“是扔了,还是煮了?”
“扔了……”罗阿奶一口咬定。
“但又捡回来煮了,阿奶丢后院的水沟里,我知道,想去捡来玩一玩,就看到阿奶自己捡走了,还找了个破锅煮了。那天晚上我还看呢,桌上没菌子汤,不过一直听到我婶娘一直在吐,一定是她吃太多了……”
众人纷纷咋舌,往日看萱妹儿挺机灵的,没想小孩子能记这么多事,想想都觉着后怕。
罗阿奶瘫坐着,也不起来了,双手上下摆动,哭天喊地,“老天爷,我是做了什么孽啊?自己养大的孙女吃了别人的肉,竟然要冤死我……嫂嫂病了那么久,衣裳都是我帮着洗的……”
移舟冷笑一声,将剩下老长的肉条都塞到小姑娘口中。
萱妹儿就捧着它,小心吸着咬着。她的堂兄妹都看馋了。阿奶可不准他们乱花钱。有一个年纪和萱妹儿差不多的小姑娘,也壮着胆子向前,怯生生道:“你还有想问的吗?”
移舟只是抽动嘴角笑了笑,再将手指凑过去,“那你记得罗婶娘吐了几日吗?”
“就那天。”
“然后呢?”
“你个小蹄子是没有良心的吧,我们家的孩子才多大,就这样一个个问,我看——”
“我看,你个老东西是想吃板子。”刘原可不惯着她,这么问下来,已经很明显了,他拿着刀鞘往前一挡,罗阿奶就闭了口,只是恶狠狠盯着移舟。
不过接下来的话,那小姑娘也精,没肉吃就不说了。
“第二天我去的时候,大娘还吐了半日,我本来要背她去城里看大夫……”
许九痴也知道这事,“不过大娘说,可能只是昨天晚上吃了碗红糖鸡蛋汤,撑着了。就是她给的,大娘说过的话,我都记得牢牢的,我还去问他,鸡蛋能加红糖吃吗,还被他骂了……”
这个他,指的是罗七素的大姐夫。他更是无辜,“大人,这红糖鸡蛋,都是女人们吃的东西,我哪知道啊?”
“你不是罗家半子吗?怎么能不知道呢?”刘原也阴阳怪气刺了一句。
“可是……”许九痴也不明白了,“大娘只吐了一天,我才跑去山上找了些草药,大叔教过我哪些能解毒……我怕记错了,都尝一尝,好苦……但大娘说良药苦口,她说对了,苦药吃了就好了,两天都没吐了。
后来,他家孩子还跑来找我,说大娘想吃鸡蛋,我才去山里的,谁知道他们都骗我,都想害大娘……”
小孩子的话当不得真,但连许九痴这个最重要的证人都迷糊了,罗阿奶终于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起身,仿佛屁股也不疼,愣是将腰都挺了好些,“哼,就我老婆子好欺负是吗?嫂嫂被他们几个苛待病死了,现在还要赖我了?”
刘原心里也没底,回头想去找找大人来撑场子,谁知方才还在身后的大人也不知几时跑到前面去了,正是方才萱姐儿站的位置。
那里堆积着一些腐坏的木头,春雨连绵,缝隙间有些白色的伞盖冒头。
应抒弘随意将其中一根立了起来,上面的白色菇便显露出来,“这怎么解释?”
罗阿奶才站起不久的身子又哆哆嗦嗦,眼睛看的后院方向,下意识道:“我没丢自家院子……”
此话一出,众人再跟着倒吸一口凉气,罗阿奶才回过神,“时间不对,我没杀人……”
“正是时间,才是你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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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移舟站了出来,一字一句解释道,“你毒杀罗大娘用的菌子,名为鹅膏菌,毒性强烈但也不会立刻发作。一般要三个时辰之后,也就是为什么罗大娘在入夜后才出现呕吐、腹痛症状,一般会持续六个时辰。
许九痴给大娘找的草药起了作用,也是这菌子的毒性特殊,有假愈性。罗大娘接下来两天只是身子虚弱,并未去世。
但是,这个毒到第三天又会发作,但她要是突然死了,罗家人肯定会怀疑。你便选择了替死鬼,让许九痴去山里采鸡蛋菌。罗姑娘常捡到过,但你们都说许九痴是个傻子,要是一个傻子采了有毒的菌子,吃死了人,这桩杀人罪,便完美遮掩过去了。可惜了——”
“可惜什么?”
刘原听入神了,赶忙问道。
“许九痴进山去,没找到菌子还把腿摔了,这样就不能嫁祸他了。不过还好,罗家这几个半子,没发现又匆匆入殓了——”
“他还断了两次腿啊?”
刘原纳闷了,这小子是铁打的吧,怎么比他的刀还耐用呢?整日拖着个瘸腿跑东跑西的。
“不过姑娘你怎么知道的?竟像亲眼看过的似的……”
“我给他上过药。骨头的事,我清楚——“
“嘶……”
刘原倒吸一口凉气,想着估计还要赶路回去,生怕想起了她清洗骨头,再一个个拼凑起来的画面。
案子问到这里,也该真相大白了,村民纷纷指责罗阿奶鬼迷心窍了,好好的去害罗大娘做什么?罗小七都失踪了,一家子够苦了……
然而,他们马上就想起来了,“你们这是要吃绝户啊?好黑的心肠,蚕拉出的屎都没你们黑。”
到了这时候,罗三叔也举起拐棍要打她。
罗阿奶反倒是破罐子破摔了,“你打啊!我这些年没少挨你打吗?你自己不争气,光找我们女人撒气了?同样是住九桑镇,同样是养蚕知布,同样是姓罗,怎么罗氏布就是他们家的?家里每年都要看着嫂嫂的脸色买过去。你嫌弃价格低,要自己卖,被客商找回来退钱,还要打骂我们?也不想想,当年,要不婆母蠢,多奶一个孩子,哪有他们罗家?九桑镇的罗氏布,也就只有我们一家了……”
这才是罗三叔口中不外扬的家丑。
也不知怎么的,罗大叔与他吃的同样的奶水,娶的妻子也没他能干,生的儿子没他多,但偏偏他家的布就是比自家的好。
前些年,大家伙在一起吃酒,还起哄说要不是罗三叔家,也没现在的罗氏布,罗三叔不跟他家收钱真是好心肠啊……
他面上笑着说是三弟能干,关他什么事呢?自己没脸收钱。
可这样的话听久了,仿佛是毒菇细小的种子,看不见摸不着,撒落在阴暗处,等着合适的机会,就能长出一片毒菇。
卫三要绑了罗阿奶回县衙,移舟已经挪到了县太爷的身边,准备悄悄把袖口藏着的银子递过去,“大人摸摸。”
应抒弘:“……”
虽然她刚刚帮着问完了整个案子,有点功劳是不假,但——
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