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声色犬马(完)
    喀嚓。

    枪上膛的声音。

    “别急着走啊。”金发的青年不紧不慢地拉下保险,笑得温柔又甜蜜——是他专属于“波本”的这张用于诱骗的虚伪面皮,而与之相对的是他干脆利落地将枪口对准对面人心脏的动作,“我们还有很多可以聊的不是吗?”

    空气猛地安静下来。被他拿枪指着的少年一动不动,背影冷峻。

    没过两秒,阿世部竟然也冷笑起来。

    “好,很好。”

    你很好,K.K。你在外面找的人可真是不得了啊,都能拿枪对着我了,你的交友作战大成功了,你可真是干得好啊,K.K!

    他的心情差到极点,也没有坐回到沙发上继续聊的意思,就这么背对着安室透和直指着他的枪口毫无波动地说:“我跟你不熟,没什么好说的。如果你要问我背后机构的事,那与你无关;如果你要问K.K的事,就去问他本人。”

    “那我问点关于我的事,总不过分吧?”金发青年眉眼弯弯,语气冰冷。

    “比如说——为什么是我?”

    阿世部:“……”

    我怎么知道!

    能不能别逮着我问了,去问问里面那个躺着的罪魁祸首啊!

    卷发少年也同样冷漠地回:“别什么都问我,去问问那个和你一同同甘共苦死里逃生的‘好、伙、伴’如何?毕竟是他选择了你作为hero,我可没有干涉过他的选择。”

    言尽于此,他也懒得管身后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了,抬腿就走;安室透当然也没有真的在地下密医的公寓里和敌人起冲突的打算,默默地放下武器坐回原位,顺带着按停了口袋里的录音笔。

    他安静地陷在沙发里,陷入沉思。

    什么叫,K.K选择了我?

    K.K不是和他一样无意中被牵扯进游戏的吗?他什么时候有了选择的权力了?

    如果目前收集到的情报无误,按照他的猜想,“世界之窗”的投放者就是同时是制作者A.S,而游戏则是为K.K设计的,对方也理所当然的认为K.K应该承担那个主导的位置,他的目的真的仅仅是让K.K帮助他进行游戏测试吗?

    不,他到最后也没有明说设置这么个游戏的目的是什么;至于自己为什么会被牵扯进去,连身为制作者的A.S都不清楚,并声称这是K.K的选择。

    仅仅是因为自己是他的搭档才如此选择,还是说——他另有目的?

    或者说,如果他从头到尾都知情呢?知道自己只要来到宴会,就会加入所谓的游戏,可他还是来了,并且放弃了让自己成为“主角”,主动承担了承受着时间限制压迫的“协助者”的位置。

    ——还做出隐瞒自己危机的找死行为。

    还是说他是真的在找机会自毁?

    他不自觉地回想起应该是他同伴的少年冷漠的口吻:

    【他侮辱了我的游戏,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冷漠,轻慢,视若草芥,毫不留情。

    明明之前在听闻同伴的状况时,还非常积极地作弊救人,矛盾。

    明明代号听起来是平级,却暗藏着这样极致的不平等,矛盾。

    A.S,会是他吗?那个对K.K的一举一动都进行监视、为他制定了诸多规则的“上级”?

    不,情报还是太少了,不能如此武断。

    他深呼出一口气,转过头却发现原本回到了卧房的赛尔提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打开了一条门缝,两个人就这么隔着门缝对上了视线。

    安室透:……

    他有些手足无措地道:“抱歉,刚才只是……我知道你们的规矩,没打算在这里起冲突。”

    赛尔提其实也有点尴尬,偷看别人吵架还被发现了什么的——她一开始是想过要阻止的,只是刚才的气氛实在有点紧张,她想要介入也找不到时机,只能一只偷偷观望到现在。

    从未发出过声音的女性连忙做了个表示自己并不在意的动作,干脆大大方方的走出来,拿着手机打字。

    【刚才离开的那个少年……新罗正在诊治的那个少年的昏迷是因为他吗?】

    “抱歉,我现在也……”金发青年少见的露出怅然的表情,“我也搞不太明白了。”

    真是丢人,被两个半大的孩子折腾成这样——就算是犯罪分子,那也都还是没成年的犯罪分子啊,却一个两个地迫使他接连失态。

    安室透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赛尔提看他这样,也不再多问,只是在手机上打出一行字:

    【等里面那个少年醒来后,再和他好好聊聊吧;虽然我不太了解事情的经过,但你们是相信着彼此所以才一同渡过难关的不是吗?】

    相信啊……

    听起来可真是奢侈。

    他对着一身黑的女性露出和缓的微笑:“好,我会的。”

    ==

    ==

    我醒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黑框眼镜、黑色短发、黑色眼睛、一身白大褂的青年凑过来,脖子上还挂着听诊器。

    “呀,你醒了啊,少年。”陌生的医生笑着说。

    我醒了……?

    不对,这是哪??

    不对,我出来了???

    我猛地坐起身,差点撞到前方的医生的脑门,他被我吓了一跳。

    “真是有活力啊,虽然根据我刚才的检查你确实是没有什么大碍啦,不过你恢复的速度着实惊人啊。”

    我顾不得这位陌生的医生有没有发现我的身体上的问题,赶紧问道:

    “那个,您……”

    “我叫岸谷新罗。”

    “岸谷医生,请问把我送到这里的人是谁?”

    “是安室君啊,安室透君。你们不是一起从事故现场逃出来来着吗?怎么了,你的记忆难道有哪里不清楚吗?那说不定是脑有损——”

    “我很好。”我强行打断了岸谷医生下达我脑子受损诊断的意图。

    这个世界上已经有两个认为我脑子有问题的人了,不需要再增加一个。

    “我只是想问一下送我来的人的情况而已。”

    “安室君吗?他除了看起来很累,受了点外伤,状态还算稳定。但你好不好可不是你说了算的,要先配合我的诊察——啊,还是说你想先见安室君一面?嗯嗯嗯,确实,从事故现场出来的话,有熟人一起陪着做检查会更安心吧?”

    说着岸谷医生就要起身,我悚然一惊,匆忙地扑上去抱住他的手臂,他疑惑地看向我。

    我说:“请稍等一下。”

    说着我掏出藏在马甲背心内侧的口袋里的超薄记事本,再次确认上面的内容。

    [结束游戏后,翻到下一页。]

    [所有的疑惑都会解开。]

    我沉默了片刻,翻到下一页。

    纸上画着的……是属于我自己的脸。

    我陷入了不能自制的沉默。

    空白的三分钟过去。

    岸谷医生摩挲着下巴,新奇地打量我:“有意思,所以你是自己给自己下了催眠?”

    不,实际上是修改了记忆。

    我说:“……可以这么讲吧。”

    太阳穴因为一口气涌进来过多记忆而一阵阵抽疼。我捂住脑门,开始整理这几天的经历。

    最开始是在宫野志保所在的那个研究所,我不惜暴露自己也不想好好干活的事实,与她进行了一番以真诚的交心为基础的交流,然而如此一通操作后,她给我的评价竟然是“面目可憎”,这让我大失所望,并且终日耿耿于怀。

    还没等我从这种郁郁不得志中解脱出来,琴酒就通知我要和搭档一起参加BOSS布置给我的惩罚任务。那个时候我正在忧虑自己的新人设该如何打造,结果思来想去还是回到了宫野志保的理论上。

    在脑内再次播放了一遍对方关于“好人”的定义后,我得出结论:

    ——总之,先让我和我要打好关系的那个人物身处困境,然后我们再携手度过难关,那么所谓的“默默关注”“帮助他人解决困难”“不要过于计较得失”之类的条件,不就能一次性达成了吗?

    事不宜迟,我立即决定了找个对象来进行实验,毕竟实践出真知,经过检验的理论才经得起更多的检验……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被选为我临时搭档的波本。

    理论有了,对象也有了,接下来就是环境支持。

    然而我看了一眼伏特加给我的任务单,完全没感受到我所期待的困境会出现在其中的哪个任务里。

    那就没办法了,既然没有条件,就要靠自己的努力创造条件!

    于是我当即发了一条跨世界消息给远在数万光年以外的A.S。

    K.K:【你那个世界之窗能借我使使吗?】

    A.S:【?您怎么突然感兴趣了,我之前找你测试,你不是还很不情愿吗?】

    K.K:【情况有变。你最近有什么新的试作品吗?可以两个人同时接入的那种。】

    A.S:【两个人的没有。你要这种东西干嘛?】

    K.K:【我在实践和人类交好的理论。】

    A.S:【懂了,一起玩游戏的人类关系就会变好是吧,这个我可太会了。】

    A.S听到我终于对他的大作感兴趣,兴高采烈地向我推荐了他的一堆新作,即使我明说我另有目的,他还是大受激励,当晚就把特地为了我改成双人版的游戏发了过来;而我则在任务之前特地去过杯戸酒店,并把世界之窗的载体藏进了一楼的控电室。

    在向安室君展示“魔术”时趁机将他设定为hero(主角),而被放置在杯戸酒店的世界之窗,在检测到他的靠近,并且收集了足够的感情能量的情况下,就会自动被激活,并展开结界,开启游戏。

    但在准备的过程中,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A.S的游戏或许对于身为人类的安室君估计算得上是实打实的“困境”,但对于我……那就真的只是游戏而已。

    这怎么行,困境不同时对两个人起效还算什么困境!不共同经历风雨,自然也是无法共同见证彩虹的!

    为此,我特意用了一点之前对安室君施展过的小技巧,封印了自己的力量,并且让自己短暂地遗忘了自己使魔的身份——自然也包括我的一切前期准备;然后在贴身的记事簿上留下线索,要求自己在完成整个计划之后,再解除记忆的封锁。

    是的,真要说的话,一切都很顺利,唯一让我没想到的是——

    明明我都如此标准地和安室君一同面对各种艰难险阻了,结果竟然是他对我大动肝火,我完全没有想到他最后竟然会那么生气……

    天哪,安室君明明是一个在初见时,在目睹了我松懈的举动还能对我露出微笑的温柔之人,就算我之前趁他放松警惕对他用了记忆魔法,也没见他事后找我的茬;结果最后我自认为合情合理的做法却让他气的不顾危险也要隔着电话训斥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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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而我,现在都还没理解他到底在气什么。

    一瞬间,我汗流浃背了。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我不得不反思这个问题,但现在似乎不是良好的时机,因为那个好像已经对我积攒了满心怨气的对象正坐在与我有一墙之隔的房间里,而我回想起在最后的时间里我们的对话——

    不妙啊,怎么看都不妙啊。

    总感觉安室君会在见证我安然无恙的一瞬间就会把我抓起来揍一顿呢。

    还是先逃吧。我飞快地做出了决定,然后转而看向这个房间里的仅剩的另一个活人。

    “岸谷医生。”我郑重地叫了他的名字。

    他被我这样盯着看,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也不由自主地正襟危坐。

    “额,怎么了?你的催眠状态已经彻底解除了吗?”

    “算是吧,我有事要拜托你,医生。”

    “什么?救治的事虽说我会尽力,但我这里没有专门的仪器,还是建议你去正规机构检查一下。话说你这样擅自对自己的脑子下手什么的我还是不太推荐啦,更何况缺氧还是很容易造成脑损伤的,我还是建议你去医院——”

    “岸谷医生!”

    我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被我打断,呆愣地看着我。

    我于是认真地道:“放我走吧。”

    岸谷新罗:“……你在说什么啊少年,我这里又不是监狱,你想走的话随时都可以走的。”

    我:“你知道我的意思,放我走吧,医生,顺便帮我瞒过外面的人。”

    说着,我握住了他的双手,非常隐晦地塞了张卡到他的掌心。

    “密码是四个零。非常感谢,医生。”

    岸谷新罗:“……”

    他坚定地把卡推了回去:“别这样,少年,我好歹还是个医生,不能放任病人放弃治疗;还有,虽然我不知道安室君具体是做什么的,但我好歹还清楚他是我绝对惹不起的人,所以还请恕我拒绝!”

    我说:“卡里有五十万。”

    岸谷新罗推拒的动作僵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我,神情中浮现出一抹沉痛的纠结。

    “我……”

    我于是又添了把火:“你只要对他说我累得睡着了就行了,我可以从窗户爬出去,不经过正门。放心,绝对不会被发现的。”

    “……少年,我家可是在第11层啊?”

    “你放心吧,你也知道我们不是什么正经人,这方面的训练当然一直都有,算不了什么。”

    岸谷新罗:“……”

    虽然我确实知道你们都是混黑的,但也没必要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吧!

    岸谷新罗最终还是屈服于我(金钱)的淫威之下了。

    在我从内侧打开窗户的时候,他正跪在地上呈现出orz的姿势,自暴自弃地说道:“我失去了,身为医生的品质和道德,虽然在决定成为黑医的时候那种东西就没剩下多少了,但是现在肯定是彻底失去了——糟糕了,赛尔提不会因此讨厌我吧!”

    我一边爬上窗沿一边说:“没事的医生,虽然你失去了尊严、道德和一系列的美好的品质,但是你收获了金钱啊!”

    岸谷新罗:“果然还是不行!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能失去赛尔提的爱!”

    我:“但是你收获了金钱,不就可以对那位赛尔提发动金钱攻势了吗?”

    岸谷新罗:“你说的有道理。”

    我:。态度变得真快啊。

    听着岸谷医生跪地后“我会补偿你的所以不要因此而讨厌我啊赛尔提”的哭嚎,我面无表情地从窗台一跃而下。

    呼啸的风带着强劲的风压从在我耳边轰隆炸响,我注视着身下的建筑群,随着我在各个大楼间飞跃的动作,它们在我的注视下缩小又放大,感觉有一种莫名的滑稽。

    孤身一人飞奔的感觉很好,因为风吹过时,我能感受到自己的躯体其实空空如也。

    因为再凌冽的风在身体里面也会大笑。

    一切景致都在高速的移动中化作光怪陆离的模糊景致,仿若梦境破碎时零落的碎片,那余烬的碎片仍然在折射来自记忆的幻影,里面有魔女的身影,有使魔的身影,有安室君的身影,或许,也有我的——

    我停下脚步,停驻在一处栏杆之上,曲折冰冷的铁面映出我扭曲的面庞。

    不对,不是我。那个人,其实应该称之为“我”吧?

    我突然意识到,和安室君一起度过了那危险重重的、不知道具体有多长的游戏时间的,那个真正经历了一切的“存在”,并不是我。

    那不是K.K,而是一个用K.K的记忆和虚假的记忆糅合起来的,不存在的人。

    但其实那才是我理想中的狩嘉里。有着人类的记忆,人类的思维,并不健全的但是属于人类的情感,和由于自我欺骗而无限接近于人类的躯体——虽然只是我无意的举动,但那竟然是最接近我理想的“自己”。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阴沉沉的天空开始落雨了。

    我一动不动地蹲在那里,感受到有细微的雨点安静地从我的脸颊滑过,细碎但冰冷。

    我不自觉的眨了眨眼。

    ……所以,因为我贸然恢复记忆的举动,我算是把真正和安室君有了一点失败的情谊的、勉强还能是算得上人类的自己,给抹杀掉了吗?

    恍惚间,天际升起苍白的黎明。

    奏响一个全新早晨的钟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