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正在重启世界线…
    20XX/11/10

    “第二次了。”

    “什么?”

    “你像被雨淋湿的小狗一样来向我寻求安慰。”

    面前是宽阔的实验桌,瓷白的咖啡杯里醇厚的液体散发着熟悉的浓重的苦涩味道。

    纯白的实验室,铁青的陈设,自上而下的雪白灯光,光影驳杂的玻璃容器和试管架,参差错落的仪器,背光处无法化去的深黑色阴影。

    年龄和身形都相仿的少年和少女身穿相同制式的白大褂,灰亚麻色发少女坐在椅子上,白发少年坐在桌子上,二者以少有的轻松的姿态谈着话。

    “而且这次比上次还没用呢,你才出去了一天吧?”

    “……”

    我喝着咖啡不吭声。

    “居然不反驳,看来这次是真的很失落。”

    宫野志保小姐,即使看出来了,也没有必要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吧。

    我苦闷道:“宫野小姐,你给的办法完全没用嘛。”

    手机被我关机了,安安静静地呆在口袋里。自从今天早上我从岸谷医生那里匆匆逃离,就一只保持着让自己隔绝任何信息的状态。

    宫野志保诧异:“我给你的什么方法?”

    我于是隐去了安室君和A.S的名字以及一些不重要的细节,把事情从头讲了一遍。她一开始还算淡定,但听到我最开始就把搭档催眠了的操作时冷静的表情开始皴裂,听到我为了打造人设不惜修改自己记忆的环节就开始嘴角抽搐,听到最后安室君和我的单方面争吵,她完全已经是一副不忍卒视的表情。

    我:“你对此有什么见解?”

    她:“你的那个搭档真可怜。”

    我:“……”

    她:“以及你的这个操作——跟我的描述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无关系。以后不准说是我教的。”

    我:“…………”

    居然被毫不留情地切割了!

    我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倒下,横躺在实验桌上。

    “我知道啦,是我犯了个大蠢,现在回想起来这个计划也是,根本就漏洞百出嘛。现在好了,目标完全没有达成不说,还同时得罪了搭档君和同事君两个人,他们现在肯定恨不得把我抓起来打一顿——万一他们两个发现彼此同样秉持着对我的恨意,打算联起手来对付我可怎么办?”

    宫野志保啧啧道:“太可怕了,我在冷冻室里提前给你留个位置吧?”

    我:“已经开始以我死亡为前提做打算了吗?”

    看着我唉声叹气的样子,宫野志保第一次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温柔地劝导我。

    “你真的觉得自己完全失败了?从最后的发展来说,你的搭档君不还带你去看医生了吗?也不能说一点情谊都没有吧,不然他大可以放你自生自灭不是吗?”

    我说:“并不是这样……跟情谊什么的关系不大,这么做了只能说明他确实是个好人。”

    毕竟安室君是一个自己还发着火也会毫不犹豫地让我求救、并且在听到我的求救也会毫不犹豫的赶过来的人,尽管我和他相处的时间不长,却也能感觉到他不是那种会放任任何一个人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的人;就算我是他毫无好感、甚至怀有恶意的对象,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来救我吧。

    宫野志保不以为然道:“你确定?这个组织里能有什么好人。”

    我:“但他确实是好人,雪莉你不也是吗?”

    这话我可以确定我没说错。毕竟只有雪莉会坚持在给我动刀的时候给我打麻醉。

    宫野志保:“……你看人的眼光真差。”

    她哼了一声,看不出来心情是变差了还是变好了。

    “所以你怎么打算的?总不能一直藏在这里吧。就算你一直逃避,问题也不会自己消失的;你放置的久了,它只会从炸弹变成地雷。如果不想什么时候踩进自己挖的坑里,就趁早解决吧。”

    虽然有些感动,但为了说法的严谨,我还是反驳说:

    “不,还有一个方法。”

    “哦?”

    “回到炸弹被制造出来之前的时间段就可以了。”

    而这,就是我在11/6晚上8点钟,在松田警官家门口,遇到正好扫墓回来的他的原因。

    松田警官看着我,墨镜后面的眼睛都睁大了。

    话说,他为什么连晚上也要戴墨镜?这样真的看得清东西吗?

    “你来干什么的?”

    我说:“交罚单。”

    “哦,这条道走出去之后左转,警局在那个方向。”

    “……其实是看到了我的通缉令,我想自首来着。”

    “那就去警局。”

    “……好吧,我是来为我之前非法搜集了松田警官情报的事情道歉的……”

    “如果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干什么?去警局,明天我们审讯室见。”

    我:“……”

    我只能实话实说:“好吧,其实我只是想见见松田警官,找回一下信心。”

    安慰一下我在短短一天之内经历了几乎二十连败的惨痛内心。

    虽然过去的失败已经无可挽回,但至少松田警官这里还能挽回一下——顺便把我失败的黑历史一并封存!

    松田:?

    “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还有,你那天自顾自跑了,去过医院了吗?”

    “没有,但是找医生看过了。”

    “……去的绝对不是正规医疗机构吧。”

    我意有所指:“这也没办法吧,我还在被通缉呢。”

    松田当即反唇相讥:“你还知道你在被通缉啊,居然还敢这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警察面前,真是好胆量。”

    我:“反正松田警官一个人也拿不下我吧。”

    松田警官闻言冷笑着拿出手机:“说的是啊,毕竟你可是能一拳打碎墙壁的外星生物,我这就报警多叫点人过来怎么样?”

    我:……

    我没敢说他叫再多人估计都没差。

    毕竟我这两天已经接二连三地激怒了太多人,实在不想在多加一个暴怒的松田警官了。

    于是我陈恳地说:“对不起,如果松田警官要逮捕我我绝对乖乖束手就擒。”

    松田阵平:……

    他好像被我噎住了。

    配合我的身高低着头和我对视了七八秒,他无精打采地打了个哈欠。

    “算了,我可没有和你在自己家门口聊天的兴致,进去说吧。”

    我被松田警官勒令在玄关把身上擦干再进去。

    他把我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着重看了眼我完全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和衣服。

    “你哪儿来的这么一身水。”

    我:“哦,出门忘了带伞,过来的路上下雨了。”

    “东京今天晚上也没下雨吧?你到底是从多远的地方过来的啊?”

    “远吗?其实也不那么远吧。”

    我慢吞吞地擦着脑袋,说:“大概也就三天后的东京吧。我从11/10回来的。”

    松田:“……”

    松田:“……你的症状绝对是加重了吧?真的有去看医生吗?”

    我:“有去哦,我还给医生付了五十万诊疗费呢。”

    松田:“五十万!?你这家伙是绝对被骗了吧!”

    而且看起来一点也没治好!

    我:“额,好吧,大概是我的用词有问题,其实——”

    我还没想好怎么在松田警官这里挽回岸谷医生的名誉,就被他打断:“等等,你别在这儿擦了,再擦下去我的玄关要遭殃了。”

    我才注意到有不少雨水顺着我的衣摆滴滴答答地滴在地面上。

    “抱歉。等会儿我会处理的。”

    松田:“……这不废话吗。”

    说完他就把我赶到浴室去了,并且非常无可奈何地借了一套新衣服给我。

    松田警官……真是个好人啊。

    “所以,老实交代,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在我终于收拾好自己,自觉地拿上抹布去处理玄关的水渍时,松田警官靠在一旁的鞋柜上问我。

    “我来看一眼松田警官,看看你死了没有。”

    他抬手往我头上敲了一记爆栗:“好好说话。”

    我:……这怎么就不算好好说话了!

    我只能换了一种说法:“我来确认一下松田警官的生存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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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田阵平眼看着又要抬起手,我连忙补充:“真的,毕竟我是从11/10来的,知道未来发生的事,比如说10号东京会从凌晨开始下暴雨,比如松田警官明天就会死于爆炸。”

    松田阵平:……

    我:“详情不是太清楚,犯人也还没有落网。新闻只是记载了你是在摩天轮上被炸死的,犯人特意准备好了炸弹引你上去,再用人质威胁你不让你拆除。总之你明天会死,我来之前还特意去警局确认了。”

    松田警官怀疑地看着我。

    他说:“你调查过我的事,说明害死我朋友的那个炸弹犯的案子,你也是知道的对吧。”

    我:“……我确实知道,但是……”

    松田:“那不就完了。你知道明天就是那个炸弹犯例行的发传真的时间,所以故意编造了这么个谎言来糊弄我——你打算怎么打消我的这种怀疑?”

    我沉思了一下。

    “事实上,我在10号那天去警局的时候,确实还了解到了一件事。”

    我抬起头直直地和他对视:“我的通缉令被撤销了。”

    松田阵平:……

    他确实也知道这件事。

    事实上,大概一周前上面就隐隐传来了这样的风声。说是有几个背后有医药巨头支持的议员联合起来对“狩嘉里”的通缉令表示了抗议,认为对于未成年嫌犯应当有更温和的处理方式、尚没有明确嫌疑的嫌犯不应遭到如此对待等等诸如此类冠冕堂皇的理由,全然不顾本人逃狱的事实,一个劲儿地想要把“狩嘉里”身上的通缉令捋下来。

    他们没有选择利用媒体大肆宣扬,而是利用议会向警界高层施压,强烈要求撤销这个通缉令;警界高层本身也算不得干净,难免有各个势力的利益相关者混杂在里面,更少不了这些人的互相扯皮;最后果不其然的是发布通缉的警视厅被迫承担起了一切压力,最近已经渐渐偏向妥协了。

    松田阵平对此嗤之以鼻,但他本身倒是不觉得取消通缉有哪里不好,理由也很简单:万一有哪个热心民众看这家伙好对付就贸然凑上去,结果被反过来制服怎么办;不管怎么说,让普通民众对付这家伙还是有点超规格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的确是还没有发生的事,这家伙却说的这么信誓旦旦……难道是真的?

    ——不对,这个时候怀疑对方有别的得知这些内部情报的途径才更合理吧?

    松田阵平怀疑自己的思维已经被前面的这个神经病污染了,不然他为什么总是动不动就往非现实的角度考虑?

    “这算不上证据。你的情报来源很多吧。”

    “你就这么肯定我在警界高层也有情报来源吗?”

    松田阵平说:“是啊,我还怀疑你背后是那个医疗领域的大鳄,说不定还手眼通天,一群人都想着保你,争取在你这里分一杯羹呢。”

    “嗯……”我说,“其实讨好我也没用啊。”

    真要讨好,应该直接讨好我们老板的,毕竟我们老板——我很难不怀疑她会更乐于见到我的惨状。

    不过这点就没必要让他们知道了。

    “不管怎么说,就凭你这点情报还没法说服我。”松田阵平说。

    我:“麻烦了啊,我本来以为松田警官听到我的话就会重视起来的,没想到还有如此漫长的取信于人的环节。”

    “相信上来就说‘你明天会被炸死’的教唆嫌疑犯吗?”

    “唔,这么听起来确实很可疑呢。”

    “就是这样,你还有什么要招供的吗?”

    “不如换种说法——对你别有企图的教唆嫌疑犯,说了‘你明天会死’这样的话,是不是就显得更可信了呢?”

    松田阵平:“……”

    他由衷地问:“你觉得呢?”

    我:“我觉得非常可信,至少是确认了我对你另有图谋,不管怎么说通过这样的语言让你警惕起来,都不会是在害你吧。”

    松田阵平沉默了。他在想这个对话到底为什么听起来这么怪,这么诡异,简直让人汗毛倒竖。

    我继续勤勤恳恳地擦地板,终于处理得差不多的时候,才听到松田阵平说:“那就说说你知道的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