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XX/11/7
松田警官对我的态度好像出现了微妙的改变。
如果说之前他对待我的态度是对未成年精神病患者的怜悯、对可疑教唆犯的警惕再加上对疑似实验室出品的人形兵器的防备的话,现在看起来——就充满了对自家新鲜出厂的傻孢子儿子的大脑到底只有几斤重的探寻、和“唉就这样吧起码还有救”的嫌弃意味。
具体表现可能就是他对待我的态度更加偏向怨种家长对待自家糟心傻儿子的态度了。
“回头找个信得过的医生把脑子里的子弹取了,别再拖着等着它和你脑子长一块儿了,什么时候又出了今天这种事可怎么办?再说你就不觉得膈应吗?”
他边开门边这么对我说,我总觉得他好像在哄拖延着不愿意看牙医的小孩儿。
我说:“哦。”没说去不去。
毕竟我确实不想去,不是说找不到合适的医生,真要说我自己努努力就能抠出来,但是反正不动它就没影响,那又何必去特意动刀呢?毕竟麻药对我的作用很小,该疼还是会疼的啊。
但撒谎不行,姑且敷衍一下吧。
松田警官没让我混过去:“‘哦’是什么意思?去还是不去?”
我憋屈道:“……去。”
失策了,不该把工作守则的事也告诉他的!
他带着我走出不知道为什么设置在太平间所在楼层的手术室,给我们开门的医护人员在看到我们的一瞬间就翻着白眼口吐白沫地倒下了;我在路过他之后还频频回首,但松田警官却对此毫不在意,走得异常决绝。
我出声提醒这位人民警察:“就那样放着他没问题吗?”
松田警官抬手按下电梯按钮,神情和动作都尽显冷酷风范,他说:“别管。”
“诶……”这样真的好吗?
松田阵平不动如山,表面冷峻,内心呵呵。
他就说之前这个人在看到他们的时候怎么表现得那么奇怪,现在回想起来,多半是看到了这家伙明明成了尸体却还有动静,结果联想到了鬼神之说吧。
可恶,你身为一个医护人员,就不能考虑一下这家伙其实还没死、还可以抢救一下的情况吗?这家伙要是是个普通人,可不就被这白痴白白耗掉一条命!
你就是这么当医疗工作者的吗?
于是他毫不客气地道:“都是被他自己吓的。蠢这种病,叫多少人来都治不了。”
我迷茫地:“哦……”
是这个问题吗?
松田警官没有在那个问题上太多纠结。等电梯的时候他一边拿出手机飞快地打字,一边头也不抬地对我说道:“你的事情我不好隐瞒,毕竟我带你下来的时候不少人都看见你的尸体了,不想直接被知道是‘死而复生’的话也只能说之前是我和那位工藤君看错了,其实并没有直接命中脑袋;所以接下来,我们还得去和工藤、千叶、奈仓他们协商好,不能从他们那里把你的情况漏出去,还有——”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我的太阳穴的位置:“——不能暴露你实际上毫发无伤的事,你待会儿把绷带缠回去,省的露馅。”
我自然是没有意见。松田警官摩挲着下巴盯着我,沉思许久后问道:“你可以‘死而复生’这件事,除了我们和你说的那个组织,还有多少人知道?”
我说:“光是‘那个组织’知道,就代表有许多我也不曾掌握详细情报的大人物也知道了哦,松田警官。”
“死而复生”,光听这个名字就可以设想到了,从事这种研究的组织,怎么可能会是单兵作战?且不说有多少人类会对此趋之若鹜,即便付出毕生的心血也要以挤破头的气势往里面挤;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组织BOSS真想单凭自己做出什么成果,也不能保证他手下的人不会因为觊觎者威逼利诱而生出异心,真到了这一步,还不如最开始就交个善缘,主动选好合作者,还能给自己和大家都留点余地。
松田阵平想起那个被撤销的通缉令,心生烦躁。
“啧,我想也是。”
“其实没必要过于担心。”我说,“毕竟这件事属于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秘密,就算被人知道,也不会有人去大肆宣扬。”
松田警官嗤笑:“毕竟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是吧。”
毕竟物以稀为贵,更何况是和永生相关的消息,这些人出于独占的心理,不想更多人知道,当然选择会主动压下这件事。
我说:“可以这么说。”
但那又怎么样呢?说实在的,我并不在意那些人到底对我有怎样的图谋,毕竟如果我真的不愿意,也没有人能强迫我做什么;即使在工作以外的场合,真的有什么人敢不长眼地对我出手,他们在动手之前,也往往会遭到与他们有同样目的、却拥有更强大力量之人的打击——包括组织在内,但远远不只是组织。
所以我说:“没什么好担心的,要是真有人有了不该有的想法,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他们自己就会先狗咬狗之后自顾自地死掉一大批。再者,我背后的机构又不是死的;而且就算真有漏网之鱼,我自己也不弱。”
虽说我背后的机构现时段也只有我一个主力,但BOSS来这个世界做准备的时候可是挨个好好敲打过那些个合法或者不合法的组织首领,连带着银之庭名下的研究所和医药集团也可说是余威尚在,就算有人不长眼想要出来掰头,也要考虑好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此时电梯门开启,淡橘色的灯光散去了走廊间的冷白,带着淡淡的余温。
我们走进去,松田警官拿着刚收到消息的手机说:“你自己心里有数那就最好。不过为了减少麻烦,能遮掩还是要遮掩一下,毕竟你以后在外活动,还是要用现在这个身份的吧。”
我说:“也是。所以我们现在是要去见谁?”
他按下7层的按钮,说:“工藤新一。他在之前被挟持的时候受了点皮外伤,稍微留了一下,千叶在和他的父母解释情况,奈仓已经被暂时拘禁管理了。我刚才和他解释了情况,让他叫上千叶先到没人的待客室那里等。我们现在过去。”
我:“……”
我回想起被我用假线索钓了之后就直接喂给通缉犯的工藤新一君,还有他和炸弹犯苦心孤诣斗智斗勇的场景,微妙地感受到一点心虚。
虽说我知道以工藤君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出什么事,但工藤君本人并不知情。这样的行径,好像确实是有点缺德。
我于是垂死挣扎道:“……有必要吗?毕竟我在他眼里都是个死人了,就不用再特意诈尸吓他一下了吧……”
松田阵平似笑非笑地瞥我一眼,慢条斯理地道:“是吗,你在我面前用歹徒的枪自杀,还当着我的面吐子弹诈尸的时候,怎么不也考虑一下我的心理承受能力?”
我:“……”
松田阵平:“还有,你把人家当枪使,让他无端跟着你出生入死了一回,于情于理,你不应该去道个歉吗?”
我:“……”
我在短暂的心虚之后,突觉悚然,终于知道自醒来之时就笼罩在心头的那一股挥之不去的异样感是怎么回事。
——松田警官他,从始至终都没有问我为什么会和犯人在一起,也没有问我为什么就成了人质,甚至没问我最后那一下开枪自杀是为了什么。
按理来说不该是如此,毕竟他来之前就听到过我做出“为了在和宇宙意识的胜负中打破既定的命运,我要成为松田警官的敌人”这一宣言,知道我的性格,自然不可能以为我是出于想要炸弹犯被抓的正义感才做出身为人质主动献身这种事;既然如此,我的行动只能是出于“想要救下松田警官的性命”这一目的。但以他的正义感,知道这一点的话定然不会无动于衷,甚至连问都不问一句——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了。
“松田警官……”
“嗯?”
我进行了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最终还是秉持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精神问:“我今天——啊不,我昨天晚上做的事,你了解多少?”
松田警官没看我,凫青色的眼睛没有墨镜的遮挡,此刻正牢牢地盯着电梯上方显示所在楼层的数字。
他双手插着兜姿态闲适地站在那,语气散漫却条理清晰地一句句给我分析:
“你说的是你封锁医院不让人进出的事,还是假扮奈仓蒂叁引诱工藤新一导致他被抓的事,还是主动献身给炸弹犯当人质的事,还是假装不经意的给炸弹犯提供他仇人情报的事,还是最后故意被炸弹犯抓到然后给了自己脑壳一枪的事?”
我:……
这不是全都知道了吗!
这哪里是在问问题,这是在陈列我的罪状啊!
我不敢说话了,就听到松田警官又说:“顺便这回我还得感谢工藤君,如果不是他的话……”
他偏过头,盯着我磨了磨牙。
“我还不知道你原来干了这么多好事,还以为你光顾着送死了呢。”
我:……
虽说我能理解凭借工藤君的能力、在和松田警官互通情报后推理出全部的真相是理所当然的事,也能理解他是出于不想我的努力被想拯救的对象忽视的心态,选择将这一切告知给松田警官,但我现在忍不住想:
其实不用说的那么详细也可以的……
毕竟现在松田警官比起被救一命以身相许的那种感动,明显更多的是得知真相怒出一拳的那种敢动。
松田警官说:“你就庆幸你今天受伤的是脑子吧,如果不是这样,你今天头上就只会有我的拳头留下的伤。”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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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也太无情了吧!好歹我也是为了救松田警官的命啊!
虽然我大概知道以牵扯到其他人为代价救下他的事并不符合他本人的期望,而我想救他除了我确实对他有所预求外,也有一部分是原因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测;松田警官大概也能想到这些,所以他对我有没有感激不知道,但估计是真的很想揍我……
我破罐破摔地想:好吧,或许他是对的;但这不是没出事嘛,而且我都没有主动变身罪犯,我已经尽力了啊!
到达楼层后走出电梯,走在前面的松田警官则是面无表情的嗖嗖地放着冷气,我只能像颗焉了吧唧的白菜一样跟在他后面,疑似记忆中的某个场景得到了再现。
没给我更多犹豫的时间,松田警官径直推门进去,我只好跟上,进门后看着清秀的脸上多出两块胶布的侦探少年用那双充满惊喜的蓝眼睛向我看来时,我突然更加心虚了。
“狩君!你真的没事!”
“……嗯。工藤君,你受伤了啊……”
工藤新一像是浑不在意地笑了笑:“算是吧,一点擦伤,引爆炸弹的时候还是被波及了一下……不过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松田警官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我那个时候明明亲眼看见子弹——”
说到这里,他不自觉地朝着脸色不太好的警官看了一眼,急促的语调骤然刹车:“……总之,一般人在那样的情况下明明是不可能生还的,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我:“嗯……”
工藤新一:“需要保密的话我可以配合,只是这一点我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请告诉我答案。”
我觉得他可能想多了。
“单纯因为我是外星生物,所以那个算不上致命伤啦。”
工藤新一呆了一下。
“啊?……啊,是这样吗……?”
可能是答案出乎意料的简单,反而让他难以接受吧。
我诚恳地道:“就是这样。”
工藤新一:“……”
他看起来像一个被戳破的气球一样迅速地瘪了下去。
工藤新一:“所以松田先生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你其实是来自异世界的外星生物,为了救松田警官需要和宇宙的意识对抗什么的……”
我说:“是真的啊,我为什么要撒这种谎。”
工藤新一陷入深思:“……”
我任由他打量,他确认者我的神情,很快就说服了自己:“原来是这样啊。”
我有点惊喜:“你相信了吗?”
他说:“暂时。毕竟我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你在说谎。”
我的眼睛顿时亮了,松田警官脸色黑了。
松田阵平:“等等,你就这么接受了?万一这家伙有妄想症或者什么特殊经历呢?”
要是这家伙被肯定了之后症状又加重可怎么办?
工藤新一:“毕竟我现在想不出来什么人能在那样的伤势之下存活,甚至过个个把钟头就能活蹦乱跳——如果他不是人的话,勉强还能算种解释。”
松田阵平:……
这就是侦探吗,好强大的底线,好灵活的思路!
工藤新一:“不管怎么说,从他的情报来源来看,排除了和炸弹犯勾结的可能之后,时空穿越这个说法成为了可信的说辞。”
松田阵平:“……真的假的,这科学吗?”
工藤新一:“除此之外,找不到其他可能了。福尔摩斯说过,‘排除所有的不可能,最后剩下的答案无论多不符合逻辑,那也是真相’。而现在,他利用时空穿越提前得到了情报,并以他信奉的理念展开了一系列行动,这是唯一的解释。
——否则的话,怎么解释他那详细到不正常、并且极具针对性的情报,和那精准的使用情报的时机呢?他伪装成奈仓小姐的时候也是,明明那个时候,他应该还没有和奈仓小姐见过面,却能事先穿着类似的用于伪装的衣服……无论如何,我难以想到更好的解释了。”
松田阵平:……
他心里五味杂陈,感觉自己也隐隐有被说服的趋势——诶,所以说,这种完全无视了唯物主义的说法,也能作为“可能”的一种存在吗?难道是他的问题,是他思维太僵化?
我正听得津津有味,想着工藤君真是妙语连珠,再多说点,好好打击一下我好话说尽却还是坚持认为我有精神病的松田警官,就看到工藤新一说完后转过身,坦然地给了我一个拥抱。
我眨了眨眼,呆住了。
只听见他对我说:“不管怎么说,谢谢你没事,狩君。要是那时候你真的自杀成功,我可能会无法原谅那个提出作战计划、让你吸引炸弹犯注意力的自己……”
“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