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XX/??/??
松田阵平:……
我:……?
我不由地心里开始打鼓。
……为什么,松田警官看起来好像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不是,难道我这次呕心沥血,费尽千辛万苦,腾转挪移,扭转乾坤,从装神弄鬼到封锁医院,从成为人质到饮弹自尽,好不容易才从宇宙意识手里夺回来松田警官的一条命,他都没有对此产生哪怕一点点感动吗?
我不由得感慨:松田阵平,好冷酷一男人!
……
——开玩笑的。
虽然我确实三个周目加起来也就和松田警官相处了几个小时,也就看过他记载在国民资料库里面的全部人生经历,也就随便找过几个和他过往的家庭有故的几个嘴皮子不怎么严实的人问过他的情况,说不上对他十分了解,但也知道他虽然外表看上去桀骜不驯且难以接近,但内在是个十足的热心肠的好人。
所以,他此刻会有这样的表现……难道说,是我做的那些事被他知道了?
我并不能确定他对我所做的事了解到什么程度,此刻只能漫无目的地瞎猜:是我封锁医院,害得广大患者和医护无法撤离存在炸弹的医院的事吗?还是说,是我故意假扮成那个女性炸弹犯钓工藤新一君上钩,让他和我一起当人质的事?不,也有可能是因为我忘记跟他说我是故意去给炸弹犯当人质——哦,不是忘了,是我觉得他要是知道肯定会阻止,所以我特意瞒着他来着。还是说,是我最后那一场爆头……
我越想越心惊,渐渐地有点坐不住了,可我现在还保持着仰躺在松田警官臂弯里的姿势,表情和动作都处于一览无余的状态;此刻但凡我有一点心虚表露出来,敏锐的松田警官肯定会抓住我的破绽;那样的话就算他现在还不知道,到时候也能靠看我的反应把我做的好事全抖落出来,而要是真到了那一步,我肯定会完蛋,所以——
淡定,我自己!
我用尽全力绷住表情,并千钧一发地收住了几乎如瀑布般曝出的冷汗,神情如同老僧入定般平静,两眼目不斜视地与松田警官对视。
卷发警官沉默不语,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的脸猛瞧,神情里有回忆,有迷茫,有深思,还有少许犹疑。我总觉得他此刻的视线格外有穿透力,好像他不仅仅是盯着我的脸,还试图钻进我的脑壳,仔细研究研究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我:哈哈,怎么可能,是错觉吧。松田警官怎么可能有这么猎奇的想法。
松田阵平:……
我:……
是错觉,对吧?
半晌,松田阵平突然抬手掐住我的下巴,把那颗子弹拿走之后,盯着我的脸,开口说出了我们感人至深的重逢的第一句话。
他幽幽地问道:“哪儿来的子弹?”
我:……
我突然间汗流浃背了。
“额,这个……就、就刚刚那颗……啊……”
我在他冷厉目光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终于在他冷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被证物袋装着的一个小东西的时候,彻底消失了。
透明的证物袋里赫然装着一颗眼熟的带着干涸血迹的黄铜色子弹。
我:……
糟了,忘记松田警官是警察的话肯定会采集现场证物了!
看到我安静如鸡不敢说话的样子,松田警官的笑容突然变得及其和蔼可亲——就是莫名让人看着感觉阴嗖嗖的。
他说:“我给你三个选择。”
“第一,你和炸弹犯串通好了,看似你用枪给自己脑袋来了一下,但实际上这是你用某种方法制造出来的假象,然后你故意在嘴里藏了颗子弹,还给我演了这么一出,就是为了耍我一通,看我的笑话。”
“第二,你头铁的很,这子弹压根没能打破你的头,上面的血是炸弹犯打出来之前就不知道打哪儿沾上的,反正不是你的,但是你就是要在我面前演一出死亡反转大戏,虽然你没事,但还是一直装死到现在,为的还是看我的笑话。”
“第三,你确实是刚醒,毕竟子弹是真的打穿了你的头,但不知道为什么出来之前还在你脑子里来了个有丝分裂,硬生生出来一个留下一个,还不知怎么的能从神经系统跨越到消化系统,让你能从嘴里吐出来。”
“第四……”
此刻我战战兢兢开口:“不是说三个选择……”
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我闭嘴了。
“第四……”他语速突然放慢,微微眯起眼,紧盯着我的表情一字一顿道:“你的那种神奇的体质,让你即使被枪打中脑子也不会死;我手上这颗子弹确实是刚刚在天台上打穿你脑门那颗,而你刚刚吐出来的这个——”
我的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而松田阵平看着我的表情,几乎是瞬间就坚定了自己的猜测,语气也慢慢冷下来:“——是之前就留在你脑袋里的。”
我:“……”
说,说对了。
松田警官的话如同往手术室里投入了几个冰块,空气瞬间变得阴冷。
一时间,手术室里陷入了震耳欲聋的沉默。
我:……
松田阵平:……
在这样一片死寂而僵直的氛围里,没有人再说话。我再一次闭上眼,脸上是宁静的微笑,呼吸平缓,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感觉自己安详得下一秒就要重新变回尸体了;而松田阵平则是用他那刀子一样的目光在我脸上来回凌迟,这下我确认之前他那个想要把我的脑袋打开来看看的目光不是错觉了,他应该是真的想切开我的脑袋看看里面还藏了几颗子弹吧……
松田阵平:“果然是吧。”
我视死如归道:“……是。”
松田阵平:“而且还不止一颗。”
我:“……”
我不敢说话了。
松田阵平:“还有几颗?”
我:“……”
我犹豫道:“……也,也就两颗……?”
松田阵平难以置信道:“也就?????”
我:“……”
松田阵平这时是彻底绷不住冷静的表情了,激动的话语跟连珠炮似的蹦出来:“不是,你怎么想的??就算你被子弹打中头也不会死,为什么要把这种东西留在自己脑子里?
你觉得自己刚才来的那出很帅吗?还是说你表演欲就那么旺盛在我面前表演一下头接子弹然后用嘴吐出来?你到底图什么?就为了看我笑话吗??”
“……”我被他说得有些羞愤,“怎么可能啊,就算我再不正常也不会刻意做出这样的事吧!”
松田阵平:“那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脑袋里会有三颗子弹。”
我:“……”
我沉默了一下,支支吾吾道:“可这个我签了保密协议的,按理来说不能对机构外的人讲……”
松田阵平难以接受道:“现在你跟我说这个??你知道你脑子里的玩意儿那是什么吗?子弹!!”
不是肿瘤或者血块,那是TM是子弹啊,还TM三颗!!!
我:“这个……你看吗,反正也没什么影响,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松田阵平:“你讲不讲。”
我:“……讲。”
我只好从头讲起。
既然决定了要讲,那我必然是要从头讲起、力求全部解释清楚的,违背和黑衣组织的协议本身倒不算什么,反正我在这个世界只要还有BOSS的代行者的名义,再加上我因为使魔的身份表现出的“不死”的特质,组织BOSS就必然不可能对我下手;但是工作守则万万不可以违背,所有对人类的有意的欺骗和隐瞒都是不被允许的——面对来自人类的疑问,不管是什么方面的疑问,我们所能做的只有保持沉默,或者说出自己所知的全部的真相。
于是我说了我是来自这个广袤宇宙中的另一个世界的异星生物,一族的使命就是寻找合适的人选成为魔法少女来扭转宇宙周终将灭亡的命运,而我因为精神疾病的缘故被分配到独特的机构,需要从其他世界寻找延缓宇宙灭亡的方法,为此BOSS特地送我过来研制一款据说可以做到“时间逆转、起死回生、返老还童”的神药……
松田阵平听得头都大了:“你怎么不从宇宙起源讲起呢?”
能不能赶紧讲重点,他现在根本没有能力来分辨这家伙是在胡言乱语还是实话实说啊!
我:“快了快了,你先别急。总之就是我们BOSS和这边一个跨国犯罪组织——就是在研究那款神药的组织达成了合作,我因为有近乎‘不死’的特质,所以需要把自己提供给他们作为素材研究,但同时他们要让我同步参与到实验当中去,实验用具、场地、人员等资源都必须以最高的规格提供,同时要向我同步他们的实验进程,包括实验数据和最后的成果都必须共享给我。”
松田阵平:“……”
我:“所以脑袋里的子弹就是做实验体的时候打的啦,他们想试试看到底做到什么程度我才会死,曾经在我身上试过用各种枪械——手枪、狙击枪、重机枪、火箭筒、手雷什么的,都有。”
松田阵平:“……”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抱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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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口径的子弹和炮弹之类的都还好,反正打完也就痛那么一下,长好了就不会有影响了;但是这种小口径的子弹总是在我取出来之前伤口就长好了,在脑子里我自己也不太好取,特地去拿出来又疼的要命,左右我寻思就这么放着也没什么影响,干脆就不管了。”
松田阵平:“……”
我继续说:“本来也确实没什么,但是没想到之前我用歹徒的手枪自尽的时候,打进去的子弹正好碰到了之前没取出来就长在里面的子弹;那颗子弹放久了都几乎成为我大脑的一部分了,它们俩在里面擦出的火花差点没把我的脑子都搅烂,幸好那位好心的工藤君给我缠了下绷带——”
我正讲得起劲,松田阵平突然抓住我的小臂,我被他拽得有点疼,诧异地抬起头去看他。
“怎么了?”
我这才发现他的脸色不是很好,嘴唇紧抿着,眉头皱得死紧,好像很不满意的样子。
为什么,我明明按他的希望全告诉他了啊?
松田阵平狠狠地咬着牙。
“……你这家伙,”他说,“为什么说起这种事情,也能这么开心啊……!”
“……”我怔怔地看着他的表情,过了半天,才有点不确定地问。
“你在难过吗,松田警官?”
松田阵平沉着脸没说话。
我看着他郁郁寡欢的脸,想了想,试探性地去抓他那只攥住我小臂的手,说:“别难过了,你看,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了,我连和那个组织签的合同都不管了……”
松田阵平放任他的手被我抓着,但还是紧抿着嘴,神情没有一点儿松动;我于是又是好一通苦思冥想,然后干巴巴地道:“那是我说的太多了,其实你不想听这种犯罪组织里发生的事?对不起啊,我只是以为你会想知道……”
其实不是的。
我的声音也渐渐慢下去,低下去,感觉渐渐地,那种冰冷的空气浸入了空荡荡的胸腔里,空气品尝起来似乎也有点发苦。
要遵守工作守则。
……得说实话。
“……其实是我想说啦,我忍不住说的有点多了,因为以前从来没人会在意这种事……”
从来没人会在意我的事,也没有人会听以我为主角的故事。我的经历又有什么重要的呢?有用就使用,没用就废弃,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我舔了舔干燥的下唇,有点犹豫地说:“……我不是很懂,但是我可能是有点开心,所以……”
是开心吗?我不太理解。虽然我总是妄想着成为人类,也患有能感受到部分人类感情的疾病,但我在情绪感知上毫无天分,就连确定做一件事会不会让我喜悦都无比困难。
所以,即便说出了这样煽情的话,背后的支持也绝非是感情,而是单纯的推测——甚至可以说,臆测。和理性无关,只是单纯的,我希望是如此而已。
这种希望……对于我来说,已经是极度的奢侈。
“……说是开心,其实我自己也不太确定,就是说,从严谨一点的角度来讲,也许……大概……”
“……我……可能是……”
我脑子里越来越乱,于是讲活也越来越乱,到最后我自己也不太清楚我到底在说什么了;只能像坏掉的留声机一样,翻来覆去地重复那几个没有任何内涵的限制意义的词语,一遍又一遍,零零散散。
我在想什么?
我说出这样的话,究竟是想得到什么?
怜悯吗?可这样的情感对我毫无意义——
如同在一片污浊的大气中一阵清风拂面而来,一个陌生的温度环住了我。
紧贴在面前的灰蓝色衣襟混杂着洗涤剂和硝烟的气味,并算不得好闻,但是很是紧实柔软;初冬之时的衣物其实算得上略厚,但好在超常的感官仍在兢兢业业地发挥作用,于是我能听到这具躯体的表皮之下有力的心跳、热情奔涌的血液、微微战栗的肌肉骨骼,能隐隐地感受到传递到衣物外层的人类体温,细微得如同故乡的无际冰海在天晴时微不可见的起伏;两只坚实的手臂环住背部,坚定地、稳定地、没有任何排斥地把我压在它主人的胸前。
一个很切实的拥抱。
切实到,那种我会为之窒息的程度。
头顶上方抵着的是警官的下巴,他讲话的时候,我甚至能感受到他喉结的震动;好像完全没了刚才的不愉,他此刻的懒洋洋的嗓音里甚至带了点笑骂的意思:
“果然你是傻瓜吧……不过嘛,也不算完全无药可救。”
起码疼了还知道喊委屈呢。也罢,就别对他要求那么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