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仞宗乃修真界第一大宗,支脉繁复,座下有数不清的灵脉宝境,泉清水秀,仙雾弥漫,一直到了外围,灵气都依然浓郁,滋养了无望山众多妖兽异草。
陆苕玉小心地贴着外缘走。
无望山里妖兽依然在暴动,发出震耳欲聋般的嘶吼声,不过好在经由刚才她和郁喧洲那一战,此时大都集中在腹地,偶尔有一两只在外圈溜达的,她也能悄声解决掉。
神经紧绷了一路,到了辰时,陆苕玉终于走出了无望山,她迈着沉重的脚步,蓬头散发,喜极而泣道:
“劳资终于出来了。”
系统也很雀跃,仿佛兴奋地在她脑海里转了个圈圈,道:“主人,太棒啦!您现在只需再运气飞至百里,便能到凡人群居之地了!”
陆苕玉:“夺少?”
百里?!
陆苕玉直接躺下了。
她一里也不走了。
刚穿来就加班到现在,陆苕玉现在也阴郁了。
并且想想刚才,她便对郁喧洲恨得牙痒痒。
临出千仞宗之前,她想起两人出妖兽潮时,郁喧洲曾用过一张传送符,刹那间便可行至千里,于是她开口想讨要一张。
也没打算白要,出价一百灵石。
但那郁喧洲防她跟防贼一样,直接一口回绝。
她苦口婆心,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跟他讲如果没有这张传送符,那任务她就不接了,出窍强者也不帮他找了。
郁喧洲却置若罔闻。
直接将她遣出苍浮峰,还留下两个字:“聒噪。”
银光一闪,陆苕玉一闭眼再睁开,直接就骑在妖兽身上了。
**,怎么不直接把她送妖兽嘴里去?
滚啊。
她和郁喧洲不共戴天。
……
郁喧洲一下练到了辰时,旭日东升,他却莫名打了个寒噤。
许是有人诅咒的缘故。
郁喧洲黑眸警惕,猜测是慕容郃。
千仞宗对寻常弟子要求不严,他们修行自由,并无课业,白日里一般都是自行修炼,若有问题,去长老峰请教便可。
但郁喧洲拜在苍浮掌门峰下,规制繁多,每日清晨都需前往明心堂开例会。他先回寝院换了件衣服,赶往明心堂时,路过慕容郃的寝院,发现他果然已经不在院中,郁喧洲眼神微暗,加快了御剑。
“——此事,还望师尊先不要告知师弟。”
郁喧洲一来就听到这句话。
他心道无耻。
一夜未眠,郁喧洲眼下的青黑更浓了,白皙的皮肤相衬,让他身上的怨气遮掩不住。
他冷执淡漠地缓步踏入明心堂,先向苍浮掌门拱手作揖,而后眼底阴郁地转向慕容郃道:
“师兄,有何事是我不能知晓的?”
“……”两人正在说他破境一事,没想到正好被郁喧洲听见。
慕容郃不免又有些尴尬,视线求助地看向苍浮掌门。
苍浮掌门这些年被郁喧洲折磨得也头发花白,明明是返璞归真之境,脸上却已有疲态,比同修为的人老了十几岁。
知晓郁喧洲向来对慕容郃生有妒意,若让他知道慕容郃这一下子突破了出窍七重,定然又会发疯。
他斟酌道:“近日抚州有传言妖魔作恶,方才你师兄同我商议,你也到了外出历练的年纪,是时候去抚州监巡了。于是打算此次让你前去。”
修真界有四大宗门,每个宗门界内都有一座王城,他们宗门座下的便是抚州城。
凡人挑选有资质有灵根的弟子入宗门修道,修真宗门则庇佑王城不受妖魔侵扰。
每几月宗门便会派出几名长老弟子到王城监巡、除魔拔恶,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个历练的好机会。
郁喧洲眼底隐晦。
——对他来说,也是个动手的好机会。
他垂眸一笑,掩去眼底的情绪,道:“只我一人?我未曾处理过王城事宜,怕有所纰漏。”
“自然不会。”慕容郃见事情遮掩过去,长眉舒展,恢复了以往清隽的样子,浅笑一声道:“我与你同去,若有问题,我尽力协助。”
郁喧洲也笑,漆黑的瞳孔里幽幽地泛着波光:“那便多谢师兄了。”
……
陆苕玉最后还是找了家客栈。
捏决飞了百里,她整个人像游魂一样都是飘忽的,直接倒床上就睡。
但还没睡多久,睡意朦胧间,怀里忽地飞出几张符纸。
无火自燃,发出噼里啪啦的炸响——
“在哪?”
“出窍强者找到了吗?”
“计划有变,速回消息。”
“死了?”
“……”郁喧洲的声音像催命一样幽幽传来,陆苕玉一个激灵醒了。
:有病吧!资本家!生产队的驴也要休息的啊!
陆苕玉道:“在。”
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又是两道符纸燃起。
郁喧洲回应:“老地方。半个时辰内到。”
夜色沉寂,清风拂过,沁着丝丝凉意,昨夜交战的地方妖兽尸骸遍地,发出浓郁腥臭的血腥气。
郁喧洲却恍若不觉,悬浮端坐其上。
血色、白骨仿佛在他脚下生长,灵气氤氲,银光攀附旋绕,给陆苕玉传完消息后,他盘膝闭目,感受着灵气在经脉里一寸一寸地开拓。
却再也摸不到出窍境的壁垒。
郁喧洲缓缓睁开眼,心中开始阴暗扭曲:——天道去死。
他马上都要突破了还能收回去。
出窍强者那么多,缺他一个吗,为什么不能让他平白无故突破,狠狠压慕容郃一头。
……
慕容郃。
也去死。
渡业宗杀了一辈子也没见逃掉一个,凭什么他能逃掉。逃就逃了,还莫名其妙突破境界干什么。
渡业宗——
更得死。
败在慕容郃身上,还有什么脸干这行。
哦,还有他自己。
也是废物一个。
早晚也死。
心里挨个诅咒了十几个名字,郁喧洲觉得不对,还少一个。
陆苕玉忽地脊背发凉。
郁喧洲的眼底黑沉隐晦:
——半个时辰了,为何那该死的、害他没能破境、还花掉他一千块灵石的杀手还没到。
明明他才是雇主,但机会他找,计划他做,灵石他出,现在等人的还是他?
杀手这份工作这么轻松吗?
郁喧洲再次燃起传音符,火光忽明忽暗:“在哪?”
那头回应得很慢,声音不知为何还有些闷,回道:“路上了。”
郁喧洲抬眼看了看天色,月亮已缓缓偏西,天甚至有些蒙蒙亮了。
他掌心向上,轻轻弹动手指,一面古朴神秘的青铜镜忽然出现在掌心。
郁喧洲指尖轻点,将灵气注入其中,铜镜豁然变大,淡淡灵纹波动,画面显现出——
陆苕玉恬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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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睡颜。
蓬松柔软的被褥将少女紧密包裹,她窝在里面,只漏出一点蓬松的乌发。
“……”
郁喧洲冷冷一笑。
指尖传送符的银光一闪而过。
那头,陆苕玉还在睡。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他的声线犹如恶鬼缠身般幽冷,步步紧逼:“——你最好在路上。”
陆苕玉:“嗯嗯,马上了,马上。”
她以为还是传音符的声音,嘴里含混不清道。
只是不知怎么原本温暖火热的被窝温度好像瞬间降到了冰点,她被冻得打了个寒颤。
系统沉在她的识海里,看着郁喧洲忽地凭空出现,又阴沉着脸一步一步地走近陆苕玉的床榻,连忙在她的脑中尖叫:“主人!快醒醒,反派来了!!”
“!来了,来哪了。”
陆苕玉猛地从梦中惊醒,大脑还没清醒过来,已经手脚并用地钻出被窝。
结果一抬头,视线正好和郁喧洲面无表情的脸撞上。
系统紧张兮兮道:“你床前。”
“……”
四目相对,气氛冷凝。
陆苕玉思绪波涛汹涌,问题如潮水向系统倒去:
“只是赖了下床而已,他能把我杀了吗?”
“他敢杀了我吗?”
“我虽然只是个炮灰,但如果反派把我杀了的话,渡业宗应该不会放过他吧?”
“我的金手指呢?天煞孤星呢?能现在把他克死吗?”
“系统你说话啊!你能管管吗?”
系统安静如尸体。
陆苕玉:想不通,算了。死也要死在被窝里。
她再次安详地闭上眼,把自己想象成一摊液体,缓缓、缓缓地重新向被窝里流去。
——可惜没来得及。
郁喧洲把她截住,捏着她的后脖颈把她提了起来,逼着她和他视线相对。
两人的距离非常近,陆苕玉甚至能在那黑黝冷沉的瞳孔里看到她的倒影。
还有阴暗气息下的死亡倒计时。
郁喧洲阴恻恻地低声问道:“阁下这是……在睡觉?”
他寒凉的手指轻柔地拂过陆苕玉的脖颈,面上皮笑肉不笑道:“阁下分明没有完成任务,为何却能如此安稳地睡觉?”
陆苕玉对天发誓。
她在梦里都已经到无望山了!
俩人甚至聊完天都开始拜把子了!
谁知道一觉醒来人还在床上。
陆苕玉倔强道:“我没有睡,我在思考。”
“哦?”郁喧洲冷冷扯唇,道:“思考?”
他把剑轻轻放在她的床边:“不知阁下想出什么妙招了?”
隔着被褥,陆苕玉似乎能感受到郁喧洲修长手指的骨节,轻点着寒凉刺骨的剑身,似笑非笑,蕴含着淡淡杀意。
“……”
陆苕玉道:“好说好说,你先把手拿开。”
她一本正经道:“是这样的。我认为想要成功暗杀慕容郃,一个好的计划当然是必要的,但同时现在的当务之急应当是如何让慕容郃出宗门。”
“嗯,有些道理。”
郁喧洲示意她继续说。
陆苕玉道:“所以我的计划是——”
“你去把他的衣服都划烂!”
她的眼睛黑得发亮:“也不要借给他衣服穿,这样他如何能不出门!”
郁喧洲:“……”
郁喧洲静了静:“好丑陋的计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