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灵儿轻笑一声:“说起结亲的事来,人人都说我,结了一门天上掉下来的好亲事。都说这个宋大人啊,满京城的姑娘都想攀他,可惜他眼高于顶,连公主都攀不上。”
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是一愣。
谢氏强自掩住唇角的笑意,她的想法对了,这个儿媳出手了。
苏玉茹一听这个话,满肚子狐疑不定。
单听这个话,是如假包换的傻子话。但凡心智正常的女子,没有这么说自己夫君的。但是这个长房嫂子,很久没这么说过话了,今天这是为什么?
苏玉兰听了这话,本能的就是一阵羞涩之意。她说的宋汝璋,正是嫡姐安排她此行的目标,连公主都攀不上的高山白雪,她一个五品文官家的庶女,能行吗……再一想,这话是从他夫人口内说出来的,情形更加尴尬,腮边一抹淡粉转成了红霞。
宋汝璋正在置身事外,悠闲喝茶,冷不防怎么话题就引到了自己身上,一下子就坐不住,站起身来就想离开,谁知刚迈了两步,走到薛灵儿身边,被她拉住了袖子:“大人你别走啊,我夸你呢,你要走也听完再走。”
她亮闪闪的大眼睛望住了宋汝璋不说,手上也加了劲,紧紧的拉住不放,他要再强扭着走,衣襟要裂个大口子,再一看,全屋的人都盯着他俩看,也不知怎么,耳廓就是一阵发烧,低声说道:“你快放手,我不走就是。”
声音带了点央求,语气比他平常说话的金石之声,显得软和了很多,薛灵儿心中大乐,总算整治住了他一回,于是开开心心缩回了手。
眼见宋大人这么刚直心肠的硬骨头,居然听了自己的指令调配,又转回了身,回到檀木椅上,如坐针毡地喝茶望窗外,薛灵儿几乎都要笑出声来,强自抑制了笑意,准备下一回合的唇枪舌剑。
二人这一番拉扯,薛灵儿眼角眉梢的笑意,在旁人看来这就是另一番味道,这两人,简直不就是不顾体面,当众调情吗?苏玉兰当时心里就打起了鼓。
原本嫡姐跟她说的挺容易,宋汝璋是个书呆子,木头人,于男女之情上没开过窍,被母亲谢氏所逼,阴差阳错娶了个痴傻姑娘,名义夫妻至今没有圆房。凭苏玉兰的俏丽容貌和理家本事,只要略施手段,哄住婆母谢氏和宋汝璋,都是易如反掌。
如今短短的一会儿功夫,瞎子都看得出来,宋汝璋对这个痴傻夫人很宠,很迁就,这还是没圆房,万一哪天要是圆了房,还能有别人的事?
哪里像嫡姐说的那么容易?
心里正打起了退堂鼓,那痴傻的长房少夫人,又仰起水蜜桃一样润泽的脸庞,春花初绽似的笑着说道:“刚才我说,宋大人结亲,连公主他都不愿意,也不知道为什么和我成了婚,大家都说,是我攀了高枝。我后来一想,我娘给我取名字叫灵燕,也许天生注定要飞上高枝的。”
这话谁也不知道怎么接,没有人会这么说自己的,因此都把视线微微转开,装作没听见。
薛灵儿却不打算放过大家,专门点了名让人陪她聊天:“玉兰姐姐,你说是不是,会取名字可是个学问呢,我看你娘也很会取名字,玉兰花树我见过,树干笔直笔直的,花朵又大又艳丽,也是在高高的枝头上的……不对呀,玉兰是花,不是鸟,长在哪里就在哪里了,好像飞不上去呢。”
这番话下来,听得谢氏心头那叫一个舒畅,又一番强自抑制了笑意。自己打的主意果然没错,已经开始可以琢磨一下,长房孙子孙女的虎头鞋用哪一种绣工了。
苏玉茹听完,反倒放下了心。果然,这傻嫂子从来也没真傻过,一直都是在装傻,扮猪吃老虎,只不知道在娘家这些年,是怎么骗过众人的。既然这样,就打醒精神来,斗吧,看看到底谁厉害。
一看自己的庶妹苏玉兰,被这番如针一般尖利的话刺下来,羞恼得耳边赭红,一个不留神就要落下泪来,心头快速一转,盘算着自己该如何应对。
刚才这番话,但凡出自一个心智正常的人之口,那是必须要给庶妹撑腰,当场发作讨个说法的,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唯独是因为这傻嫂子打了一个痴傻的旗号,而且说攀高枝儿的时候,把自己放在了前头,这倒不好发作,只能也装个傻,暂且混过去,日后再找回来。
当下一咬牙,强忍恨意,几步走过去,涂了鲜艳蔻丹的纤纤玉手攀住了苏玉兰的肩,轻轻摇晃两下以示安抚,强颜欢笑打圆场:“妹子你刚来,还不知晓家里人的性情,你这位长房嫂嫂,待人最是和气,全家人都喜欢她,只是说话风趣了一些,习惯了就好了。”
苏玉兰一看嫡姐的脸色,恨意在眼角眉梢恨不能溢了出来,也明白她是要自己忍住气,从长计议,于是深深吸一口气,也强堆起一个笑脸:“薛氏嫂嫂如此好命,玉兰真是好生羡慕。”
薛灵儿看这两姐妹生生咽下了这口闷气,吃了这个哑巴亏,心中那一份得意畅快,又非刚才可比。
甚至回想起前世,自己身为后宫第一宠妃协理六宫,各宫嫔妃在自己面前,大气都不敢出,但比之现在,她本是个人人得而欺之的痴傻姑娘,能利用一个痴傻的旗号,和名义婆母夫君的宠爱,把居心叵测、欺上门来的敌人当场气晕,似乎还是后者,更加舒爽,解气,痛快。
可惜在场之人,谁也没料到,苏氏姐妹忍了气,宋大人却生了怒气。
就见他咣当一声,把茶碗往桌子上一顿,原本就气场冷淡,周身散发着寒气,此刻越发的寒气迫人,众人正不知他意欲何为,又见他起身来到薛灵儿面前,把她衣袖一拉:“你跟我来。”
他身形高大,薛灵儿的娇小玲珑身子被遮了个严实,堂内众人谁也没看清,薛灵儿是自己起身的,还是被他从椅子上扯起来拉着走的,总之长房夫妻俩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众人面前。
苏玉茹苏玉兰两姐妹,莫名松了口气,今日的战斗到此为止,明天再战。谢氏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喜意却越发浓厚。
这个儿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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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虽然性情刚直倔强,却分寸感极好,从来不管他人闲事,加上自幼修养君子之道,轻易不动喜怒。今日这样容易便生了怒气,说明把这个女子真正放在心上,当成自家极为重要之人了。
薛灵儿被宋汝璋从椅子上拉着起身,出了婆母厅堂的门,眼见宋汝璋行走如风,一路拉着她的衣袖,转眼来到了自己的悲寥轩门前,心中的怒气,比宋汝璋还大。
她到底是在生谁的气,是生宋大人的气更多,还是生宋大人的气更多,她自己分不清楚。
他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倒并不是强拉硬拽,而是薛灵儿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起身走的。
她只知道宋汝璋这个人冷淡,万事不萦于心,却从没见过他动怒是什么样子,今日他一动怒,她竟然……怕了。
想到此处,薛灵儿更怒。
前世,她爹是安国公薛怀义,一动天下震,威名震九州,在她任性妄为的时候,也经常朝着她吹胡子瞪眼,可是她从来没怕过。
她夫君是当朝天子,九五至尊,虽说气度温润如玉,寻常不带半分火气,可终究也有雷霆一怒,杯盏碎裂的时候,那时候满宫的人一齐跪下,半口气都不敢喘。可是她没怕过。
如今宋大人区区一个臣子书生,一发怒气,她居然怕了,实在是没有来由。
正在心里糊涂着想不清楚,宋大人开腔了:“远来是客,你实在不该说出那番话。”
薛灵儿这才想起来宋大人是为何动怒,原来是为了苏玉兰,这下怒上加怒,耳根子都烧红了:“你居然护着她?”
薛灵儿这反应,宋汝璋也是一个发懵,没想到。
他经年不会发作怒气,只要一发作,向来是师出有名,占了百分之百的理。
对方往往是慌张道歉,各种追加解释,谁想到眼前这个小姑娘,为他一句话,面红耳赤地质问他。
本该继续责问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这话到嘴边就走了样:“不是帮谁,我是帮理不帮亲。”
话一出口,还未落地,他自己也觉出来不对,怎么他成了急于解释的那个人,还没等想明白,薛灵儿更加炸了毛:“你帮理不帮亲?她有什么理?你说来我听听,这个苏玉兰进府,是特意来算计你的,你看不出来?”
这……宋汝璋愣了一下,他倒确实是没太看出来。或者说,他不关心,这不重要。这些年以来,算计他的女子何止一个两个,那一年都有府里野心大的丫鬟鬼迷心窍,铤而走险,这不,都被打发了出去,而他,毫发无损。
但这话,也不方便讲,薛灵儿在他眼里,始终是他那早夭的小妹子,七岁孩童。
这也不能讲,那也不能讲,能讲的就剩下大道理了。
于是他清清喉咙,侃侃而谈:“灵燕,做人是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今日初次谋面,远来是客,应当以礼相待。”
这话不说还可,一说,薛灵儿活像一只被激怒到极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