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
    建筑是银灰色,大门敞开着,周围一圈都是空地,与其他地方房子挤房子的布局完全不同。四周巡逻的安保机器人比街上的多得多,看起来也更新更高大。

    不知道是不是蓝新的错觉,行人似乎都刻意避开了这座建筑。

    “兵分两路,我要去楼上。你不在悬赏榜上,有脑子的都不会动你,我这种出来之后就很容易被人跟踪。”

    懂了,言外之意就是他榜上有名呗。

    “另外,所有操作台都能注册,指引很详细,你照着做就行。”

    沿台阶向上,进门是一个大厅,墙壁、地板、天花板都是充满金属感的银灰色。

    大厅的正中间有一个巨大的圆形操作台,围绕着中央的圆柱形大屏幕。几个人站在操作台前摆弄着。

    左右两边靠墙是一排小隔间,每个隔间里都有一个操作台,屏幕要小一些,但隐私性强,每两个隔间中间都立着一个一动不动的机器人,身材矮且圆,看起来无害又可爱。

    正对着门的墙壁上滚动着人脸和悬赏金额,偶尔会有某些人的照片从彩色变为黑白,脸上出现一个“已绞杀”的红色印记,印记从左上到右下,横在那些人的整张脸上。

    蓝新随机走进一个隔间,录入人脸、指纹、掌静脉、虹膜、声纹,甚至还需要采集血液——她合理怀疑这是为了最大程度避免猎人因缺零件没法认证。

    然后还需要将终端接入系统,老式的终端速度很慢,蓝新等了一分多钟才加载完毕,光脑上出现了“猎人工会”的图标。

    “注册成功。猎人12756号,姓名蓝新,欢迎加入猎人工会。请仔细阅读猎人守则并严格遵守,惩奸除恶,处决罪犯。”

    处决……不过几分钟就签下的一个合同,居然能让人类拥有杀死同胞的权力。

    人类,恐怖如斯。

    “请猎人12756号前往二楼领取新人福利。”

    操作台的屏幕上原本灰色的图标除“战斗模拟”外全都变为彩色,“悬赏榜单”“附近罪犯”“猎人守则”“猎人论坛”“我的主页”“申诉”几个图标排列成一排。

    蓝新直接忽略机械音让她看守则的提示,果断点开“悬赏榜单”。

    赵财果然榜上有名,排在悬赏榜第十七的位置,赏金一百五十万,折合医用营养剂一万五千支,勉勉强强吧。

    她五官端正但平平无奇的一张臭脸在一帮凶神恶煞、奇形怪状的人里居然也不违和。

    蓝新点开她的资料。

    身份栏里面写着“地下组织高层”;罪名是“组织和参加反抗活动,危害社会安定”,“杀害外城公民若干”。

    后面还有一条备注:“本周排名上升九位”。

    一下子升九位,她最近是干了什么人神共愤的大事啊。“优先级”这么高,赵财知道肯定得乐。

    虽然和赵财相识不过十多个小时,其中大部分时间蓝新还处于昏迷状态,但这姑娘对她有着莫名的吸引力,刚认识的人,也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反正就是非常感兴趣。

    蓝新又随机点了几个罪犯的信息查看,还真叫她看出一些没放在明面上的东西。

    悬赏榜前列的罪犯基本都是“组织高层”或“组织首领”;罪名栏里罗列的罪名似乎是从重到轻排列的,但“组织”有关的罪名甚至排在“谋杀”“拐卖”等罪名前。

    他们不像是同一个组织的成员。蓝新在基地里见到的无非是朋克爱好者和传教士,但榜单上多数组织成员的气质却与他们不同。

    比如排在榜单第三十九的肌肉男。他眼窝深陷、面目狰狞,一只耳朵只剩半个,咧着嘴露出黄色的牙齿挑衅地笑着。

    他的身份也是组织高层,可他头发乱七八糟不修边幅,没有浓妆艳抹,也没有神神叨叨,穿着普通的T恤和工装裤,T恤上大大咧咧印着“消灭一切蛀虫,守护人类安定”,看起来还怪高尚的。

    然而,蓝新注意到他是因为他正是杀了原主的两人之一。另外一人蓝新没有在榜单上找到。

    因此不难得出结论,他眼中的蛀虫正是原主一类的人。

    原主,从小到大都独自生活在垃圾场的苦命小孩,做过最大的恶是和别的小孩抢吃的。

    不过,要说原主是个可怜兮兮的弱小娃娃,其实也不尽然,她挺凶的,一个没爸没妈没吃过饱饭的小孩当然得凶,不凶早饿死了;但也只是凶而已,一个没爸没妈没吃过饱饭的小孩,谁也打不过,只有挨揍的份。

    她能对人类有什么危害?要蓝新说,一个让她沦落自此的社会才是人类真正的悲哀。

    得出结论:这个没耳朵是个虐杀、屠戮底层人的变态。

    蓝新毫不犹豫地选择“标记罪犯”,这样网络系统检测到他时就会给蓝新发定位,堪称追踪杀人一把利器。

    她懒得去看没耳朵叫什么名字,这种人根本不配在她尊贵的饕餮脑袋里留下姓名。

    只是,蓝新还是叹了口气,深感饕生艰难,这悬赏榜处处都透着违和感。既然他们需要猎人打击罪犯,那么为什么不给出更多更准确的信息呢?他们在避讳什么?遮掩什么?

    啊啊!穿越到现在一件确定的事情都没有!

    蓝新还想继续往下看,但她突然闻到一阵香味。不是普通的食物香气,而是和爆爆珠一样的香味。

    从远处悠悠飘来,勾得她魂儿都飞了。

    啊……穿来这里还是有好消息的。

    蓝新当机立断退出登录,冲出隔间,仔细辨认着味道的来源,口水疯狂分泌。

    等在大厅里的洪宇看见她失神落魄的模样伸手拦她。

    蓝新满脑子都是好吃的,看见有人拦下意识抓紧、发力、过肩摔。

    “砰”的一声巨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沉寂的圆身机器人“眼睛”处亮起蓝色灯光,毫无感情的机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堪称精神污染。

    “猎人12756号,请停止攻击行为。猎人12756号,请停止攻击行为。”

    洪宇懵了,躺在地上半天不动弹,瞪着困惑的眼睛看着蓝新,里面盛着浓浓的心痛,就差含泪嘶吼一句“为什么你不爱我,为什么要伤害我”。

    啊……

    蓝新终于回过神来,心虚不已。

    但她不想告诉洪宇关于美食的事。直觉告诉她,这种能让饕餮着迷的美味绝不是普通物质。

    “抱……抱歉,我认错人了”,她拉起洪宇,深感愧疚。

    “检测到猎人已停止攻击行为,未造成实际伤害,受害者不予追究。进入待机模式。”机器人们又齐齐变回吉祥物。

    “看不出来,你劲儿还挺大嘞”,洪宇龇牙咧嘴地揉着腰,“你要是给我腰摔坏了,我还怎么追求吴医生啊。”

    出于愧疚,蓝新暂时忍住食欲,无师自通地用起了赵财对付吴辰的惯用把戏:“也许你可以装受伤找她?”

    “我靠”,洪宇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痛了,眼睛发亮地握住蓝新的手,“天才啊妹妹!”

    只是你太傻。蓝新默默抽回手。

    “对了,你还没拿新人福利吧?工会的新人福利有十管营养液、自选武器和一些基础医疗用品跟衣物,要去楼上领,我带你去。”

    “又是营养液?”那玩意一股子药味,不难吃,但也绝对算不上好吃,甚至在蓝新眼里它都不配被称为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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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觉得空气里的香气更诱人了。

    “对啊”,洪宇乐了,“连最强的那些猎人也没几个舍得吃正经食物的,那玩意多贵啊,而且还不像营养液那样成分健康、营养全面。你要是高等人倒是可以吃。我听说高等人顿顿有肉有菜——那群渣滓、压迫者。”

    他压低了声音恨恨咒骂。

    这人逮到机会就要骂一通内城的高等人,蓝新已经对此毫无波澜了,她的注意力全在洪宇提到的食物上。

    “那怎么才能变成高等人呢?我想吃菜吃肉。”

    多么朴素的愿望啊。

    洪宇停下脚步,打量着她:“你之前生活在哪里?”

    “垃圾场。”

    “那难怪了”,洪宇移开目光,“低等人就是低等人,高等人就是高等人,生下来什么样,死的时候就什么样。不过,呵,总有一天我要把他们踩在脚下。”

    “但,如果你只是想要去内城,倒是有路子。考上军校,拿到最优的评级。但是别怪我没提醒你,被选中的人都没有再回来过。官方的说法是他们在内城定居了——但谁知道呢。”

    他冷笑一声,低声继续道:“内城的人就是一群骗子。他们骗了所有人,墙只是为了更好地控制我们。但是我们,生来自由!终有一天,我们要打破牢笼,冲向墙外!”

    他眼里闪着奇异的光,雪白的脸上染了两坨红晕,两手握拳,攥得咔哒咔哒响。

    好了,蓝新明白为什么官方不敢把他们的具体信息泄露出来了。

    很明智。

    他简直像个疯狂的传教士。

    墙外究竟是什么?组织的人到底是开拓未知、勇于反抗的伟大先驱,还是沉迷臆想、信仰反抗军的疯子?

    心里藏着事,又急着避开洪宇去炫饭的蓝新心不在焉地领了福利,选了根朴素到不起眼的甩棍。

    洪宇看着她的武器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我不想杀人,用棍类武器更合适。”

    洪宇无语,他闭嘴了。

    ——也是个人才。不想杀人跑来当赏金猎人。

    工会的隔音效果好到逆天,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他们才发现外面一片嘈杂。

    西边美食的香气更浓郁了,像个小妖精趴在她身上柔声轻语着“快来呀~快来呀~”,让蓝新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

    一个老头跪在门外不远处的地上,对着来往的猎人不住磕头,在看戏围观的冷漠男女的注视下哭诉:“求求各位猎人,各位勇士,救救我的孩子吧!!我是开武器商店的,我有钱,还能免费给你们做武器!”

    “他们就在西边不远的149区。高等人刚刚把那里列为禁区,但我的孩子们还在里面啊!”

    男人的身份让不少人意动:禁止热武器的情况下,猎人的冷兵消耗率很高,购买武器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但这丝意动在听到“禁区”两个字时意动纷纷化作忌惮。

    蓝新则完全相反。“西边”两字让她兴奋地倒吸一口冷气:她终于有不回基地的借口啦!

    洪宇还以为她是在愤恨于高等人的残忍,皱着眉附和:“你也觉得他们畜生不如吧?什么禁区,我看就是……”

    话音未落,蓝新高举起手:“我接了!我去帮你找!但是能不能找到我不敢保证。”

    ???

    洪宇差点跌个跟头。

    不是,我唾弃高等人,没让你这么硬刚啊!!!

    还“你不敢保证”,我看你连当着内城人的面啃围墙都敢!!!

    不是说顺路带新人注册猎人资格吗?没说要豁出命去和高等人硬刚啊!!!

    啊啊啊!!!夭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