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需要空间使用影子，透过尸堆的缝隙，蓝新死死盯住她们的动作。
方允食指按住扳机，姜灵猛地回头，飞扑过去，抢夺她手里的枪。
方允躲避不及，被扑地身形摇晃，手臂微微弯曲——
激光枪发射时无声，但炙热的高温将尸体堆灼烧地燃起火焰，升起青烟。
死……死了？她们杀了一个内城公民？
瞬间，两人不约而同顿了片刻，姜灵面色恍惚，方允一把推开她，眉毛皱得能夹菜，大步走过去查看情况，姜灵踉跄地跟在她身后。
“跑了”，方允语气很冷，嘴角却勾起，弯腰随意踢开地上的尸体，仿佛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她心情颇好地拉起两腿瘫软的姜灵，挑眉，语气戏谑道：“这就不行了？姜家的家主候选人就这么点能耐？”
姜灵抿唇推开她的手，眼神愤怒：“本次任务已完成，实习队员姜灵申请回归，请批准！”
她无法接受，无法接受自己的长官是个草菅人命的疯子。她需要回去尽快联系姐姐、向上级汇报情况。
方允轻笑一声，用袖口擦了擦微烫的枪管，头都不抬：“不准。”
说完，也不顾姜灵正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吹着口哨吩咐：“跟上。”
蓝新挑了位幸运选手，扒了对方的裤子和鞋子，自己换上，面无表情地听着系统播报。
“能力：绘画
介绍：嘿！来绘画吧！来尽情涂鸦吧！
详情：‘你还记得曾经的梦想吗？我的梦想呀，是成为一名画家’，一位失业者如是道。
功能：在地面作画，你将成为这片空间的主宰。粗线条压缩空间，细线条拉伸空间，拐弯的线条扭曲空间，拿起画笔，来，试试看。”
毒瘤被她杀死后，这个污染区的涂鸦就不再具有空间扭曲的作用，刚刚蓝新激活能力，靠着怪物留下的涂鸦配合影子才逃了出来。
幸好她赌赢了：怪物的涂鸦也能为她所用。
使用能力的时候，她仿佛灵魂离体般，脱出这具身体，指尖明明是落在地面，她眼中却是立体的空间。她描粗了前方的一小段，那段空间便立刻被压缩。
蓝新向前跨过粗线，便到了六百多米外。
然后立刻停止使用能力，空间恢复正常，她成功出逃。
只是，如果她的能力和怪物一样，那她和怪物还有什么区别呢？怪物长得奇形怪状，按照人类的审美来看，饕餮也能称一句奇形怪状。
太多巧合了。偏偏污染物是她所最爱的食物；偏偏怪物能给她异能。
时至今日，蓝新早已不再把自己的“穿越”当作巧合，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谁有能力带她来到这里？
蓝新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起来：既然一切的巧合都指向污染物，那她便顺应幕后之人的意图，让她看看，他们到底还有什么花招和阴谋。
静默者的侦察任务在高等人到达时就已经结束，现在柏雪等人正在悬停的直升机上。
“147区静默者三队菇菇请求登机。”
柏雪按下批准键，软梯一头扎入如今已十分稀薄的红雾中。
“嘿，回来啦，歇一会吧，等过会高等人拿走收容物，我们就能走了”，路寻春抹了把脸，很识趣地没有问蓝新做了什么。
小队成员都齐了。
丁火一见蓝新就腾地站了起来，殷勤地给她调整靠背；司昼有些虚弱地倚着窗，朝她笑了笑。
反倒是元续，抿着唇一言不发，过长的刘海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蓝新体力消耗太大，安静地小憩，没多久就看见方允戴着姜灵风风火火地出现在他们下方。
柏雪看着终端，微微皱起眉头：“收容盒交给我，我送下去。”
应该留两颗污染源的，蓝新暗恼，只能硬着头皮把空无一物的黑色盒子交给柏雪。
柏雪顺着软梯下滑时因动作太急差点绊了一下，她很快调整过来，却没有躲得过蓝新的眼睛。
为什么这么慌乱？她们认识？
一种害怕被发现的恐慌让蓝新心脏微微紧缩，她微闭起眼睛，再睁开时里头闪过一丝锐利。
她不能暴露身份，她还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她现在的实力还不能保护好自己。
如果到了紧要关头，她……要杀了她们吗？
“方允”，柏雪不冷不热地叫出眼前人的名字。
“好久不见啊，柏队长还是这么冷漠”，方允笑得邪气，示意姜灵接走她手里的收容盒。
“有事说事。”
“别那么冷漠嘛”，方允笑嘻嘻地帮柏雪整理好衣领，对她跳动的太阳穴视而不见。
她挥挥手让姜灵站的远点，这才贴着柏雪的耳朵：“刚刚在污染区中央，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柏雪知道她专程跑过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但她就是看不惯这人没正形的样子。她自诩脾气不错，不易动怒，也就方允是个不折不扣的意外。
“你要是不说，我就走了。”
“噗”，她终于回到正题：“一个戴着蓝色头套的女人，不高，瘦瘦的。”
这个答案不算完全在意料之外，只是突然从她口中冒出来，柏雪还是愣了一瞬。
发现对方的僵硬，方允了然，后退一步，故作懊恼：“果然是你的队员吗？我开了两枪都没打中，有点可——”
柏雪指尖夹着刀，怼在她脖颈处，方允停了片刻，贱兮兮地补上后半截话：“真是有点可惜呢。”
她们贴的太近，直升机上探头探脑的人眼里，就好像她们的不苟言笑的队长大人主动对着人投怀送抱。
“天哪”，思维最跳脱的司昼怂着鼻子，哭丧着脸，“是不是我们办事不力，害的队长不得不□□了？”
其余人不约而同露出“你很勇”“真敢想”的嫌弃目光。
“你真是疯了”，柏雪咬着牙一字一顿，“那是我的队员，我警告你，别动歪心思。”
“不觉得可惜吗柏队长”，像是毫不在意那柄小刀，方允甚至向前又进一步，“你身手比我也不差，却只能做个静默者，隐姓埋名一生，最后……说不定死了也没人知道。”
“多谢长官体恤，但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
“长官？叫的这么生分——”
银光闪过，血珠沁出皮肤，生生逼停了方允喋喋不休的嘴。
“说正事，为什么枪击她？”
“啧”，方允五指成爪将头发后梳，另一手的大拇指漫不经心地擦过伤口处，“她有异能，她是内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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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雪僵住了，之前她一直以为那只是上头的新武器、新科技……内城人？那怎么可能？
“你确定？”
“当然，喏，那位，姜家的家主候选，她的判断不会错。你知道内城人混进外城有多危险，让我杀了她才是好事。”
柏雪咬着嘴唇，半晌才声音沙哑道：“那是我的队员。”
虽然是临时队员，但队员们都已经接纳了她。何况，菇菇冒着暴露的风险救了司昼和丁火，柏雪也该还她一命。
方允意识到什么，音量微微提高：“你别想着跟那个死老婆子学！你的队员……那都是上头安排的，你还不明白吗？我们都是棋子，凭什么上头一句话，就要你承担起照顾那些陌生毛头小子的责任？”
“够了”，柏雪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说过很多次，不许说她的坏话。我要保她。你欠我一个人情，现在还了吧，我要你保守秘密。上头的打算不清楚，我只知道服从命令。”
如果要在菇菇和其他队员指尖选择，柏雪可能会犹豫纠结，但现在这种情况，她的答案只有一个：服从命令，保下菇菇。
方允定定看她良久，唇边溢出一丝苦笑，向来没正形的人忽然眉眼都悲伤起来，她一言不发地转身，举起枪，对准姜灵。
作为优秀学员，姜灵的反应速度已经很快了，但事情发生的过于突然——为什么队长说是要和老友叙旧，突然却枪口对着她？
脱离了老师和学生的身份，她的地位可比区区一个方允高多了！
“你想做什——”
方允偏了偏头，激光闪过，姜灵下意识躲闪，炙热的光线将她的终端烧断，冒着烟掉在地上。
“如果你不躲，你的手腕不会受伤”，方允语气平静，慢条斯理地把枪装进枪套，好像造成这一切的是姜灵的任性，而非她自己的精神病。
这是发生了什么？路寻春等人面面相觑了一秒，不约而同地缩回脑袋cos鹌鹑。
蓝新也随着他们一起回到位置上，心绪混乱。
除了和自己有关外，她想不出她们交谈的其他可能原因。从先前的短暂交锋里，她看得出姜灵是个循规蹈矩的人，而方允则是个……疯子。
按照规则，菇菇这样的异类少不得要被抓走控制。所以，如果一定要从这两个人中找一个可能与自己同一阵营的，一定是那位队长。
而她居然开枪射击了对方的终端……是柏雪说了什么吗？让蓝新来到这个世界的是柏雪背后的人？所以她知道自己的异常并且不想让这份异常为他人所知？
蓝新想不出其他可能，总不能是因为爱吧？她摇了摇头，知道危机暂时过去，这些问题完全可以直接问柏雪。
姜灵长这么大从没遇到这么不讲理的人，偏偏她还没有办法。
柏雪也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干脆决绝，一时怔愣，思绪回到多年前，心头一片酸涩。而方允头也不回，强硬地捏着姜灵的手腕给她喷止血剂。
后勤组已经到达，正从外向内收容剩下的污染源，红雾几乎全部散去，阳光歪歪斜斜照在柏雪脸上。
哪怕是虚假的太阳，也让人不忍割舍啊。
她攀上软梯，和蓝新目光相接，又很快移开。
蓝新终端微震，显示有未读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