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殉情
    没有确切证据,蓝新不动声色地离开。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有些疲惫,漫无目的地骑着摩托车,不想回去面对老木头。

    终端收到军校的消息,说是她表现优异,直接录取。

    会有秦礼的手笔吗?

    或者说,和木绵有关吗?

    蓝新默默将情感抽离,静下心分析现在的情况。

    最初,她所有的举动都是为了喂饱自己,重新获得强大的身体,可后来就渐渐偏离了。

    她为了基因病患者和财团为敌,又因为木绵的离开浪费时间胡思乱想。

    “不要沉湎于已发生的事,你能抓住的只有现在。”

    又听到了。

    回忆里年轻而坚定的女声猝不及防地响起。

    或许是她的母亲?蓝新早就不记得她的声音了。

    抓住现在。

    但她不知道做什么。

    庆祝被录取?但是没钱。

    对了,钱!蓝新忽然想起导致自己没钱的罪魁祸首——

    引爆炸弹伤了赵财摩托的疯子。

    元续叫他们什么来着?

    殉道者。

    蓝新毫不犹豫地联系赵财:“你知道殉道者吗?”

    终端那头有些嘈杂,赵财沉默了一瞬,反倒是她身旁的吴辰抢先开口:“你从哪听说的他们?”

    “上次炸了赵财车的就是殉道者,我去帮她的车复仇。”

    吴辰语速加快,急躁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跟济世财团扯上关系的,但是你现在立刻回去——不,来军校,这里安全。”

    蓝新皱眉注视着两辆车从远处驶来:吴辰怎么知道自己惹上殉道者是因为济世财团?这俩是绑定的关系?

    不等蓝新继续询问,赵财便轻笑一声,夺过自己的终端:

    “如果是殉道者……那你不需要找他们,只要你没死,只要你还在外城,那么不论天涯海角,他们都一定会,找到你,杀了你。”

    “赵财!你有病——”

    蓝新挂断语音,缓缓直起上半身,汗毛倒立。

    但不是因为赵财不知真假的言语。

    “怎么找到我的?”她不动声色地摸向摩托隐藏的侧箱,肌肉紧绷。

    吴双两手插兜从车上下来,表情比蓝新以往见过的每一次都更加欠揍。

    “刚刚在跟谁聊天呢?”他悠闲地随口问道,好像只是在进行一场友好的寒暄——如果他身边的人没有持枪对着蓝新的话。

    “挂了多可惜,提前说完遗言不好吗?”

    “看不出,吴大少爷还挺善良,我差点以为你要放过我了”,手腕上的终端振动个不停,蓝新没有理会。

    她数着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远不止眼前这些,恐怕还有正在车上的。

    ——死局。

    蓝新漠然点评着现状,嘴巴却不停:“怎么?担心下午那些人不够我塞牙缝,所以又送几个过来?”

    她勾起嘴角,笑意不达眼底:“真孝顺。”

    三个字好像一下子点燃了引线,吴双笑着的脸骤然冷下。

    “砰!砰!砰!”

    几乎瞬间,枪声四起。

    但蓝新动作更快,她左手摸出藏在侧箱里的手枪,同时右手猛地旋转把手,一拧到底,以此为支点毫无保留地把自己整个甩出去,借助车身挡住射向自己的子弹。

    车轮和地面摩擦,扬起大片灰尘,蓝新整个人都“飞”在半空中,眸子里却没有丝毫慌乱的情绪,握枪的手又稳又坚定地对着吴双连开两枪。

    然而,他身旁的人毫不犹豫地飞扑过去,挡在吴双身前。

    反倒是蓝新,因为攻击吴双分了心,被子弹击中。

    飙升的肾上腺素让她根本感受不到疼痛——或者说,新伤叠着旧伤,她根本无从判断哪里又被子弹射穿,全都都在钝钝地疼,她只能从声音辨别出自己中了弹。

    该死。

    蓝新看到吴双推开面前一死一伤的两人,暗骂一声。

    吴双用袖子一抹脸上的血迹,笑得格外残忍,他举起右手,做了个打响指的动作。

    做了静音处理的摩托在黑暗中显得孤立无援,透过杂乱疯狂、直刺耳膜的枪声,蓝新听到吴双蛇一般的声音:“开枪。”

    脑子里的危险警报立刻拉响,蓝新不敢恋战,沿曲线全速向外冲去。

    骟!

    他爹的为什么没人告诉她开枪指的是机枪!!

    蓝新拼了命地加速、变换轨迹,猛烈的枪声紧随其后,蓬勃的灰色尘土飞扬着在蓝新车轮下咆哮,扭曲的黑色硝烟藏身其中,张牙舞爪。

    巡逻机器人呢?治安官呢?

    偶然路过的居民尖叫着躲开,蓝新的心却一点点冷下来——

    这不正常,绝对不正常。

    他们怎么敢大张旗鼓地用热武器杀人?

    仅仅是外城一个财团,怎么可能破坏高等人的规矩?

    是谁?到底是谁?

    进行人体实验的,到底是谁!

    她今晚会死在这里。

    蓝新真切地、笃定地想道:她会死。

    ——既然会死,那为什么不拉几个垫背的?

    终端仍在不死心地震动,蓝新抬起左手,用下巴擦着屏幕接通电话,大声吼道:“有话快说!说完了我去撞死那几个混蛋!”

    “住手!别去!”

    风声像血流,而枪声是心脏收缩、是脉搏跳动。

    枪声存在的每一刻都逼迫着血流动,可若是枪声停了,那么风静血止——它将宣告一方的死亡。

    吴辰的咆哮是闯入其中的第三方——无法预料的第三方。

    机枪终于打穿特制的车轮,蓝新被狠狠甩了出去,砸在地上飞出二十余米才堪堪停住。

    头盔护住了她的脑袋,可五脏六腑错位的痛苦让她吐出一大口血。

    “怎么样了?蓝新!你在哪里!”吴辰慌乱地大吼,也不顾自己的话到底有没有逻辑。

    他们停止了射击。

    蓝新满嘴的血,说不出话来,她用气音道:“没死……活着呢……别叫。”

    可吴辰根本听不见,现在正狂怒地带着哭腔咒骂着,连赵财都加大了音量让她回话。

    回了啊!你们又听不见,笨死了。

    车灯太亮,蓝新手指抠着地面往边上爬——只要去到阴影处,她就能用异能了,只要——

    车子越来越近,灯光覆盖地范围越来越大,蓝新眼睁睁看着路边都被照亮,手指用力抓地,指尖渗出鲜红的血。

    没有风,没有枪声,很安静。

    皮鞋踩着地面,不急不缓。

    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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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袖子里的刀片缓缓滑入手中,蓝新放弃爬开,艰难地想要抬起头——吴双没有直接击毙她。

    或许他喜欢亲手解决猎物;或许他以折磨他人为乐;又或许这家伙单纯是个话痨反派。

    沾着血迹的皮鞋停在蓝新脸侧,她终于抬起头,眼睛盯着吴双。

    不知道是不是意识到什么,吴辰沉默着没有说话,但呼吸急促又沉重。

    她那头有风声。

    吴双踩着蓝新的手,用力碾下。

    蓝新闷哼一声,坚决不让痛呼的声音溢出齿缝。

    “在说遗言?你求我,我就让你说完怎么样?”他的脚停在终端上方一厘米处,笑着建议道。

    “吴双!你给我住手!”

    吴辰的声音猛然炸开,吴双条件反射般突然收回脚,后退两步。

    他皱着眉,一字一顿:“吴辰。”

    “亲爱的妹妹……别来无恙。”

    妹妹?

    蓝新疼痛但清醒的大脑“嗡”地一声,豁然开朗。

    吴辰和吴双,如出一辙的谐音,她早该想到的。

    ——怪不得吴辰那么有钱,怪不得吴辰知道殉道者的事情。

    原来如此。

    蓝新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真正的大傻蛋。

    “您以什么身份阻止我呢?嗯?大小姐”,吴双欠了巴登地蹲下身,喉咙里好像憋着一股笑意。

    “吴双,别忘了你的身份”,吴辰喉咙还有些哑,但说起话来却气场强大、语气严厉,和平素什么都无所谓的暴躁模样相去甚远。

    她没有给吴双插嘴的机会:“你知道我会做什么。”

    吴双语气冷下来:“真羡慕你的自信,你凭什么觉得——”

    吴辰受够了他拖长了声音的腔调,没心思在蓝新濒死时和他争:“非你不可吗?”

    吴双突然哽住,他慢吞吞地站起身:“如你所愿。如你所愿大小姐。”

    他说的话很温顺,但语气却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了都不够。

    “你以什么立场这么做?”下午就和吴双一道的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质问。

    你大爷的,又来一个!蓝新感觉自己像个吉祥物,躺在这里成为他们play的一环。

    她正大出血呢大姐大哥!恢复能力再强,这么搞也得死啊!

    “我要死了辰辰”,蓝新能屈能伸,意识到吴辰是让她活下来的关键,甚至不惜当场给她取昵称谄媚。

    ——本来她就不在乎吴辰对自己隐瞒身份,她骗的人不一定比吴辰少。都是二五仔,谁有资格瞧不起别人呢。

    中年男人眉头一跳:辰辰?

    关系这么好?

    但他表面上还是稳如老狗,厉声道:“殉道者做事,从不中途放弃,请你别为难我们,大小姐。”

    但是吴辰没理他,淡淡地回复蓝新:“没事,你死了我也死。殉情。”

    ?

    玩这么大吗?

    这下中年男人也哽住了,面色阴沉地威胁:“你想清楚了,到时候你爸妈也护不了你,你就等着……”

    他冷笑一声,招手示意其他人离开。

    蓝新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对着终端笑道:“吴辰,吴大小姐,殉情?”

    “不是蓝新,你听我狡……不是,解释。”

    赵财闷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