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彩礼钱
    陆母严肃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宁宁和应淮回来啦,吃饭了吗?”

    “给你俩留饭了,还在锅上热着呢,去吃吧。”

    “妈不用了,我俩都吃过了。”

    陆应淮看出眼前这是家事,他不好掺和,也怕姜家人觉得尴尬,于是问声好就出去了。

    姜宁像是没看见姜母的眼神,从墙角拽一把凳子放在姜母旁边,吧嗒就坐下了。

    姜母嘴张开又合上,本来不想让闺女听这些糟心事儿,但又怕不让闺女听,她多心,于是也就由她去了。

    “秀娟姐你来了。”姜宁面上带笑,主动开口,打破沉寂凝滞的空气。

    那头小声抽泣的女人抬起头来,方圆脸,皮肤偏黑,五官虽不出挑但也秀气,而且组合在一起倒也耐看,

    女人和姜宁对视一眼又马上低下头,声音呐呐,“是姜宁啊,你,你好。”

    张秀娟拘谨地捋捋头发,又把皲裂的双手往桌下一藏,不知怎的有点自惭形秽起来。

    “秀娟啊,我知道你和建华有感情,你也是个好的。”

    “但这五百块钱的彩礼真是太多了,都不说咱们这俩村子,你就把这一片的村子都算上。”

    “也没听见谁家彩礼五百块钱啊,这不是卖闺女呢嘛。”

    姜母噼里啪啦地一通说,臊得张秀娟把头都快要耷拉到地里去了,“婶子,我妈养我也不容易,我能干活,嫁进姜家我指定好好孝顺你。”

    还没等姜母吱声,姜家大嫂不干了,五百块钱!姜二哥的彩礼不用说肯定是得爸妈出,但姜家可还没分家呢,这里头也有他们老大家的一份!

    再者说,她嫁进来时候,彩礼才要了一百块钱,凭什么她多出这么多啊!哪块比自个儿强?还没嫁进来呢,彩礼上就平白地矮上一头,这哑巴她可不吃!

    “秀娟啊,我说句不该说的。”

    姜宁眉毛一挑,这句话后面一般都没啥中听的话,果然,姜家大嫂阴阳怪气地接着开口,

    “五百块钱娶个城里媳妇都用不上,你不会以为你比那城里的都金贵吧。”

    姜大哥为人憨厚,一听这话他先脸色一窘,伸手扒拉自家媳妇,示意她别说了,却被姜大嫂横了一眼,“别捅咕我!我还没说完呢。”

    “村里的,镇上的,你打听打听,谁家彩礼不都是一二百块钱,顶了天了也就三百块钱,”

    “彩礼五百?你家可真敢要!”

    说到这,她缓一口气,话锋一转,“咱也别光说彩礼了,你嫁妆陪的啥?自行车还是收音机?”

    张秀娟的脸皮薄,一张脸像被火烧似的,她妈哪回给她准备什么陪嫁啊,连床新被子都没有,更别提什么自行车了。

    跟前这几个村的,谁不知道他们家啥情况,她这么问自己不是诚心磕碜人呢嘛。

    姜母老神在在地坐在一边也不吱声,很明显,姜大嫂说的那些话就是她心里想的。

    张秀娟眼泪扑落落地就往下掉,她伸手拽住姜二哥的袖子,不理会姜大嫂的问题,“建华,你知道我家情况的,我妈她。”

    说到这,她又开始抽抽哒哒地哭起来,

    “你想想办法吧,要不然我妈就要把我嫁给我们村里那个张癞子了,那我也不活了。”

    哭得姜二哥直心疼,俩人处了这么长时间,是有真感情的,但他也知道家里情况,让他直接跟姜母说要五百块钱也说不出口,一时间脑门都急出汗了。

    姜宁眼神扫过女生干枯发黄的发梢,晒得发红的脸颊和短了一截的外套,明显能看出来她在家过的并不好。

    她无声地长叹一口气,这么半天她也算听明白了,姜父今个儿和姜二哥去张家提亲去了,但谁料到对方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要五百块钱,活脱脱一副卖女儿的阵仗。

    于是姜父一气之下领着姜二哥就回来了,还放下狠话,要找个比他张家强百倍的儿媳妇儿。

    但张秀娟却坐不住了,她家要做主把她嫁给村东头的二癞子,那二癞子都四十多岁了,死了老婆的,平日酗酒成性,一喝酒就打人,听说先前的媳妇就是受不了了,半夜喝了农药死的。

    她晚上偷摸地就来了姜家,想让姜二哥再想办法筹钱,却没想到正好碰着姜大嫂。

    白天那事儿姜大嫂早就知道了,这一看见张秀娟,哪还有不明白的,准是忽悠老二给她掏钱呢,于是她一嗓子把姜家人全叫来了,然后姜宁他们就回来了。

    姜宁心里有点怒其不争,这种事前世她见的多了,原生家庭pua,把女儿当摇钱树,扒在身上吸血。

    出嫁前,当牛做马的给家里干活。嫁人了,家里也不管那人人品怎么样,反正彩礼给够就行,嫁妆是没有的,彩礼是给哥哥弟弟娶媳妇用的。

    姜宁抬眼看过去,张秀娟一看就是被她家里pua惯了的,生不出反抗的心思,但又不想往那个火坑里跳。

    就一门心思地过来磨姜二哥,让他来想办法,感情嘛,肯定是有的,但有多深就不知道了。

    等等,村东头的二癞子?姜宁脑袋里噔的一声,一段《重生七零养老公》的剧情闪现在脑海里,书里提到二癞子惹了原书女主,女主设计他被自己媳妇相好的教训,却没想到那人手下没个轻重,竟给人打死了。

    姜宁一阵鸡皮疙瘩起来了,好像那相好的就姓姜。

    她一细想,要是张秀娟嫁得不好,婚后被那二癞子磋磨,她二哥可不得愧疚死了,没事帮衬两把。

    发没发展成相好的不一定,但他要是碰着二癞子酒后家暴,是真会动手的,寸劲儿之下错手杀人也不一定。

    姜宁脑子一疼,全都对上了。

    这事儿还真是不管不行了,其实就算是不为了姜二哥,她也不忍心看着这么一个好好的女孩跳进火坑里,但问题是张秀娟她怎么想的。

    姜宁手里有块钱,刨除一百块钱生意本儿,还剩块钱,家里再凑一凑,也能凑出来这个彩礼钱,但是只要张秀娟拎不清,张家往后肯定会像条水蛭一样扒上来,没个消停日子。

    说来说去,只有张秀娟想明白,看清楚,才能从这个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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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生家庭里解脱出来。

    姜宁塞嘴里一口奶糖,顺带着给姜母也塞了一块,转头看过去,“秀娟姐你也先别哭了,你是咋想的啊?把你嫁给二癞子,这不明摆着拿你换钱呢嘛,也没把你当家人啊。”

    张秀娟呐呐张口,“不,不是的,大哥他要娶媳妇儿,家里也是没办法了。”她神情有些恍然,但还是一门心思的给家里人开脱。

    姜二哥脸色已经不太好了,他声音微沉,“小妹,你咋说话呢。”

    他话音刚落,姜母不干了,一拍桌子,腾地起身,手指着姜二哥,“你咋说话呢!有你这么跟自家妹子这么说话的吗!”

    桌上人都一抖,姜二哥也一下子猫起身子,小声嘀咕,“我也没说啥啊。”

    姜宁咽一口口水,起身拉下姜母,赖在身上撒了个娇,姜母一下子就软和了下来。

    这边刚消停,姜二哥又腾地起身,“爸妈,秀娟我是一定要娶的。”

    “如果你们实在不同意,那咱们就分家吧,钱我自己想办法凑。”

    “砰”的一声,一只海口大碗擦着姜二哥的脑袋摔在门板上,姜父气得脸色涨红,“兔崽子,你还张罗分家,能耐了是不是!”

    姜大哥也一脸不赞同,“你想办法?你是想把分的地直接卖了凑钱是不,你也不想想,地没了往后你俩吃啥,喝西北风去啊!”

    姜大嫂听到分家倒是心思一动,那往后自己多少也能攒下点钱,说不准还能送大丫去上学呢。

    姜父二话不说,起身抓起墙角的铁锹就拍过去,“兔崽子,我看谁敢再提分家!”

    然后就是一阵你追我赶,砰砰砰的铁锹和后背的拍击声不断传来,姜宁按住想要上前拦人的姜母和大哥,“让爸解解气吧。”

    说不准这一顿拍能把姜二哥脑袋里的水拍出来呢。

    见差不多了,姜宁才上前拉过姜父,看一眼地上梗个脖子瞪眼的姜二哥,姜宁就偏过头去,这是个犟种,说不通,打不服。

    她转向张秀娟,走近几句,“秀娟姐,咱俩能单独说两句吗?”

    张秀娟六神无主地由着姜宁拉到墙边,手上传来一阵温热,一双白嫩的小手按在自己手上,

    姜宁眼神里有两分心疼,“秀娟姐,因为几百块钱把你嫁给那种人渣,和把你往火坑里推有什么区别?”

    “你把他们当家人,他们可不这么想。”

    “我知道你孝顺,但你也得为自己考虑考虑吧。”

    姜宁语气一顿,对上张秀娟凄然的双眼,她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旁观者清,局内人哪那么容易看明白,她咬咬唇,还是没法狠下心来不管,

    “秀娟姐,明天我和我哥再去你家一趟看看。”

    既然张秀娟下不去这个狠心,那她就推她一把,但要是再推不动,那她也没办法了。

    张秀娟面露感激,心中又有些担心,她爸妈不讲理,姜宁这细胳膊细腿的可别伤着了。

    姜宁看出她心中所想,摆摆手示意她不用担心,开玩笑,谁吃亏还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