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霜姿焦灼地等到了午后,二皇子和沈无逆亲自押送钱世忠。
少女不敢再轻举妄动,她和沈无逆对视,看出男人眼里的警告,她紧紧攥住拳头。
街道两旁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他们不明就里地议论着,用各种不知来处的谣言压在钱世忠身上,可惜他一生为民,最后临死之际却要被民众唾骂。
曲霜姿一咬牙,她多想站出来说明真相,想要还钱世忠一个公道。林寻雁站在她身后,轻轻拉了拉她,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钱世忠也看见了满脸愤懑的曲霜姿以及已经哭成泪人儿的乐知,他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仰天高呼:“我此生不悔!”
“活着时对不起自己的妻子儿女,死后,终于能去赎罪了。”
曲霜姿一路跟到了行刑场,她命邬州随她而来的百姓都不要试图反抗,圣旨已下,再有异议就是抗旨,她不想让这么多跟着自己寻求一线希望的百姓蒙难,钱世忠也必然不想看到那样的局面。
沈无逆也撑不住自己惯常的笑颜了,他只能提前打点好押送及行刑的人,莫要苛待钱世忠。
钱世忠看出围观的百姓有不少眼熟的,眼底突然有光亮了亮,他老眼含泪,很快就想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他在茫茫人群中寻到了曲霜姿,遥遥地给女孩儿鞠了一躬。
感谢她让自己在生命的最后,还能看见曾经朝夕相处的百姓们。
“还钱大人清白!”
“千古奇冤!”
嘈杂的议论声中,邬州来的百姓们不甘地哭喊着,人群中有按耐不住要冲上去的,被侍卫拦了下来抹了脖子以儆效尤。
钱世忠努力让自己直视前方,他不敢再看邬州的百姓,他不敢承认,自己仍是不愿意就此赴死的。
百姓仍苦,仍处于水深火热当中,他岂敢一死了之?
他看着身居高位的温孤嘉宸,男人面无表情,有些意兴阑珊的意思。没等监斩官下令,钱世忠已然干脆跪下,“臣将死之人一无所求,只有一句话希望大人转告于陛下。”
监斩官茫然看向二皇子,二皇子抬了抬下巴,他才敢示意钱世忠往下说。
周遭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好奇将死之人的遗言。
钱世忠重重磕了个头,鲜血如注顺着他的脸往下流,他到了知天命的年岁,白花花的鬓角沾染上血迹,他脊背亦佝偻得厉害,显得老态龙钟。但他的话依旧掷地有声:“臣谢陛下知遇之恩,让臣有幸为国效力、为民造福。”
“但涉及国之未来,臣虽位卑但仍一心牵挂,未敢忘忧。”
说着,又是重重地磕下,似乎是在提前为自己的话谢罪,“奸佞当道,如若继续纵容诸皇子狼子野心、结党营私,继续无视百官狼狈为奸、残害百姓,国将不国,民将焉附!?”
最后八个字,他一字一句,他用他沧桑的嗓子拼命怒吼,一时之间轰动全场。曲霜姿第一个反应过来,在人群中跟着喊了一句,这一声彻底点燃了邬州百姓的怒火,都跟着呐喊起来。
世道浇漓,人心日下,国将不国,国之不存,民将焉附……
二皇子咬牙切齿,再不愿耽搁半刻,当即下令斩杀钱世忠。
“殿下,吉时未到啊。”
高位上的男人面色铁青、眼神凌厉,身上散发出骇人的杀气,吓得监斩官汗毛直立,哆嗦了一下忙下令斩杀。
刻不容缓,手起刀落。
时间似乎凝滞了一瞬,一切都失去了声音,曲霜姿拉着崩溃的乐知往外撤,邬州百姓全然震怒,又有几人扑上去被杀,他们再无能为力,只得齐齐跪伏在地,为钱世忠默哀。
钱世忠,一世忠良,不枉此生、不虚此名。
曲霜姿赌输了。
她赌错了圣心,赌错了世道。
一败涂地。
安抚好乐知,曲霜姿就静静坐在窗边发呆。
余千帆鲜少见她这样安静,他慌了神,只能自顾自地说话开解她,“霜姿,这不是你的错,那些百姓也已经启程回乡,圣上不会怪罪他们。”
“毕竟是那么多的人命。”
“那么多的人命,”曲霜姿没看他,冷笑轻嗤,“谁的命不是命。”
余千帆噎了一下,懊丧地垂头,“钱大人的尸骨也被带回邬州了。”
“嗯,也算落叶归根。”
盛京不待见钱世忠,邬州的百姓就带他回家。
“霜姿,”余千帆又想起了什么,小心开口:“外边有人要见你。”
曲霜姿懒得思考,心不在焉地淡淡问:“何人?”
“沈、沈无逆。”
曲霜姿一顿,睫毛落下,她长长吐出一口气。
“你要是不想见他,我立刻赶他走,你以后也别去大理寺了,就待在我们余家。”
“见吧。”
“啊?”余千帆反应过来,心中莫名愤愤不平,他气得恹恹道:“哦。”
他跑了出去,曲霜姿看着窗外一棵老树被风吹得直落叶,心头一颤,这才意识到秋天彻底来了。
门开了,有男人的脚步声传来。
曲霜姿知道是沈无逆,连头都懒得抬。
男人在她面前站了许久,才终于开口,声音也有些不同寻常,听起来闷闷的:“钱大人有话让我转告给你。”
曲霜姿这才没忍住看向他,她着急地问,以至于声音都破了音,“什么?”
“他让你,照顾好乐知。”
“他还说,你们仅仅几面之缘,你却愿意这样帮他,他感激不尽,但是这世道向来如此,你还是不要以身试险为好。”
“你把我在邬州做的事告诉了他。”曲霜姿轻声问,但其实她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对,他感谢你。”
曲霜姿冷笑一声,一行清泪滑落,“你觉得,我做这一切就是为了一句谢谢?”
她曾经确实是这么认为的,她喜欢听那些给自己帮助的人向自己道谢,她会从中获得成就感,会自豪、会欢欣。
可是现在,她想,要是天下再无冤情、再无苦难,哪怕她从此籍籍无名又如何?
她所求,不过是一个盛世。
一个没有不公、没有冤屈、没有苦难的世界。
“沈无逆,你睁开眼睛看看,你觉得大安现在像是什么?乌烟瘴气,城内歌舞升平,城外就有饿殍遍野,对,你该高兴。”曲霜姿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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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男人的眼睛,“你非我大安人士。”
“我不高兴。”他咬牙回答,“都是人,看着高低贵贱、三六九等,可都是人,我又怎么能忍心看这满目疮痍、生灵涂炭。”
曲霜姿自知失言,继续默不作声。
沈无逆亦是沉默良久,才又缓缓开口。
“还有,他说他最放心不下的,是盛京城里略卖人口之事,”沈无逆思量片刻,还是讲出自己的疑惑,“盛京居然还有略卖人口?”
他话语间尽是不可置信。
“不仅有,还有大官罩着呢,你们大理寺少卿算一个。”曲霜姿强撑着戏谑的语气阴阳怪气。
沈无逆无奈,知道她此时心中酸楚,便也不和她吵架,“你要查吗?”
曲霜姿怔了怔,喃喃道:“查。”
她一抹脸上残留的眼泪,起身就要走出客栈,“必须查!”
她不是在回答沈无逆的问题,而是在告诉自己,告诉天下人,既然活着的人还在,那这正义就不会没有人去伸张。
一个人死了,还会有千千万万活着的人。
哪怕有一天曲霜姿也失去了生命,那也还会有数以万计的人赓续下去。
曲霜姿前脚踏出客栈,后脚就有人找上她,来人装扮不凡同时又干练简单,看得出该是那位贵人的亲信。
曲霜姿挑眉,“请问您是?”
“公主请您前往府上一叙。”侍卫拱了拱手,还算有几分恭敬。
“一定要去吗?”
“公主说了,全凭您自己的心情,不过她说您是聪明人,该懂得她为什么找您。”
曲霜姿无奈叹了口气,找自己还能是为了什么,无非是为了钱世忠一案,原本公主派去要动手的人却销声匿迹了,一定是他们得知沈无逆官衙遇刺一案,不想将事情闹大。
虽然是退了一步,但可见其手眼通天的厉害,曲霜姿骑马日夜不停尚且用了一天才赶到,而公主却能在瞬息之间知道邬州发生了什么,想必其势力必然异常庞大。
她跟着侍卫一路去了公主府,公主府依山傍水,纵使到了秋天,院内院外也依旧一幅生机勃勃、岁月静好的模样。
公主府有如世外之桃源,坐落在青山绿水间,曲霜姿踏着花香鸟语走了进去,不知绕了多少个弯子,又是经小山又是过小桥的,才终于见到了传闻中的本朝唯一公主。
曲霜姿找林寻雁深入了解过了,大皇子与大公主的生母是本朝皇后,大皇子也就罢了,这大公主从小就活在阖宫的宠爱之中,尤其是懂事后,独一无二的尊贵封号、繁华安定的封地,各种难得的稀世珍宝公主都司空见惯了。
曲霜姿刚入盛京时,尚且会羡慕,而如今只会透过这些黄金美玉看到民不聊生,看到悲绝的血与泪。
榻上的女人姿容如玉,一副恬淡模样,歪歪斜斜地躺着,眉间忧愁不散,眼神却绕着几波凌厉,为端庄美人添了几分艳气。
她看到曲霜姿来了,女人立刻屏退了身边伺候的两个男人。随后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神色忽而略变,似乎是有些讶异,温孤涵缓缓挪动身子,漫不经心地端坐了起来。
倒和温孤嘉宸莫名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