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逆没有继续为难她,曲霜姿回到客栈时天边已昏黄一片,店小二找了她许久终于见到了人,“打听到了!”
“那天盛大人出城送家人离开后就回了家,然后再没出来过。”
曲霜姿挑挑眉,要是里边的人没出来,那就是外边有人进去了,“那其家人呢?可有回到屏县?”
“绝没有,有个每日放牛的老伯和她们有段儿顺路,当着他的面就被人截走了!”
“那他怎么不告官?”
“怕呀,搁我我也怕,我们这儿常有山贼作祟,虽然钱大人清除许多,但最近他们又猖狂起来了,那要是山贼抢人,可不得躲着,否则遭了报复怎么办?”
曲霜姿无奈,也觉得可笑,不是说在大安的治理下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吗?怎么她倒觉得这大安就是个匪寨贼窝,上位者无作为、底下人不敢言。
“那他看没看清人是去了哪个方向?”
“他说他不敢看,但好像是原路返回了。”
曲霜姿心中咯噔一下,邬州并不小,但有一行人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少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眼下只有沈无逆才知道人在何处。
曲霜姿攥紧眉头,她感觉自己彻彻底底陷入了一个怪圈,一个看不见摸不着却又叫她无能为力的怪圈。
她咬唇,“大理寺寺正明日就会带盛大人回京,我想到时候作为交换条件,那些人会明面上放回盛大人的家人。”
“如果可以,保护好他们,盛大人也就不会被威胁了。”
“那盛京呢?两位大人该怎么办啊?”店小二急得抓耳挠腮、坐立不安。
“让我再想想吧。”曲霜姿抬眼,眸光昏暗,阴冷又暗沉,她顾不上愤懑,只觉愁苦与迷惘,这种感觉叫她生不如死,甚至想要咬碎了自己的牙往肚子里咽。
店小二看她这幅样子也不敢再说些什么,默默退了。
曲霜姿独留屋内一只烛火,痴痴看着火光摇曳,守了半宿。她将身体蜷起来,害怕黑暗似的不敢闭上眼,情不自禁地想要离火光更近些,好几次险些伸出手去触碰,仿佛这举动能给她增添不少暖意。
屋外有人影晃动,应该是店小二也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无奈地笑了笑,清清嗓子,“进来吧。”
男人小心翼翼地移步进来,眼神却是急不可耐的,“大人,您想好了?”
曲霜姿还是看着火苗愣神,“想好了吧。”
少女启唇,轻轻吐出一口气。
昏黄的光映在她脸上,绰约多姿地随着她的睫摇晃,曲霜姿嘴角凝起抹浅笑,“我不是什么大人,但我想最后赌一次。”
“你们可否愿和我一起飞蛾扑火?”她语气缓缓的,几乎是娓娓道来,却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
次日,天色还灰蒙蒙的,沈无逆为不节外生枝,就带上盛义赶路。然而还未出城门,一个少女就挡在了他的马前,正是曲霜姿。
曲霜姿带着七八个小厮打扮的男人,每个人手上都操着武器,有的是菜刀、有的是匕首、更甚者还有举着锅铲跃跃欲试的人。
“你这是要做什么?”沈无逆眯起眼睛,“我昨天的劝告你没有听进去吗?”
曲霜姿不答,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作为反问回应。
沈无逆手下侍卫手都搭在了腰间佩剑上,只待一声令下,就要把这群拦路的人杀个片甲不留。
曲霜姿冲着后边被挟制的男人,扯着嗓子喊道:“盛大人,您的家人已经被我们救下,您不用担忧他们的安全了。”
沈无逆登时皱眉,人是刚刚才放的,满足盛义相见的心愿才让他们见了一面,他自觉已经仁尽义尽,但还没有全然放下警惕,该暗中盯着的人都安排好了。
盛义不可思议地看向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孩儿,他这些日子原本都丧尽了希望,此刻心里那一点点即将熄灭的光居然又迸裂出几颗火星子来。
沈无逆的手下很快就赶来禀告了,说是有五十余人集体围了盛家的院子,他们的人要动手就免不了伤及无辜。
官衙里也并非全是他们的人,万一要是真的发生了恶性冲突,恐怕就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
盛义看男人的反应,知晓少女所言不虚,他眼睛亮亮,认真向曲霜姿投去了目光。少女身后有不少他眼熟的面孔,每个人脸上都是那样果决坚毅,无所畏惧般。
他遥遥冲这群人鞠了一躬。
沈无逆连忙派人将他押好,他咬牙切齿、肃然下令:“走,如有人当街拦路,就是妨碍办案,一律抓起来,盛义的家人,殿下会派人善后。”他说完,有意无意地睨了一眼盛义,也是在威胁。
盛义被关以来,挨过饿挨过渴,甚至还挨过打,而到了沈无逆手中后却多少被当作是个人来尊重。他被推搡着往前,忍不住回头看这座生活了多年的城,他忽得释然笑了。
其实,这位二殿下他有所耳闻,哪怕自己真的上公堂做假证,不说未来回了邬州有何颜面面对父老乡亲,不被杀人灭口已经是极好的了。
与其一辈子活在自责与惶恐中,不若就此了却残生。
曲霜姿带着人拦在前面,她一时没找到趁手的兵器,只得负手而立强装威风。沈无逆的手下,更准确来说是二皇子的手下已然拔出了剑,眼露凶光。
一片混乱中,盛义和曲霜姿对上目光,男人要比钱世忠年轻些,看着也就四十出头,头发却已经花白了,苦笑时又多挤出了几缕皱纹。
“让他们跑。”盛义冲曲霜姿做了个口型,还没等少女反应过来,他就毅然扑上了一个侍卫的佩剑上。
血溅当场。
曲霜姿瞪大眼睛,大脑轰鸣一片,眼看沈无逆发作,要真的对他们这些人动手,曲霜姿才反应过来,连连摆手让众人撤退。
她有了脸上被溅上血液的错觉,撤退之际,她偏头冲一个腿脚快的小二大喊:“快,让那边的人带着盛家人突出重围,去求安大人护佑!”她嗓子一片腥甜。
沈无逆眼神中亦不乏错愕,事出紧急,他强忍怒火,带着人快马加鞭踏上归途。
曲霜姿看着倒在地上的盛义,视线都模糊了,周围人一哄而上、哭天抢地地把男人围了起来。
她的灵魂好似突然从周遭喧闹中抽了出去,漂浮在半空麻木地看着这一切。
她竟没想到男人有这般但留清白在人间的品性,以及如此视死忽如归的胆魄。
然而她还没从震撼和悲痛中缓过神来,不知不觉中,周围聚集起的百姓将她簇拥到了人群中心,他们嘶声裂肺地怒吼:“去盛京!讨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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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盛京!讨公道!”
整整三天三夜,他们一路上如此呐喊,自发性地一步步走到了盛京,盛京城门处早就有听到风声被派来阻拦的禁军,曲霜姿带着他们丝毫不退让,歇斯底里地呐喊。
为人心、为公道!
哪怕无法再往前一步,他们也无法被忽视地挡在城门外,将盛京围了个水泄不通。
曲霜姿估摸了下时间,盛义虽死,但多半会被当作是畏罪自杀,依旧能够佐证钱世忠的罪证,但他们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到盛京,钱世忠就算被定罪,也不会这么快就被行刑。
她就是要赌,就是要以卵击石。
自古常言:“得民心者得天下。”
古亦有云:“民为国之根本。”
她带着这么一大批只为忠义,愿意豁出性命的百姓,心中感慨万千,天下人总算是不全都如盛京城中的人一般麻木不仁,这天下就还有希望。
而如今民之所向如此,全看圣意如何定夺,成败在此一举。
曲霜姿面色凝重,夹杂在人群中间,突然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她愣了一下开始四下寻找,很快就看到了城内冲她招呼的余千帆和乐知。
二人很快挤了出来,余千帆被挤得头昏脑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被收买的人你找到了吗?”
乐知热泪盈眶地握住曲霜姿的手,“你终于回来了,担心死我了,我偷偷去大理寺打探消息,遇上沈无逆,他眼神像是要吃了我一样。”
曲霜姿懊丧地摇摇头,给他们讲了讲邬州发生的事。
余千帆为安慰曲霜姿,不合时宜地开起乐知的玩笑,“这姑娘傻乎乎的,每天都说要去找你,在盛京都能迷路还敢乱跑。”
乐知气鼓鼓的,“你不是也很担心霜姿吗?要不是林小姐劝阻,恐怕也要冲动跑去邬州了吧。”
余千帆尴尬笑了几声,摸摸自己的鼻子,但很快神情严肃起来,“如今局势很不好,钱大人已经下了大狱,处刑时间也快定了。”
“邬州的百姓们都看得出钱大人乐善好施,把钱都用来救济贫苦百姓了,自己生活拮据、一贫如洗,可是那些从前与他共事的官员们一个两个的却都不敢站出来说句公道话。”曲霜姿喃喃道。
毕竟他们不要在背后插刀就已经是万幸了。
听了这番话,乐知又憋不住眼泪了,抽噎个不停,“他们也不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曲霜姿叹气,“就是怕枪打出头鸟,怕下一个轮到自己,所以才畏畏缩缩地装聋作哑。”
林寻雁在城内远远地敛眉看着曲霜姿,似乎是欲言又止,曲霜姿看了看周围闹哄哄的百姓,一把揪住一个:“蒋赢呢?”
蒋赢就是那店小二的名字,曲霜姿一时找不到人,就派人给他传话,“告诉他,我先进城查探情况,你们要注意安全。”
她挤出人群就要入城,城门看守立刻要拦,余千帆摇着扇子挤眉弄眼,“这是小爷的人,你们还要拦?”
曲霜姿不乐意地瞥了他一眼,小声骂了句:“真给自己脸上贴金。”
林寻雁将曲霜姿拉到角落,她表情沉重,“刚刚得来的消息,今日午后就要游街示众,然后在城外行刑,以威慑不知轻重的百姓。”
不知轻重……
好一个不知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