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骞虽远在宁城,但望都城内的一举一动他都清楚。
他是宸国的开国功臣,是盛极一时的云丞相,是建元帝赵文煜的忘年交,更是他的恩师。
云骞衣锦还乡之后,赵文煜曾两次微服私访来探望他,话里话外试探的意味明显。
他曾经是他最信赖的人,如今却是他最忌惮的人。
自古以来君臣有别,往前的关系再亲密,也终究躲不过君王的猜忌。
因着这份猜忌,他已经失去他的女儿了,他不能再失去他的外孙女。
云锦死后,他主动辞官告老还乡。
云骞辞官回乡不是他不愿面对残酷真相,更不是不愿为女儿报仇,而是想要护住女儿留下的,唯一的血脉。
为官数十载,官场之道之间的弯弯绕绕云骞怎会不懂。帝王之心,他又怎会瞧不真切。云锦的死,他又怎会瞧不出端倪。
那位高坐于明镜堂上的主君说他的女儿是死于前朝乱党,那她便是死于前朝乱党。
他已年近古稀,活不了几年了,他改变不了什么了。
可即便是这样,朝堂上的那位依旧不放心。
自古叛臣多文官。
时也,命也。
“宥璟,”云骞手执黑子同梅珂对弈,望向棋盘的眸光晦暗如深,良久才缓缓落下那执棋的手,将手执白子的梅珂逼进死路,“这步棋,你走错了。”
黑棋落下后,胜负已分。
瞧着眼前的败棋,梅珂不由得苦笑一声,“是宥璟学艺不精。”
“宥璟本有许多可以赢我的机会,”云骞收起手,挺直脊背,抬眸瞧向他,“心思生了杂念,蒙了眼罢了。”
梅珂闻言抬眸,只见云骞唤来刘管家,站起身来,由刘官家搀扶着,“宥璟,该回去了。”
“你父亲前日将催你回府的信寄来了我府上,”云骞调侃般开口,“他以为我要留下你做上门孙女婿,怕我不放你回去。”
他从刘管家手中取过信,交于梅珂,“他啊,写信来替你求情呢。”
梅珂接过云骞递来的信,并未抬眸看向云骞,而是一直盯着他手中的信。
他的父亲哪里是怕云骞将他留下做上门的孙女婿,他分明是怕他一时冲动将当年之事全部告知云骞,最后落得个客死他乡的下场。
接过信后梅珂还未来得及言语,府内的小厮匆匆忙忙地赶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信。
“老爷,”小厮先将信件交给了云骞,余光瞥了眼梅珂,半晌后才继续道:“是昭远将军府来信,说是给梅公子的。”
云骞接过信,反手递给梅珂,“估计又是来催你回望都的。”
梅珂接过,眉心微蹙,拱手弯腰行欠礼:“给外祖父添麻烦了。”
“无妨,”云骞转身,似是才想起来什么,转而从袖口中拿出一封早已备好的信,交给梅珂,塞进他的手中轻轻拍拍他的手背,“回望都后,帮我将这封信交于你父亲。”
梅珂接过,应了声“好”,待云骞的身影离开院落后他才回房打开信。
…
万年公主赵娍薨逝的消息传入云府时,云骞一直握于手中的佛珠断了弦,散落一地。
刘管家见状瞬间慌了神,连忙弯腰去捡掉落于地的珠子。
“别捡了,”云骞垂眸望着散落一地的珠子,冷声道:“令人扫走,扔进炉内烧了吧。”
送珠子的人走了,他留着这珠子还能有什么用?
当云锦被刺身亡时,他与赵娍之间的师徒情谊便彻底结束了。
云锦死后第二日,赵娍身着一身孝服来探望云骞。
云骞一夜白发,看起来比之前苍老很多,瞧见他的赵娍有些不敢认。
她小心翼翼地踏进灵堂内,一抬眸便瞧见了那双无神的双眸。
“老师……”
赵娍轻声唤了声云骞,见他缓缓抬起眼帘,可她却不敢直视他的眸光,心虚地垂下了眼帘。
痛失爱女,云骞痛彻心扉,看向赵娍的眸光里早已没了往日的喜爱。
“万年长公主,”云骞强撑着虚弱的身子站起身来,瞧向她的眸光内只含失望,向她行跪拜礼,“臣!感谢公主前来探望!”
云骞还未跪下,赵娍见状立即抬手扶住他,“老师,您不必行如此大礼。”
“君臣有别,”云骞推开赵娍扶着他的双手,后退一步,向赵娍跪去,“礼不可免。”
“老师,您别这样,云姐姐她……”
赵娍见状鼻头一酸,欲同他解释,可此时的他什么都听不进去,抬眸望向她时的眼神里已然带上了恨意,那解释的话语便那般堵于口中,未能再言。
云锦是她恩师的女儿,她本该护住她的。
赵娍望着云骞这副模样,痛哭地捶打着胸膛,良久才将云骞从地上扶起来。
“臣!多谢公主!”
云骞站起身来,转而望向云锦的棺材,“扑通”一声再度跪了下去。
“芳芸,”他颤抖着唇瓣,哽咽着张口道:“是父亲对不起你,是父亲无能,是父亲护不住你。”
他弯下腰,重重地向地面磕去。
陈远道见状连忙跪着行至云骞身侧,将一直向云锦磕头的云骞拦住,“父亲,别再磕了。”
他握着云骞双肩的手很紧,望向棺材内的双眸满含红血丝,良久才道:“芳芸,他定不希望见到父亲您这般模样。”
云骞闻言立即停下磕头的动作,偏头定定地瞧着陈远道看了好半晌,倏地苦笑出声。
陈远道。
他的女婿。
才名在外,绝世公子,一入望都便惹得不少名门秀女青睐,其中便包括那昭远将军的妹妹梅漱玉。
他早该想到这么一天的。
他们用同样的手段毁了一个人,便会用同样的手段毁掉另一位。
可偏生不巧,他的女儿便是那另一位。
瞧着眼前的陈远道,云骞倏然气急攻心,晕了过去,最后还是赵娍请来太医云骞才保住了一条性命。
他最珍视的两名学生,一个避他如蛇蝎,一个害了他女儿。
他这一辈子,活得真是荒唐。
可偏偏,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们为什么要救活他,为什么要他承受这么多不堪。
思及此,躺于榻上的云骞倏然落下泪来。
他该怎样去见他的母亲,又该怎样去见他的妻子。
他要怎样告诉他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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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护住云锦。
婴儿的哭泣声传入耳中时,原本躺于榻上的云骞立即收起眼底那哀伤的情绪,偏头瞧向被陈老夫人抱于怀中的陈素。
“昭珩。”云骞扶着床榻起身,欲伸手去抱陈素。
陈老夫人见状快步行至云骞身前,正欲将陈素递于他,云骞立即抬手制止她。
她疑惑地抬眸望着云骞,只见他整理了整理衣衫,询问当时贴身伺候他的管家,“我这一身可还算整洁?”
管家点点头。
得到肯定回答后,云骞才接过还在陈老夫人怀里哭泣的陈素。
他熟练地抱着陈素,轻轻摇晃着,哄着,直至传来轻轻地鼾声,云骞这才放下心来。
昭珩还活着。
就算拼了他这条老命,他也要护住昭珩。
天家人忌惮他,那他便将所有的一切都归还于他。
他膝下无子,又失独女,一个半入土又能够为当今天子带来怎样的威胁呢?
即便他手中早已无权,只要他还活着,那他便是威胁。
为了护住陈素,他必须辞官,远离望都。
辞官回乡途中云骞险些丧命,是赵娍与梅行之救下了他。
而来杀他的人是当今天子赵文煜。
哪怕他离开望都前已然立下毒誓,但赵文煜依然忌惮他,他不可能让他活着回到宁城。
可偏偏他的胞妹执意与他作对。
若非十五年前赵娍救下他,他或许早就死了。
怕云骞再度遇险,赵娍与梅行之亲护送他回宁城。
回到宁城老宅后的云骞并未挽留他们夫妇二人,只一同吃了蹲饭便将二人送走了。
哪怕平安抵达了宁城,赵文煜也依旧不会放过他,云府内有不少赵文煜派来监视他的奴仆,朝中的消息也会刻意透露于他。
他试探了他十余年,什么都没有。
刚来宁城那一年赵娍偶尔会写信来询问他的身体情况,他也只是官方的回着,并未在意。
直至赵娍于信中提到,梅行之的妹妹梅漱玉与陈远道定了亲。
那事,他的女儿才去世不足半年。
站于院中修剪花枝的云骞闻言抬眸,修剪花枝的手一抖,一朵明艳的牡丹瞬间断落,那梦于心中的雾也逐渐散去。
真相。
在梅漱玉嫁予陈远道的那一日清晰明了。
听完信中的内容,云骞倏然大笑出声,只道:“往后昭远将军夫人的信便不必再拿来了。”
他垂眸,视线落于腕见的佛珠上,那握于手中的剪刀逐渐靠近佛珠。
李管家跟了云骞多年。
云骞那一直戴于腕间的佛珠是万年长公主赵娍赠予他的生辰礼。
皇家之礼,就算再厌弃,也不能毁。
府内朝中眼线众多,半晌后,云骞收起剪刀,转身离开了花园。
那佛珠,云骞又戴了将近十余面。
直至得知赵娍薨逝,他才扯断了那最后的恩情。
“她死了。”
云骞跪于祠堂中,仰头望着那他为云锦私立的牌位,冷声道:“下一个便是她了。”
“他们……”
“都会去赎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