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王氏
    “报应?”

    “我才不会遭报应。”

    梅漱玉昂首瞧向赵娍,倏地笑出声来,似地狱恶鬼,“就算我遭会遭报应也如何,大不了也就是一死而已。”

    “你说我迟早会遭报应,”梅漱玉推开赵娍的手,摊手后退,“可我的报应在哪儿呢?”

    “我的报应在哪儿呢?”她挑衅着赵娍,一把拉过那站于她身后的云锦,“你是说她吗?还是她的女儿?”

    “我杀她的时候她女儿还不满三月,哪里记得我杀她的仇。”

    “我杀了她后不久,我不还是如愿嫁给了陈远道,我为他生育了一儿一女。”

    “可你有什么呢?”

    梅漱玉甩开云锦的手,一步步逼近她,“你有什么呢?你有什么呢?”

    未等赵娍言语,梅漱玉一把推开赵娍,抬眸瞧向那立于赵娍身后模糊的人影。

    梅漱玉虽看不清来人的面容,但她也大致猜出了那是谁。

    “也真是难为你们进入我的梦中了。”

    梅漱玉苦笑一声,拭去眼角的泪,晃晃悠悠地再度转身瞧向赵娍,嘲讽道:“相比于我,你的一生更像是一个笑话。”

    “被自己养了二十年的儿子杀了的感受不好吧?”

    梦中的赵娍不可置信地瞧着她,似是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说,”梅漱玉一字一句重复道:“被自己养了将近二十年的儿子杀了的感受不好吧?”

    “你胡说!”赵娍喊道:“这不可能!”

    哪怕是在梦中,赵娍也占不得梅漱玉半分上风。

    一句话。

    仅简简单单地一句话就令冷静自持的赵娍发了疯。

    “谁能想到,”梅漱玉冷嘲热讽道:“尊贵无比的万年长公主被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给算计了。”

    “不可能,不可能,”赵娍不可置信地摇着头,“我对他那么好,他怎么能杀我呢?”

    瞧着赵娍发狂的模样,梅漱玉心情一片大好,她整理了整理略显凌乱的发髻,“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真情。

    在皇宫中住了二十余年,她怎就活得那般单纯。

    单纯的蠢罢了。

    “那孩子心思深,”反正她已经死了,她告诉她真相又能如何,反正她杀不了她,“你杀了他的母亲,她怎么可能不报仇呢?”

    闻言,赵娍立即向梅漱玉扑来,恨不得立即掐死梅漱玉。

    被赵娍掐住脖子的梅漱玉垂眸睨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你杀不了我的。”

    “你已经死了,你怎么杀得了我呢?”

    梅漱玉一遍又一遍地嘲讽着她的手下败将。

    在这场斗争当中,只有她才是真正的赢家。

    她们都死了。

    只有她还活着。

    她还有一双可爱的儿女。

    她才是真正的赢家。

    “她杀不了你。”熟悉的声音传入梅漱玉的耳中令梅漱玉身形一僵,紧接着一把刀从穿透她的脊背,瞬间吐出一口鲜血。

    她不可置信地转动着脖颈,偏头望向男人的脸庞,“但我可以。”

    看清男人脸庞的梅漱玉苦涩一笑,慢慢阖上了双眸。

    这场梦太长太长,以至于她醒来后仍觉得被捅的伤口在隐隐作痛。

    “姑母。”

    梅珂行至梅漱玉身侧,将跪于陵前方梅漱玉扶起来。

    “宥璟,”梅漱玉偏头瞧了眼棺材,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去看你母亲最后一眼吧。”

    梅珂点头“嗯”了声,行至棺材旁,于封棺之前看了赵娍最后一眼。

    她设计杀了他的母亲。

    如今他设计他再也不能生育,缠绵病症二十余年,身体亏空而死,也算是折磨了她。

    这场二十年的折磨,是她的罪。

    她的罪赎完了,那下一个还会远吗?

    封棺后,梅珂转身,缓缓抬眸,随着下葬的队伍一同出了灵堂。

    同下葬的队伍走出昭远将军府后,梅漱玉倏然觉得后背有些冷,像是有人在趴在她的身后吹风。

    可回头时,她的身后只有浩浩荡荡的随行队伍。

    而她的身前是梦中那亲手杀了她的侄儿。

    当年梅珂的母亲王氏是由她与赵娍一同设计杀害的。

    那年赵娍一眼便瞧中了刚刚归朝的梅行之,只可惜梅行之早已有了家室,而赵娍又不愿那王氏与他平妻,自然便要求梅行之将王氏贬妻为妾。

    梅行之虽对赵娍有好感,但王氏毕竟跟随他多年,更与他孕育一子,他做不得这般残忍的事,故而拒绝了赵娍的提议。

    那时梅漱玉与赵娍交好,她又瞧着王氏不顺眼,故而向赵娍提议设计杀了王氏。

    “不可。”

    赵娍虽不愿与王氏做平妻,但也做不得杀害王氏的事情,故而拒绝了梅漱玉的提议。

    “可是我是真想公主成为我的嫂嫂,”梅漱玉见赵娍拒绝了提议,失落地沉下眼帘,“那王氏又不配做平妻,兄长又不愿意将王氏贬妻为妾,兄长又是真心想迎娶公主,也不愿委屈了公主,那便只有这一法子了。”

    “我虽是真心心悦你兄长,也愿意嫁于你兄长,但为了嫁给你兄长而杀了他妻子这件事,我做不出来。”赵娍别过头,不再看梅漱玉。

    闻言,梅漱玉长叹一声,“那只能怪兄长与公主缘分浅薄了,也是我们昭远将军府接不住公主的这份福气。”

    向赵娍献计后,梅漱玉便离开了公主府。

    梅漱玉也将这一计划告知了她的兄长梅行之,不过她说这份计谋为赵娍所提议,若是她的兄长还愿与赵娍再续前缘的话,那最好是接受她的提议。

    “她当真这般说?”梅行之不可置信地偏头看向梅漱玉。

    梅漱玉点头,揽住梅行之的胳膊,“我还能骗兄长吗?”

    梅行之闻言垂下眼帘,推开梅漱玉的胳膊,“这件事你便当从未与我提过。”

    他虽早已与王氏没了感情,但王氏毕竟陪了他将近十年。

    贬妻为妾之事他做不出,这杀妻之事,他更是不可能会去做。

    再度被拒绝的梅漱玉并未因此而气馁,只安慰梅行之道:“兄长不愿意,我替您回绝了公主便好,兄长不必这般生气。”

    梅行之狐疑地抬眸看向梅漱玉。

    他与赵娍相处甚少,不甚了解,但他这个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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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了解的。

    他这个妹妹虽端庄聪慧,但却善妒得很,睚眦必报,倒更像是个小人。

    那法子不像是赵娍提出来的,反而更像是她这个妹妹说得出口的。

    他与王氏是早就定下的婚事,梅行之按着府里的意思娶了王氏,虽没感情,但两人也算是相敬如宾。

    王氏待他这妹妹也是极好的,只是梅漱玉并不喜欢王氏,觉得两人家世并不匹配,但却待她的儿子梅珂极好。

    夜里梅漱玉又去房中寻了王氏。

    王氏听见梅漱玉的声音后立即打开门,映入眼帘的却是梅漱玉受了委屈的模样。

    她红着眼眶落泪,楚楚可怜的模样令人瞧去了倒是十分心疼。

    “怎么了这是?”王氏心疼地替她擦拭眼角的泪水。

    梅漱玉只一味地扑进王氏的怀里哭,“嫂嫂,妹妹被人欺负了。”

    “被人欺负了?”王氏闻言立即低头检查梅漱玉的身上,“欺负哪儿了?哪里受了伤?”

    梅漱玉轻轻推开王氏的手,“没欺负身上,就是被言语侮辱了几句。”

    她抬手抹泪,等待王氏接下来的问话。

    “怎么回事?”王氏问。

    “还不是那万年长公主,”说着,梅漱玉哭得更厉害了,“她瞧上了兄长,想嫁予兄长为妻,但是我同她讲,讲兄长已经有了嫂嫂,她便生气了。”

    梅漱玉说着哭得更厉害了,仿佛是真受了委屈一般,“骂了我几句。”

    赵娍与梅行之之事王氏虽不出府,但是也有所耳闻。

    只不过她只是一深闺妇人,从小的教养便是以夫为天,好好地伺候夫君。

    夫君若是想要纳妾,那她便必须拿出一副主母的姿态来,来好好地替她的夫君来张罗这纳妾之事。

    若是其他的小门小户,她定然会备好聘礼前去替夫君提亲。

    可事实并不是这般。

    她做不得二人的主。

    她没有权利,更没有资格。

    她的夫君与万年长公主赵娍互有好感,二人也有意嫁娶,她本应该帮忙操办的。

    可她是公主,她又哪儿能嫁入府中为妾呢?

    可明明她才是梅行之的妻啊。

    得知梅行之与赵娍的事情后,王氏每日都惶恐不安,生怕第二日梅行之便休了她,迎娶赵娍入门。

    若是他休了她,她的宥璟该怎么办?

    他才五岁。

    他还不能离开她这个母亲。

    梅漱玉绘声绘色地同她讲着赵娍侮辱她之事,王氏听了生气,但也无可奈何,毕竟对方身份尊贵,她惹不得对方。

    赵娍二十岁生辰那日,邀请了各大名门贵女与夫人们入席。

    王氏也在受邀之列,席间王氏所做之事都算得体,但却被暗指侮辱赵娍,得罪了赵娍。

    回府后,王氏与梅行之大吵一架。

    梅行之失望地瞧着王氏,看向他的眼神里粹了毒。

    自那之后梅行之再也没来过王氏院中。

    直至半年后,梅行之被圣上派往平定西疆。

    临行前,梅行之前往院中见了王氏一面。

    而那一面,终究成为他们二人的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