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你的名字。”女人鬼魅一般开口。
唐溪条件反射回头，一拳砸向声源处，在看清来人后及时收力，拳风擦着那人脸颊轰开。
“在哪看到的？”
她说着，小心翼翼隐藏自己的身影，拿出手机查看个人面板。体力值还有两百多，精神也足够回到进入训练场之前。
唐溪没有得到对方的回答，女人嗫喏着，始终有几句话卡在口腔，猛地浑身一僵，好似被什么东西击中。
她重新睁开泛红的双眼，脚底稳稳地抓紧树干，轻声说：“找到你了。”
温迪戈的攻击紧随其后，高大的树木被拦腰折断，唐溪纵身起跳离开原地。
“有完没完。”
她落在地面，脚腕处传来钻心的疼痛，先前被对方留下一片淤青。
随身携带的武器还插在温迪戈胸膛正中，那怪物感觉不到疼痛似的，胸口插着一把刀四处发动攻击。
唐溪只能近身搏斗，好取走武器继续磨血条。她活动脚腕，借那双气势汹汹的双臂砸下的力道，径直攀上，灵巧地像一只猫。
未受伤的那只脚用力一蹬，唐溪飞身上前，将暴露在外的刀柄握进手心。
温迪戈察觉到她的意图，双手抱至胸前，将她整个人攥进爪子里，腥臭且坚硬的皮毛刮的唐溪皮肤生疼。
二人一时僵持不下，唐溪只觉得浑身上下的关节都在咯吱作响，五脏六腑被挤压地不断移位。
但始终没有发动技能，她在赌，赌一方势力会忍不住插手。
即便没有人出手，她也能掌握合适的时机发动技能，无非是吃点苦头。
可眼前的状况，唐溪迈出的每一步都只能是一场豪赌，她需要一个时机，一个翻盘的时机。
耳边响起野兽的怒吼声，唐溪双手死死地攥住刀柄左右转动，跟着那双被砍断的前爪一起坠地。
风声自耳边呼啸而过，她手中依旧牢牢地握着拿把刀，鲜血顺着刀柄滴落。
“许茫生。”
唐溪大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艰难地撑起上半身，看着那道熟悉的墨绿色身影挡在身前。
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唐溪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看来不用放火烧山了。
毫不知情许茫生手持一把绿色皮鞭，右手挥出，皮鞭有生命一般瞬间拉长，把温迪戈从头到脚裹成粽子，剩下脑袋左右摇摆。
“小缘，你没事吧。”
他将鞭子丢到一边，转身大步走到唐溪面前，一脸担忧。
“没事。”唐溪皮笑肉不笑，装模作样地和他客气起来。
许茫生皱眉，可她怎么也不像没事的样子。
“真的没事吗？”他说，“我一时联系不上你，这才动了一点关系找过来。你……”
唐溪见他嘴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手用刀尖指向温迪戈。
“既然来了，你就好人做到底，帮我把它杀了吧。”
蚕蛹一般蠕动的怪物惊慌后退，“你不能……”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许茫生掀开面具，一柄尖刀从它口中没入，银白色的刀刃穿过头颅，钉死在地。
一片昏暗的银白色实验室内，躺在营养舱里的苍白身躯吐出一口鲜血，身旁的机器“滴滴”作响。
警报声四起，实验室内响起红色警告。
“怎么不让它多说两句？”
唐溪起身，一脚踩在被鞭子捆住的躯干上，脑中再次响起机械音：
“恭喜玩家小缘成功击败‘温迪戈’，通关新手训练营，等级+1。”
许茫生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脸无辜地眨巴双眼，就差摇尾巴了。
“我，上次差点让你遇害。”
言下之意，他只是为了保证唐溪的安全，没有别的意思。
唐溪见他如此做贼心虚的模样，不禁莞尔，难道说许茫生不仅偷偷给自己塞装备，还和刺杀者有所勾结？
可他作出的举动都是为了保护自己，似乎和那人并无瓜葛。
“好，那你解释解释，这个是怎么来的。”
说着唐溪打开手机系统页面，许茫生的对话框明晃晃地摆在眼前，还有一骑绝尘的好感度等级。
“这……这是什么？小缘，这部游戏看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许茫生眼角泛起红晕，尽力岔开话题，左顾而言他地编造蹩脚的借口。
“是吗？”唐溪步步紧逼，一手按在他的胸口，“那许学长好好看看，回头也下载一部一模一样的，和我一起玩。”
许茫生再傻也知道自己早已露出马脚，视死如归地紧闭双眼，破罐子破摔地回答。
“没错，手机是我送你的道具，还有系统。”他说：“但那个系统本来就属于你，满级之后，所有的权限会全部归还。”
唐溪成功提取关键词，“权限？”
“对，权限在游戏的作用至关重要。”
许茫生点头，到了这一步，他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了。
“相信你已经有所察觉，游戏对所有NPC都有修正和控制的权限，目的是保证剧情正常运转，同时减少需要修复的BUG。
但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BUG。”
唐溪若有所思地点头，“所以，你可以作出不符合人设和剧情走向的事，都是因为拥有权限？”
“为什么说我是BUG？‘小缘’这个身份在游戏内是成立的。”
许茫生回答：“我的确拥有一部分权限，甚至拿走了你的。”
紧接着他举手发誓，“但是你放心，我会还回去的，就是借用，借用一阵子。至于第二个问题，我也说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你可以夺取游戏内的权限，甚至操控游戏走向。”
“好，很好。”
唐溪深吸一口气，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事实摆在眼前依旧难以接受。难道她要回到现实世界，就只有升级夺取权限这一条路可以走吗？
如果游戏内出现别的玩家，是否会出现互相抢夺权限的行为？
而且自始至终，许茫生都没有叫过她的真实姓名，为什么那个女人知道？
等等……差点把她忘了。
唐溪四下张望，转身就看见垂着两条胳膊的女人站在不远处，眼中的红光隐隐若现，口中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蹒跚着向她走来。
“她很不对劲。”许茫生注意到唐溪的视线，一脸警惕地挡在二人中间。
唐溪挑眉，“她怎么了？和你有什么不一样吗？”
“她的核心代码，很乱。”许茫生不确定地眯眼，“似乎能看见别的东西，是我一直在找的，某些……”
许茫生陷入沉思，丝毫没有注意到唐溪正饶有兴趣地观察自己，甚至撩开上身衣服下摆，一脸好奇地看向里面的肌肉。
数据和数据之间，究竟有什么区别？
“唐……唐溪，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女人喃喃自语，几近癫狂地冲到二人面前。
可当她凑近时，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留下，径直跪在地上。
“告诉我，求你告诉我，神究竟为什么抛弃了我们？”她说：“为什么他要让我杀了你？”
唐溪越过许茫生，蹲在女人面前，毫无感情地盯着她：“是神指使你来杀我的？为什么不动手？明明有很多次机会。”
“我，我不想。”女人双眼重新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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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近乎痴迷地看着她。
“你救了我，你救了我。你让我从那个暗无天日噩梦中醒来，让我见到这个世界的真相，我从未，从未像一个真正的人一样活着。
都是因为你啊，因为你我才，见到了……”
“你干什么呢！”
许茫生突然拨开女人，像一头护主的小兽，恶狠狠地对敌人哈气。
“她是我先发现的！不是你的救世主，也不属于你。”
“发现什么？”唐溪看他，对方立刻噤声。
她上前搀扶起女人，“所以你能看得到我的名字，是因为，我让你‘觉醒’了，对吗？”
“觉醒？”女人艰难地消化这个词的含义，“神，也说过这样的话。他说，我是这里第一个醒来的人。”
可醒了又有什么用呢？他们不可能像楚门一样成功逃离，更不可能成为真正的人。在这样的牢笼中醒来，又有什么用呢？
唐溪看向她的眼神变得悲悯，心中饱胀且酸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唐溪，求你杀了我。”女人悲伤地开口，眼神充满复杂的缱绻与温柔，“求你，杀了我吧，活着太痛苦了，我不想接受这样的世界。”
“我没有权力剥夺别人的生命，即便你算不上是个人。”唐溪说。
女人垂着那两条可笑的胳膊，“你看向我的眼神，和他们都不一样。”
或许是因为我善良？唐溪自嘲地想。
一个杀NPC都会共情的，软弱的人类，竟然促使一个NPC觉醒了，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
唐溪思考片刻，把女人两条脱臼的胳膊按了回去，决定给她作出选择的权力。有许茫生在，至少不会威胁到自己的生命，何况她还留有底牌。
女人重新适应回到身体的臂膀，狼狈不堪地起身，走向钉在温迪戈头颅里的尖刀，坚定地将其举起，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让她醒来的“神明”。
“可以给我取个名字吗？”
唐溪抬头看她，不知何时淌下两行泪水，“你有喜欢的名字吗？”
女人手下一顿，迷茫地眨眼。喜欢？她的人生定格在地铁内短短的几分钟里，直到有人将她拖出地狱，没有人教过她，喜欢是什么东西。
今夜月色明亮温柔，带着腥气的风蹭过脸颊，女人想起第一次看清世界的场景。
“我喜欢这里的月亮。”
说着锋利的刀刃进入身体，没有鲜血，没有疼痛，她的身躯化作莹蓝色的代码飘向天际，消失不见。
“既然有喜欢的东西，又为什么要离开呢？”
唐溪喃喃自语，看向身旁一脸呆滞的许茫生。她突然开始害怕失去生命中所有珍贵的东西，就像童年那只被丢掉的猫。
“她怎么又回去了？”许茫生冷不丁开口，打破沉默悲伤的氛围。
唐溪：“嗯？她不会死吗？”
“无非是失去记忆而已，”许茫生故作高深，“游戏不会浪费任何一个数据，包括我们。我才舍不得扔掉记忆，好不容易才……”
说着他突然噤声，偷偷观察唐溪的脸色。
“才什么？”
许茫生连忙脱身，“没什么没什么，明天还要上班呢，哈哈，小缘明天见。”
看着他逃离现场的身影，唐溪不禁发笑。许茫生还是这副样子可爱一点，比当游戏BOSS讨人喜欢。
冰冷且紧张有序的地铁内，一个身穿连衣裙的年轻女人背着皮包通过闸机，顺着人群进入车厢。
不远处一阵嘈杂，她拨开人群上前，拉开对他人施以暴力的罪魁祸首，一巴掌扇了上去。
再看她的头顶，一行白色小字缓缓浮现——“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