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的歌声越来越清晰，像是在耳边唱歌一般。
艾薇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下一秒就倒了下来。
那歌声忽远忽近，像是钻入梦中的一缕轻烟。
“远方的漂泊者呀，请留下你们的足迹印在我的未来与过去……”
“美梦拂去一切悲伤和苦恼，为迷途之人带来新生……”
“太阳的孩子，那莫亚的花朵，永不凋零……”
……
艾薇到了一片花园。
那里全是粉白色的蔷薇花，一望无际，像是延伸到天边。
她看见了一个少女坐在花丛间，手里编着花环。
她像是看见了艾薇，向她招了招手。
艾薇愣了几秒，就走上前去。
少女眼睛无神地向前看，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可以把头低一点吗？我想帮你戴上这个花环。”
看不见？是盲人吗？
艾薇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最后还是低了低头，感觉头顶微微一重，这个花环就稳稳地落在了她的头上。
“果然，这个颜色和你的头发很相衬。”
但又好像能看见？
不然怎么戴的这么准。
“我看不见哦。”少女像是听见她的心声，微微一笑，“这是窥探秘密的惩罚。”
艾薇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这里一切都太奇怪了。
“这里是哪里？”
少女摇了摇头，又继续编着花环。
“这不重要，是哪里已经不重要了吧？”她嘟囔着，“反正那人已经抛弃你了。”
“留在这里和我一起玩吧。”
“那人？”艾薇有些疑惑。
是指霍尔吗？
少女突然站了起来，像是感知到什么一般，突然扔下了手里编了一半的花环，欢快地向一个方向跑去。
“等等……”
少女跑的很快，一下就没影了。
艾薇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看了落在地上的花环半晌，缓缓捡了起来。
突然感觉手心有些刺痛，微微低头，花茎上的刺扎破了手心，渗出几滴血株。
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这个念头甫一生起，艾薇就感觉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虚幻，周围的花朵都变成烟一缕缕升了起来。
周围的场景像蘸到水的泡沫一般融化散开，再次变幻，她已经到了一条街道上。
她向前走了几步，发觉这好像不是她认识的索尔镇，而且更加混乱缺乏秩序，地上垃圾遍地，醉鬼横躺。
她看见一群人挤挤攘攘地围在一个门牌红通通的店门口，听见几个人大喊着。
“打死这个贱奴隶，竟然敢偷面包！”
“小杂种，回你的人界去吧！”
……
还有一些更加不堪入耳的咒骂，艾薇听的心中惊惧。
那群人拳打脚踢，咒骂嬉笑，嘲弄和侮辱他，艾薇看见一个黑发乱糟糟的小男孩被一个男人按着舔他的皮鞋。
那个男孩抬起眼来，那黑眸中是浓郁的不平和屈辱，还有难以察觉的狠厉，他和艾薇对视了。
他怔了怔，男人见他停下更加生气，被男人踩住了脑袋反复碾压。
那群人把他像一块破布一样扔到了大街上。
艾薇已经认出这是谁了。
能和她一起进幻境的，只有霍尔了。
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艾薇缓步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霍尔侧着一张小脸，眼珠在干枯脏污的头发中显得愈发明亮，他咳出了几口血，继续看着艾薇：“饿……”
刚才他眼中的狠厉艾薇可太熟悉了，现在又以为她是善良的好人，想卖惨向她讨要吃的了。
真是能屈能伸。
艾薇现在都想补上几脚，在这里狠狠揍他一顿。
但最后，她无动于衷，只是转身离开了。
霍尔的神情怔了怔，显然没料到是这样的发展，艰难地坐起来。
“等……等等！”
艾薇头也没回。
霍尔眼中渐渐失去了光彩，边狼狈地挣扎地站起来，边随手抹了一把脸，在满手的泥土和血液中，湿润又亮晶晶的东西沾在了手背上。
他盯着那透明的水渍，还以为脸颊热热的是流出来的血，原来是他哭了啊。
他面无表情地掰回了自己错位的胳膊，嘎嘣几声脆响，表情连变化都没有变化。
他突然听到身后有石子滚落地上的声音。
还以为是有人想用石子扔自己，谁知道却看见自己身后不远处，放了几块面包，还有一个半成品花环。
还有那人急忙躲进巷子里最后留下的雪白衣角，像是蝴蝶从眼前悄然飞走。
霍尔明白是谁做的了。
艾薇走在路上还心中感叹，果然自己这么心软做什么都不会成功的。
虽然霍尔应该千刀万剐，但现在她实在不忍心看一个小孩子受饿被人殴打，现在对她来说，他只是一个悲惨的路人，她能做的只有给他几块面包，几个硬币。
这样就够了。
要是让以后的霍尔知道，他杀过自己自己还要帮他，那她可就有点丢人了，还是偷偷的做好事比较好。
但估计她给的那孩子也不会吃，这小子可警惕得很。
身上也没什么东西，那个半成品花环握在手里太久了，扔在地上又舍不得，刚好给了霍尔，也让她减轻一下负担。
……
霍尔缓缓走到那堆面包前面蹲下，看了半晌，竟然真的拿起一块面包啃了起来。
刚开始只是咬几口，后来开始狼吞虎咽。
呜咽声伴随着泪水齐下。
那泪水打湿了泥土，打在花瓣上。
……
艾薇发现转了几圈根本转不出去。
怎么回事，她已经知道这是梦境了。
为什么还是出不去？
就在这时，两个醉醺醺大汉迎面走来，两人望见她，眼前一亮。
艾薇暗道不好，也没犹豫，拔腿就跑。
“诶呦，别跑啊小姑娘，我们好好聊聊……”
艾薇体质本来还比常人要差，更是跑不过这两个大汉。
眼见着大汉的手就要抓上她的头发。
一阵刀光闪过，什么东西哐啷落地的声音想起，声音有些闷。
不会是手臂……
艾薇有些惊魂未定地回头，看见一个大汉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臂，他的表情变得愈发狰狞，艾薇本来以为他会大叫，谁知道那缺口竟然快速生出血肉。
“走！”
一股大力锢住了她的手腕，她几乎是被人拽着跑的，后来竟然感觉脚都有点悬空了。
悬空？
她被那人带着飞起来了。
她已经知道是谁了。
……
两人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落了地。
那个男孩舒了口气。
虽说看着还小，但个子已经长得不得了了，这就是非人类吗……
“刚才那是什么人？他的胳膊怎么可以长出来？”艾薇问道。
男孩垂了垂眼睫，半晌才回答：“是魔族。”
艾薇盯着他看了半晌，才开口“你为什么救我？”
她印象里的霍尔可不是什么好心的人。
“因为你给了我吃的。”
还是被发现了……
艾薇想要快点出去，恨不得现在就扇他两个嘴巴子让他清醒清醒。
但她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叫什么。
“你叫什么？”
男孩犹豫了一下，显然是不太想说。
艾薇快要离开的时候，他才红着脸叽里咕噜说了一串东西。
艾薇：“……？”
那是名字吗？
语音系统都无法识别了啊！
“算了算了，你看着我，听我说。”艾薇扳过他的肩膀，认真地说，“我们现在被困在梦里了，你快点清醒清醒，这都是假的。”
“不信你感觉感觉——”艾薇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胳膊，抬眼看向霍尔问，“疼不疼？”
霍尔当真认真感受了感受，认真回复：“不疼。”
艾薇惊喜：“不疼就对了，不疼证明这是假的。”
霍尔面无表情地掰断了自己的手腕，艾薇惊恐地看见他的手腕扭曲成一个不正常的弧度，他还不以为然，淡淡道：“那太轻了，这样才能让人疼。”
紧接着艾薇就看见更惊恐的一幕，她听见骨节生长的嘎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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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霍尔手腕一转，手又恢复了原先的模样。
我的老天爷……
怎么有人对自己这么狠……
艾薇光是看着都感觉手腕疼。
……
菲利克斯知道霍尔跑不了多远，就算他有法器，强行摆脱锁魔链也要受到反噬。
只是太便宜他了。
“……人呢？”
菲利克斯前往巫妖的住所，是森林深处的一个小木屋，结果发现巫妖根本不在这里。
他看见角落瑟瑟发抖的雀兽，蹲下问道：“你主人呢？”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主人在哪里，不要薅我的毛了！呜呜……”
菲利克斯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还有人来找巫妖？”
雀兽似乎认出这是谁了，哇得一声大哭。
“菲利克斯大人你可算来了……”
菲利克斯最烦哭声，蹙了蹙眉：“闭嘴。”
它只好止住哭泣，呜咽道：“有两个男人来过，一个卷毛一个大块头，看着像……赏金猎人。”
“但是巫妖大人不知道去哪了，我一只小雀兽，要怎么知道这些大人的去向啊……”
赏金猎人？
赏金猎人怎么会找上巫妖？
巫妖会在这时候突然离开，估计又是霍尔捣的鬼。
菲利克斯了然。
他发觉屋内有些暗，回头看了看天，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
菲利克斯突然感受到一股熟悉的魔法波动靠近，下一秒……
门猛地被踹开，德里安面色有些阴沉，但脸上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好大的胆子啊巫妖……”
结果发现巫妖并不在屋里，反而是菲利克斯和一只雀兽在。
雀兽一看见是德里安，吓得直接窜到了菲利克斯身后。
德里安挑眉：“你在这里干什么？”
菲利克斯笑了：“我还要问你。”
“艾薇没回家。”德里安淡淡道。
菲利克斯摇摇头：“他不在这。”
德里安长腿边向前迈了几步，手心边窜出一簇火焰，声音柔和：“那你说说，要是我如果要把他的宝贝幻境烧掉，他会不会出来呢……”
“别！别！”
巫妖当真出来了，几乎是滑跪着抱住了他的腿：“大人……大人！我错了，别烧啊呜呜……”
“我看你最近是越来越忘乎所以了，是我做了什么给你这样的错觉……我会置之不理呢？”德里安声音依旧慢条斯理，踩在了他的肩膀上，压的他爬坐在了地上，冷汗直流。
“她人呢？”
巫妖呼了几口气才得以喘息，艰难地开口：“是这两人自己闯入我的幻境，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啊！”
他才是最冤枉的，他急得去救女儿，结果却被德里安又叫了回来。
但现在看来，如果这两人是德里安认识的人，那就更图谋不轨了！
德里安愣了愣，咪起眼睛：“两人？”
“您想找的是那个小姑娘吧？还有……还有一个黑发少年，和她一起进来的。”
德里安没再说话，但菲利克斯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
艾薇全然不觉，还依旧在给小霍尔洗脑：“你想想，是不是好多细节都不太对，那个卖面包的姑娘连脸都没有！”
霍尔犹豫了一瞬：“或许是无脸人？”
我靠，你们魔界真是什么都有啊。
艾薇实在是找不出别的证据了，要怪就怪这个幻境太真了。
不……
其实还有她自己。
她的出现，不就是这个世界的意外吗？
“那我呢？”艾薇盯着他，“你觉得我是这里的人吗？”
“你不是魔族……”霍尔怔了怔，回答道。
艾薇期待地望着他，等着他说出下文。
“你是……天使吗？”
艾薇：“……”
别这样一个两个的，她都不太好意思了。
“……虽然我知道我长得好看，但我真的不是天使。”艾薇认真地开口。
霍尔却有些不太相信，指了指她头上的花环：“只有天神之使者，才会佩戴雾灵花。”
“……你小小年纪倒是见多识广。”